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天色下, 一艘白玉無瑕的巨船宛若幽靈般,從平靜得無一絲波瀾的海面駛來。
宛若死水般平靜的海面,陰暗迷離的光線,駁雜的靈氣……
這一切組成一幅死氣沉沉、陰霾灰暗的畫面。
船上的修士謹慎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既有些意外, 又不太意外。
意外的是, 他們以為進入太虛境後,首先會面臨一場激烈的戰鬥, 哪知道會如此平靜;不意外的是,這地方光是看著就令人不舒服, 暗中似乎隱藏著某種漩渦般的危機, 令人本能地警惕起來。
各宗門帶隊的師兄或師姐告訴他們,現在靈玉船已經進入太虛境,不過還要在這片海域行駛幾天時間,方能靠岸。
“左師姐, 這片海域是什麼地方,叫什麼名字啊?”有人不解地問。
左雙影道:“它其實沒有名字,不過我們都習慣稱它為死亡之海。”
“為何取這種名字?”
左雙影沒有回答,而是道:“你們往海裡看, 看久了就知道了。”
眾人不知她在打什麼啞謎, 不過也好奇這片海為何要叫“死亡之海”,不少人皆湊到欄杆前,朝著船外的海面眺望, 充滿好奇。
畢竟在船上待了太久,又初到太虛境, 眾人都憋得久, 需要找點事兒做。
其他宗門的弟子也差不多都跑出來看熱鬧。
各宗門負責帶隊的師兄或師姐們, 面對師弟妹們的詢問,都是差不多的回答,仿佛已經形成某種傳統。
好奇的人不少,趴在欄杆前探頭張望。
姬透和燕同歸也過來湊了個熱鬧,找位置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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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海水平靜無波,與怒濤拍岸的津渡海截然相反,靈玉船駛過海面,隻泛起一道極淺的波瀾,很快就消失不見。
那樣的平靜,宛若一面灰暗的鏡子,時間久了,讓人心裡徒然浮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覺。
不過片刻,便有人受不住,收回眺望海面的視線,踉跄地走回艙房休息。
姬透也感覺到某種極不舒服的感覺,不過那感覺並未太強烈,隻是令她實在不舒服。
“姬姑娘,我不舒服,先回去了。”燕同歸捂著心口,臉色難看。
姬透忙看他,見他臉色極為難看,身上的氣息竟然劇列地浮動,似是承受著某種痛苦,趕緊帶他回去。
“快回去!”
姬透帶著燕同歸離開後不久,又有不少人跟著離開,生怕自己再看下去,會發生不好的事。
修士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
等這些人走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人心頭頗覺不妙,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就見那些師兄師姐們過來。
左雙影見無雙門的弟子走得差不多,欣慰道:“看來你們也不蠢。”
其他宗門的師兄師姐們朝那些還在猶豫的弟子喊道:“你們還不回去?”
“師兄,我們還沒看到什麼呢。”
“就是啊,這海為什麼要取名死亡之海。”
“師姐,是不是因為我們盯著海面久了,會生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容易發生什麼事?”
也有人不蠢,能猜得出幾分。
“正是如此!”萬靈殿的師兄說,“趕緊回去罷,你們再看下去,屆時這海就要奪去你們的命,可不就是死亡之海。”
還想堅持的人嚇了一跳,嘴硬地問:“不會吧?這海還能吃人不成?”
“吃人倒是不會?就是你們會越來越不舒服,漸漸地喪失神智,自動跳入海裡,喂了海底的怪物。”
這話一出,那些想堅持的人也不敢再頭鐵,趕緊離開。
很快,所有的修士都回修煉室,不敢再往海面看,負責看顧宗門弟子的師兄師姐們也盯得緊,以免那些師弟師妹們作死,自己跑出來。
雖說靈玉船有大陣,想要自己跳進海裡可不容易,但也要預防會發生什麼意外。
修煉室裡,厲引危看到姬透和燕同歸回來時,臉上的神色淡淡的,似乎一點也不奇怪。
他看了眼燕同歸難看的神色,取出茶具,沏了一壺靈茶,給他們一人一盞茶。
姬透喝了口茶,微苦中泛甘的靈茶入喉,她微微閉目,很快靈臺清明,也驅除那股殘留的不舒服感。
她說道:“小師弟,今天的茶有些濃。”
厲引危嗯一聲,“苦茶醒神,你們怎麼樣?”
她笑道:“好多了。”
旁邊的燕同歸臉上的神色也恢復幾分,不像剛才回來時,臉色難看得要自絕一般。
他忍不住籲口氣,後怕不已,“不愧是死亡之海,再看下去,隻怕我都忍不住想往海裡跳,一了百了。”
他現在隻是金丹後期,受到的影響比那些元嬰更大,反應也更大。
當時那種瘋狂的感覺,真的是恨不得爬到欄杆,往海裡跳下去,死了算了。
這種可怕的、不計後果的瘋狂、衝動,讓他終於明白,這片海為何稱為死亡之海。
厲引危目光微動,他雖然沒有出去,不過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異樣。
“靈玉船沒登陸之前,你們別出去了。”他冷冷地說,“海裡有極其磅礴的死氣,容易影響修士的神智。”
他雖然未出去,空氣中的異樣讓他不舒服,隻稍用破妄之瞳看一眼,便能看出個大概。
燕同歸捧著茶的手頓時一抖,“真的?”
