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旭這會兒大概比他倆剛才還要震驚,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你,我,他,”顧飛沉著聲音開了口,“這事兒要有第四個人知道,我就弄死你。”
王旭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突然刮過的一陣老北風,非常配合地打了個冷戰:“哦我不會說的……我沒……我對這個吧,男的和男的吧……這個我……沒意見沒意見。”
“行吧,”顧飛點了點頭,“你回去吧。”
“我……為什麼要回去啊。”王旭問。
“因為我倆要在這兒放煙花。”顧飛看了他一眼,回頭走了兩步把剛才摔下來的時候扔了的袋子拎了過來。
“我……他媽的……”王旭湊過去看了看,“我真他媽服了。”
顧飛和蔣丞都沒說話,一塊兒轉頭看著他。
王旭擰著眉,盯著袋子裡的煙花,過了好半天都沒說話。
雖然今晚的月色不算多麼明亮,河邊也沒有路燈,但因為距離近,蔣丞還是發現他眼眶裡居然閃出了淚光。
“王旭?”他有些吃驚。
“我操!”王旭突然很委屈地喊了一聲,“我操!連他媽男的跟男的都談戀愛了!怎麼我想談個戀愛就他媽那麼難啊!”
“你……”顧飛被他這一嗓子吼得往後傾了傾,“易靜不來?跟你說什麼了沒?”
“就說沒心思,不來,要復習。”王旭帶著鼻音說。
“那也正常,人易靜一個學霸,這會兒肯定忙著復習啊,就還一百多天了。”顧飛說。
“學霸怎麼了?蔣丞不也學霸嗎?比她還牛好幾個級別呢,我看蔣丞復習的時候跟被點了穴一樣動都不帶動的,”王旭很不服氣,“蔣丞不也談戀愛嗎!還是跟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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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顧飛看著他,“喊,再喊響點兒,要不我給你找個喇叭你上街上喊去吧?”
王旭咬住了嘴唇,往地上一蹲,不動了。
場面再次陷入僵局,現在蔣丞和顧飛既不能馬上就走,也不能就這麼挨著王旭的煙花再擺上一局刺激他。
三個人隻好一塊兒愣著,在老北風裡生扛著。
“你們是要擺個心放煙花嗎?”王旭蹲了好半天終於開了口。
“不,”顧飛說,“我們就是來放煙花,不擺。”
“哦,要不……”王旭揉了揉鼻子,指著自己擺好的煙花,“這個送你們吧,算是我的祝福。”
“啊。”蔣丞愣了愣。
“我11點半就過來了,”王旭蹲著蹭到自己的煙花旁邊,“我買了點兒引信,一個一個都給連起來了,點一次就唰唰唰全能嗞花兒了。”
“哦。”顧飛應了一聲。
“把你們拿的那些一塊兒串上吧,”王旭又抹了抹眼睛,“多串點兒熱鬧。”
顧飛看了蔣丞一眼。
蔣丞點了點頭。
串上就串上吧,雖然體會不到王旭的心情,但王旭這一鼻子哭得比上回打比賽的時候還讓他措手不及。
情人節嘛,這樣的形式也挺別致了。
三個人蹲在地上,把帶過來的煙花一塊兒又串到了之前的引信上。
弄好之後,顧飛站起來拍了拍手:“九日啊,謝謝了。”
“跟我客氣什麼,”王旭吸了吸鼻子,“點吧!”
“不是,”顧飛看著他,“你要看嗎?”
“……我要回避啊?”王旭愣了,“你們不要個司儀啊,見證人啊,主持人啊什麼的嗎?”
