“沒有,”顧飛搖了搖頭,“要不是你來了,我這輩子都不一定會來。”
“哪兒就一輩子了,”蔣丞學了他一句,“以後我們還會去很多這樣的地方,大城市,小城市,山上,海邊,在那山的那邊,海的那邊……”
蔣丞說到一半莫名其妙卻又非常順暢地唱了起來。
“有一群藍精靈……”顧飛邊樂邊跟著接了一句。
他倆換了衣服,準備去吃飯。
出了房間,蔣丞還跑到隔壁潘智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不過沒有人回應。
“這會兒肯定不在房間了,”顧飛說,“肯定在大堂等著罵我們呢。”
“幾點了?”蔣丞問。
“不敢看手機,”顧飛說,“我感覺潘智的桌可能要取消了,我們要怎麼面對他?”
“坦然直面啊。”蔣丞嘖了一聲。
潘智在大堂裡百無聊賴地坐著玩手機,他倆過去的時候潘智正旁若無人地舉著手機自拍。
“帥哥。”蔣丞叫他。
“我操,”潘智一臉解放了的表情站了起來,接著又換成了一言難盡,“不是,你倆是不是也太爭分奪秒了點兒啊?吃完飯還有漫漫長夜呢,就非得急這一會兒嗎?”
“什麼意思?”蔣丞愣了愣。
“房間裡的套套多貴啊,”潘智一邊說一邊拿手機撥著號,“虧不虧啊,吃完飯了去買一盒多好……”
“操?”蔣丞很震驚地轉頭看著顧飛。
Advertisement
“坦然直面。”顧飛提醒他。
“坦然個屁的直面啊,”蔣丞扭臉又看著潘智,“我倆沒……”
“喂!”潘智撥通了電話,“我今天訂了個桌……潘安,對,我現在……別取消!取什麼消我現在就過去了!我剛還打了電話讓別取消!”
“我的形象全沒了。”蔣丞說。
“自己孫子跟前兒還要什麼形象。”顧飛笑著把胳膊搭到他肩上。
“姐姐!”剛才還氣勢如虹的潘智突然換了語氣,“姐姐,別給取消,我保證去啊,我現在過去就十分鍾,真的,你給想想辦法,讓那桌客人再等等座唄,我這兒請客呢,非常重要的客人,關乎我的面子……”
蔣丞和顧飛站在酒店門口,看著路上車水馬龍,等著潘智花言巧語讓飯店前臺把他們已經被取消準備給到店的客人坐的桌子再讓出來。
兩分鍾之後潘智一招手:“趕緊的,過去,就在前面。”
“留桌了?”蔣丞問。
“留十分鍾,”潘智看了看時間,“你倆真是考驗我的社交能力。”
“我們……”蔣丞想說我倆真沒在屋裡用套套,但想想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倆到底為什麼在房間裡呆了這麼長時間,於是沒再說話。
“等我一下。”潘智突然跑進了路邊的一個花店裡。
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拿了一支包裝得很漂亮的玫瑰花。
“幹嘛?”蔣丞看著他。
“不是給你倆的。”潘智說。
“你跪下求我我也不要啊。”蔣丞說。
“磕頭也不要。”顧飛說。
“我這麼堅貞不屈的人怎麼可能跪下求你!”潘智說完又瞪著顧飛,“你倆真般配。”
飯店離得不遠,是個川菜館,生意很火爆,難怪訂桌一過時馬上就取消了,按說這麼火爆能接受訂桌都不容易了。
“先生幾位?”迎賓微笑著問。
“訂了桌的,姓潘。”潘智說。
“潘先生啊,您訂的桌在二樓,請往這邊……”迎賓的話沒說完就被潘智打斷了。
“剛我打電話過來是誰接的?”潘智問。
“我們前臺的服務員。”迎賓往旁邊指了指。
“正在打電話那個?”潘智看了看。
“是的。”迎賓點點頭。
“你們先上去吧,”潘智回頭看了看蔣丞,“我一會兒的。”
“你……”蔣丞往前臺那邊看了一眼,低頭正接電話的那個小姑娘長得挺清秀的,他嘆了口氣,看著迎賓,“二樓是嗎?”
“是的,二樓35號桌,二樓有服務員帶你們過去。”迎賓說。
往樓上走的時候,蔣丞又回頭看了一眼,潘智已經走到了前臺,把手裡的玫瑰往剛才接電話的小姑娘前面一伸,小姑娘先是一愣,潘智不知道說了句什麼,小姑娘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一直這樣嗎?”顧飛也正回頭看著,“簡直行雲流水。”
“啊,”蔣丞笑了半天,“初中就這樣了,非常不要臉。”
“別跟他學。”顧飛很嚴肅地說。
“這個學不來,”蔣丞也很嚴肅地說,“這種本事娘胎裡帶出來的,他幼兒園就已經失過戀了。”
“靠。”顧飛樂了。
潘智把前臺姑娘的微信加上了才上了樓,往他倆面前一坐:“點菜了嗎?”