厲引危淡淡地看他,這一眼讓他馬上縮起來,“我沒有不相信厲前輩的意思,就是覺得,太虛境果然可怕。”
他們才剛進來呢,這看似平靜無比的海域,就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這樣的震懾,足以嚇住這群剛來到太虛境的元嬰修士。
靈玉船靠岸之前,果然沒人敢再跑出去看海,甚至連走出修煉室都不敢,整艘船靜悄悄的,氣氛變得壓抑。
不過雖然沒有出去,倒也不影響眾人交流。
姬透正和胡振婉用傳音符交流。
傳音符折成一隻隻顏色各異的紙鶴,紙鶴們忙碌地在船內飛來飛去。
一隻藍色的紙鶴飛進來,它張開嘴,響起胡振婉的聲音。
“你們還好嗎?聽說那些跑出去看海的人,現在都很不好,有不少人來找我們的煉丹師求丹呢。你們有出去看海嗎?需不需要靈丹?”
姬透放出一隻傳音紙鶴,告訴胡振婉,他們還好,不需要靈丹。
“那就好!外面的海實在危險,先祖不準我們出去,幸好我們也沒出去,先祖說,海裡籠罩著大量的死氣,這些死氣中蘊含怨憎之氣,很容易影響修士的神智,修為越低,越容易受到影響……”
這說話和厲引危說的差不多,燕同歸感慨:“有位可靠的先祖真好啊。”
姬透很是贊成,胡家三兄妹身邊就像多了個隨身老爺爺,去到哪裡都不怕,有老爺爺提醒。
五日後,靈玉船終於要靠岸。
遠遠的便能看到那片亂石林立的海岸線,靈玉船剛靠過去,一群墮妖突然出現,朝著靈玉船奔來。
坐鎮靈玉船的出竅期修士冷哼一聲:“畜生!”
一隻巨大的靈力手從靈玉船中飛出,朝著那群墮妖拍過去,墮妖尖叫著,被拍成肉泥,化成一灘腥臭的血。
船上的修士甚至還未察覺到危險,就已經解決了。
靈玉船靠岸時,並未停下,而是從海裡飛了起來。
這艘靈玉船是空間靈器,它不僅能在海洋行駛,也能當成靈舟來使用,在天際飛行。
左雙影告訴他們,“還有半天時間,便抵達中央城,你們做好準備。”
“中央城?意思是我們中央界修士建立的仙城嗎?”
“是的。”左雙影點頭,“中央城是太虛境內唯一的仙城,也是由修士建立起來的城市,對我們修士而言,中央城是太虛境裡最安全的地方,沒有戰爭的時候,你們都要待在中央城內。”
姬透好奇地問:“沒有戰爭的時候要待在城裡?不能出城嗎?”
因為問的人是她,左雙影並未生氣,隻道:“可以出去,不過城外很危險,若是修為不足,還是別冒然出去為好,若是出什麼事,城裡坐鎮的前輩不會輕易出手。”
她說得很委婉,也有勸解之意,不過若是這幾人不聽,她也沒辦法。
這三人並非無雙門的弟子,她無權幹涉他們要做什麼。
半日後,靈玉船抵達一座仙城。
它佇立在這片荒蕪的世界裡,是唯一的色澤,也是明珠,宛若一個龐然大物,看不到盡頭。
仙城的城牆用灰色的巨石築成,城門高達百丈,大門緊閉,城牆上有巡邏的修士。
巡邏的修士看到從遠處灰敗的天空下駛來的靈玉船,便讓人去敲響城牆上的一面大鼓。
鼓聲咚咚咚地響起,渾厚悠遠,響徹天際,所過之處,所有人頓時精神一振。
這大鼓是高階靈器,每當有人敲響它時,皆代表有大事發生,此時大鼓響起,便是迎接遠到而來的修士。
一群訓練有素的修士將仙城的大門打開。
三名出竅期的修士親自帶領中央城的人出來迎接他們的到來。
靈玉船在仙城前停下。
坐鎮靈玉船的兩名出竅期修士先下船,爾後是各宗門的弟子,紛紛從船上飛出,落到靈玉船之下。
“歡迎諸位來到太虛境!”
到來的這群修士得到中央城熱情的歡迎,他們受寵若驚地被迎進城裡。
進城後,眾人隻覺得渾身一松,幹淨柔和的靈氣撲面而來,不再是外面那種駁雜的靈氣,夾雜著某種令人不舒服的氣息。
眾人邊走邊打量這座仙城,發現城裡的人很多,大街上人來人往,不僅有元嬰修士,還有很多煉氣、築基、金丹修士,甚至還有凡人。
他們有些吃驚,同時也有些懵。
“左師姐,怎麼還有凡人?”有人不解地問。
左雙影淡然地道:“中央城建立的時間太長,這裡除了來自中央界的修士外,也有一些是曾經留在太虛境坐鎮的修士的後裔……”
每隔十年,都會有一批修士來到太虛境。
這些修士有些十年後離開,也有些留下來,選擇在這裡尋找並肩作戰的道侶,生兒育女,隨著時間流逝,中央城的人口越來越多,中央城也越建越大,最終變成現在的龐然大物。
修士的後代並不一定都是修士,也可能是無法修行的凡人。
這些凡人生活在這裡,過得不好不壞,隻要中央城不破,他們就不會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