“我們就是來放個煙花,”顧飛表情有些變幻莫測,“不是來結婚的。”
“哦,”王旭看了看他倆,“那我就看著。”
“顧飛的意思是怕你受刺激。”蔣丞在一邊說。
“不會,”王旭嘆了口氣,一臉深情,“我已經麻木了。”
“那你看著吧。”顧飛搓了搓手,掏出了打火機,他估計是凍得夠嗆,已經懶得再跟王旭磨嘰了。
蔣丞走到顧飛旁邊站著,看著他彎腰點著了引信。
小火花閃過之後,一個筒子裡綻放出了第一束藍色的煙花,緊接著是第二束。
顧飛的手伸了過來,抓住了他的手,蔣丞反手也握緊了顧飛的手。
煙花的顏色不同,王旭的都是金色,他們帶來的都是彩色,混雜著在一起的煙花看上去特別燦爛。
蔣丞眯縫著眼睛躲開飄過來的煙霧,看著眼前的閃亮的火光。
“祝你們長長久久。”王旭突然哭著說了一句。
“謝謝。”蔣丞說。
這個情人節,果然還是相當別致的,就算明年再正式過一次,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讓人印象深刻了。
居然還有一個哭泣著的司儀和一句真誠的祝福。
煙花放完之後顧飛和蔣丞要回去,司儀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沒有動。
“你不回?”顧飛問。
“我……走。”王旭嘆了口氣,低頭走到了他們面前。
“你怎麼來的?”顧飛又問了一句。
“騎車來的,”王旭說,“不過我車在前面,我從那邊找地兒一直找過來的。”
“用送你過去嗎?”蔣丞問。
“不用,我想靜靜,”王旭說,“你們回吧……哦你們的事兒我不會說出去的,我這人你放心,我說到做到的。”
坐在小饅頭裡目送王旭的身影消失在飄雪裡,顧飛才發動了車子:“這個情人節過得怎麼樣?”
“棒。”蔣丞笑了笑。
“我也是服了,王旭居然也跑這兒來放煙花,”顧飛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會是你教的吧?我聽他那天還找你問來著,情人節送什麼禮物。”
“我現在腦子裡上哪兒還能找出創意來,”蔣丞說,“我跟他說送支筆呢。”
“哎,”顧飛嘆了口氣,“我看王旭得傷感一陣兒了,還好他高考情緒好不好都那樣。”
“我一直不知道王旭這麼認真呢,”蔣丞靠著椅背,拍了拍被弄髒了的褲子,“不過易靜跟他……也沒戲吧。”
“嗯,易靜家條件還行,”顧飛說,“她肯定不會留在這兒的,王旭估計以後就負責經營他家餡餅店吧……”
蔣丞沒說話,看著顧飛後腦勺。
“我的意思是,”顧飛似乎反應過來了,轉過頭看著他,“他倆跟咱倆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啊。”蔣丞誇張地嘖了一聲,又誇張地冷笑了一聲。
“你喜歡我啊,我喜歡你啊,”顧飛說,“就這點就不一樣了。”
“真會說話,”蔣丞笑了起來,“我最近真沒想太多了,我就覺得吧……顧飛。”
“嗯?”顧飛應了一聲。
“請目視前方,”蔣丞說,“剛走路摔一下也就算了,現在可是開著房車呢。”
“哦。”顧飛笑著轉回頭看著前面。
“顧飛,”蔣丞仰頭靠著,慢慢地說,“我就覺得吧,沒什麼可想的,就是往前過唄,一直往前,一直往前,有些事兒沒法提前預設方案,就不管了,總會有路的。”
“嗯。”顧飛點了點頭。
“總會有路的,”蔣丞又重復了一遍,閉上眼睛,“就算真的真的沒路了,要放棄了,也得是拼了命試過……不,不不不不不,漏漏漏漏,不會的,總會有路的。”
“嗯。”顧飛笑著把手往身後伸了過來,在他臉上摸了一下。
蔣丞抓住他的手,在他無名指的指腹上輕輕咬了一口。
第99章
情人節一過,高考前教室裡最後的一點愉快氣氛也就消失了。