“等你點,”蔣丞說,“我們不會。”
“剛那個小姑娘你看到沒?”潘智拿了菜單翻著,“特別可愛,說話也好玩,跟小蹦豆似的。”
蔣丞和顧飛都沒說話,一塊兒看著他。
“哦,那個小姑娘是女的。”潘智說。
“我也沒有到哪兒就盯著男的看的習慣。”蔣丞喝了口茶。
“知道你倆專一,”潘智嘆了口氣,“那也得碰上了才行啊,我不到處找,怎麼能碰到那個我想專一的呢,對不對。”
“太有道理了,我竟無言以對。”蔣丞笑了笑。
“不是麼,就他,”潘智指了指顧飛,“你跑了多遠啊,才碰到。”
蔣丞看了顧飛一眼,沒有說話。
“不過吧,”潘智招手叫了服務員過來點菜,“我現在至少有一點比你們強,我不用體會分開了的那份難受,不認真,就不難受,我還是先快活夠了再說吧。”
“不是你想不認真就能不認真的。”顧飛說。
“小看我?”潘智看著他。
“拭目以待。”顧飛拿手圈了個圈放在眼睛上看著他。
潘智什麼時候會“難受”,蔣丞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已經難受了很長時間,從隱隱不安到刻意回避,再到躲無可躲一陣陣地發慌,最後到現在。
他已經不願意再到手機上的時間,不想親眼看到時間就這麼從他和顧飛之間一點點扯掉共處的時光。
吃完飯回到房間洗了澡之後,他倆就靠在床上看電視。
大部分時間沉默,偶爾會扯幾句跟離別無關的內容。
最後顧飛關掉了電視和燈,蔣丞躺下,翻身摟住了他,把腿搭到他身上,閉上了眼睛。
也許因為前一晚他倆都沒睡,燈關掉了之後,很快都睡著了。
早上睜眼的時候蔣丞甚至有些懊惱,有種這一夜白過了的感覺。
“潘智說有早點,可以送到房間來,”顧飛說,“你現在想吃嗎?想吃我就打電話叫服務員送過來?”
“嗯。”蔣丞蹭到他身邊貼著。
“吃完正好可以去報到,溜達過去就行了。”顧飛又說。
“啊。”蔣丞閉著眼應了一聲。
學校離酒店很近,去報到的時候潘智就沒再跟著了,退了房回自己學校,臨走的時候交待了一句:“顧飛明天早上的車對吧?地鐵口就在那邊,坐地鐵過去就行。”
“嗯。”顧飛點頭。
“我就不送你了,”潘智說,“你倆也別太那什麼,也就大半個月又放假了。”
“你快走吧。”蔣丞說。
“渣男。”潘智說。
“走吧男不知道幾號。”蔣丞笑了。
潘智轉身走了之後,他輕輕嘆了口氣。
他腦子裡一直是“顧飛後天回去”,潘智一句“明天早上”讓他心裡一顫。
不是後天了,是明天,而且是明天一早。
明天早上開始,他就是一個人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陌生的人群裡。
蔣丞沒怎麼說話,顧飛也找不到可以說的話題,也隻能沉默。
順著路沒走多遠就到了R大,顧飛突然有些緊張,突然有些不適應。
他很少會有這樣的感覺,但現在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身邊的來報到的新生很多,家長也很多,每一個人臉上都寫著愉悅和驕傲,他們跟蔣丞一樣,各種各樣的學霸們。
顧飛看了蔣丞一眼,蔣丞臉上很平靜,他心裡的感受跟自己肯定不一樣,這是他要開始新生活的地方,一流的學校,頂尖的專業。
蔣丞是他的驕傲,也是他開始感受到隱隱慌亂的源頭。
“去那邊問問怎麼報到。”蔣丞說。
“嗯。”顧飛點點頭,跟在他身後在人群裡穿過。
法學院的樓前很熱鬧,支起的一圈陽棚下擺著桌子,很多志願者在給新生做解答,旁邊放著各種迎新展板,很多新生在展板前拍照。
顧飛沒有跟著蔣丞擠到桌前,他站在人群外看著蔣丞。
很快有一個女生帶著蔣丞到了旁邊的桌前,蔣丞邊走邊回頭往這邊看過來,顧飛舉了舉手。
蔣丞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是在這兒報到嗎?”顧飛走到他身邊。
“嗯,”蔣丞點點頭,“挺多事兒的,身份證通知書準考證……領了報到證再去辦後面的手續。”
“嗯。”顧飛看了看四周的人。
“你別離我太遠,”蔣丞一邊從包裡掏出自己的東西,一邊低聲說,“不要超過五步。”
“怎麼了?”顧飛笑了笑。
“不怎麼,”蔣丞說,“看到你我踏實。”
“好。”顧飛在他肩上捏了捏。
蔣丞轉身繼續辦手續,顧飛站在他身後看著,他每次移動,顧飛都跟著。
信息核對,入學登記,交費,有志願者帶著,這些手續辦得挺快的,也很順利,最後蔣丞拿著一堆東西走到了他面前:“幫我拿一下。”
收據,校園一卡通,學生證,校徽……還有一些社團的邀請卡,學院的宣傳手卡之類的,東西挺多,顧飛把這些都放到包裡單獨的那一格裡:“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