沒有了誰跟誰一對兒, 誰跟誰會不會去過節這類的話題, 聊起天兒來都空虛了不少。
教室裡的氛圍慢慢地沉了下去, 學霸在學習,想最後拼一把的中上遊的同學也咬牙在聽課, 想放棄又覺得有點兒不甘心的一會兒聽一會兒睡, 完全放棄了的有幾個連課都不來上了。
就看老徐一天到晚地在教室外頭轉悠,前門臉, 後門臉, 窗口臉, 隻要眼睛往外看,十次有八次都能看到老徐的臉。
別說學霸瘦,蔣丞都感覺老徐瘦了不少,臉都削下去了。
“老徐是不是打瘦臉針了, ”他小聲說, “怎麼瘦這麼明顯。”
“操心唄, ”顧飛往前門看了一眼,“這段時間都在找後進生談話家訪,這兩天差不多要輪到找學霸了。”
“我沒什麼好談的了,”蔣丞說,“全市也沒幾個人能比我更拼命了。”
“他現在比你壓力還大,”顧飛笑了笑,“就差跟你一塊兒去考了。”
蔣丞看了前門邊露出半張臉的老徐,老徐偏了偏頭,衝他點了點頭,臉上表情瞬間充滿了激情,蔣丞趕緊也點了點頭,就怕自己點頭要點晚了老徐能扒著門框振臂高呼起來。
距離四中的一模還有一周的時候,潘智把那邊附中一模的題發了過來,為了百分百準確,防止自己不小心看到題,這次的題潘智是發到了顧飛手機上。
附中一模是自己出題,蔣丞雖然覺得自己復習得已經挺賣力了,但還是想做個比較。
“我直接去打印出來了啊?”顧飛說。
“嗯,”蔣丞點點頭,“這兩天我開始做。”
“這麼連續考試會不會強度太大了啊?”顧飛問,“而且……兩次分要是不一樣,會不會影響心情?”
“你是怕我做附中卷子分比到時四中一模分低了影響心情嗎?”蔣丞笑笑。
“嗯,”顧飛看了看手機,“我看了一眼地理,好像挺難的。”
“沒事兒,”蔣丞伸了個懶腰,“都到這時候了,就是到了要直面差距的時候了,不知道差距在哪兒,我怎麼拼。”
“還不夠拼麼?”顧飛轉臉看著他。
“我長這麼大,最強大的技能就是拼,”蔣丞拍了拍他的肩,“丞哥讓你看看什麼叫拼。”
顧飛笑了笑,沒說話。
說實話,也許是因為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顧飛從來沒見過蔣丞這樣的人,不僅僅是學霸這一點。
而是他整個人,那種勇往直前,敢去正視敢去面對的勇氣,放手一搏的時候那種強大的氣場。
就像夏天裡最烈的日頭,燒化一切的氣場。
顧飛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也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遇到這樣的人,更沒有想到自己生命中會留下關於這樣的人那麼深刻的印記。
放學了之後蔣丞沒有離開學校,現在晚自習會有老師坐教室裡講題,雖然蔣丞從似乎也沒有提過問題,但還是每天都會在教室裡上完晚自習。
從放學到晚自習最後一節結束,回去之後再繼續復習到差不多兩點。
顧飛放了學去打印卷子,路過藥店的時候他拐了進去,想買幾盒參茶,就這段時間,班上稍微拼一點兒的學生裡,好幾個病倒了,有發燒的,有感冒的,雖然蔣丞的身體素質很好,但他這種拼命的狀態已經從上學期持續到了現在,繃得太緊了。
“徐老師啊,我建議你還是要多休息,身體要緊呢。”一進藥店顧飛就聽到了一句,轉過頭去的時候看到了正在中藥櫃那邊站著的老徐。
“現在帶高三呢,還有幾個月,他們考完我就輕松了。”老徐說。
“不是我說,就咱們四中,你這麼操心,也考不出幾個來,”藥店老板一邊給老徐抓藥一邊說著,“你看我兒子,去年考出個什麼玩意兒來了,讓他復讀也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