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丞有些沒有方向的眼神,微微張開的唇,被手指勾住的衣領,劃過身體的指尖……
“我覺得很好,”丁竹心說,“很性感,也很感性。”
顧飛沒說話,拿著相機低頭看了半天,最後吸了口氣,像是嘆氣似地慢慢呼了出來。
“我去……”顧飛放下相機,“去趟廁所。”
坐在馬桶蓋上,顧飛點了根煙叼著。
看著往窗口飄過去的煙霧。
人生呢,總是充滿了各種意外。
比如顧淼意外地被蔣丞撿到,蔣丞意外地在他家店門口親吻大地,又意外地成為他的同桌……
這些意外都不是太意外,讓顧飛意外的意外是,他一直覺得自己對所有的事都控制得很好,卻會在拍照的時候起了反應。
這種事真是太意外了。
太意外了。
就連他這種一向無所謂的人都得躲進廁所平復心情。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又想了想,這事兒要換了蔣丞……可能會自絕於馬桶吧。
顧飛叼著煙從廁所出來的時候,蔣丞正站在那排架子前跟一件衣服做著殊死搏鬥。
戰況還挺膠著,他撕扯著衣服,而衣服鎖了他的喉。
聽到身後門響的時候他舉著胳膊從衣服的縫隙裡看了看,看到是顧飛,他都顧不上尷尬了,壓著聲音:“我操,快過來幫我一下。”
Advertisement
“……怎麼了這是?”顧飛趕緊把煙掐了,走過來,伸了好幾次手卻不知道該揪哪兒才能讓他解脫。
“不是,”蔣丞還是舉著胳膊,從胳膊和衣領之間露出半張臉,一臉憤怒和無奈,“這衣服就他媽不是讓人穿的,這領口,嬰兒才進得去吧!”
“你等等,”顧飛繞著他轉圈,“我先看看。”
“你再晚點兒出來我就要把這衣服撕了,賠錢我都認了。”蔣丞說。
“我覺得……”顧飛把他左邊的衣服拎了起來看了看,“你是不是鑽袖口裡了?”
“……你這麼一說,”蔣丞僵在了原地,“我突然覺得很有道理。”
顧飛沒說話,他也沒出聲。
過了兩秒,他就知道他和顧飛的傻笑輪回又要開始了。
丁竹心從裡面出來的時候,他倆正笑得不可開交,顧飛笑得幾次想幫他把衣服扯下來都因為手發軟而沒有成功。
而蔣丞自己笑得感覺都快被袖口勒死了也停不下來。
“不好意思,”丁竹心拿出手機對著他倆拍了一張,“我要發個朋友圈。”
“什麼?”顧飛靠著架子邊笑邊問。
“我的兼職攝影師,和我的兼職模特,”丁竹心說,“瘋了。”
“馬上好,他鑽袖子裡去了。”顧飛終於緩過來了,拉著衣服拽了拽,蔣丞往後退著,努力讓胳膊和腦袋成為一體,總算把衣服給脫了下來。
“哎!”他蹲到地上,“累死我了。”
“抓緊時間,晚飯姐請你們吃外賣。”丁竹心轉身又進去了。
一開始,蔣丞並沒覺得30套衣服有多少,畢竟有時候出個門他還得折騰個兩三套的配著看看。
今天才算知道穿衣服和脫衣服有多煩人。
不停地穿,不停地脫,站在燈光前各種找感覺,打球之後腿有些發酸的感覺簡直過不去了,每次一穿脫他都想把衣服直接撕掉。
關鍵是丁竹心這些衣服,都是成套配的,不是30件衣服,換個兩三次褲子配著點兒就行,一換就是一身從上到下。
天黑下去的時候丁竹心說先吃飯,蔣丞都拒絕了,他覺得自己如果停下來休息了,吃完飯了,打死他都不想再繼續了,加錢他都提不起幹勁來。
於是三個人誰也沒吃飯,一直折騰到九點多,才總算把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餓了吧?”丁竹心把今天的錢轉賬給了蔣丞,“去樓下吃點兒東西,想吃什麼?”
“我……不吃了,”蔣丞換回自己的衣服之後覺得無比親切,整個人都放松下來,然後就困了,“我回去睡覺,困死了。”
“不餓嗎?”丁竹心說,“隨便吃兩口吧,要不晚上餓了怎麼辦。”
“謝謝心姐,”蔣丞打了個呵欠,“我實在是困得都不餓了,估計晚上餓了也不知道了。”
丁竹心笑了笑:“那行吧,明天還有力氣過來嗎?”
“睡一覺就好了。”蔣丞說。
“那你打個車回去,”丁竹心說,“路費我報銷。”
“不用,”蔣丞趕緊說,“真的不用,沒多少錢,我自己就行。”
丁竹心還想說什麼,被顧飛攔了一下:“錢給我吧,我跟他一塊兒打車回去。”
“你也不吃?”丁竹心有些意外地看著他。
“嗯,”顧飛掏了根煙點上了,“我媽今天在家做了飯,給我留了,我得回去吃掉,要不她又要哭。”
“那行吧。”丁竹心點了點頭。
蔣丞去了路邊攔車,顧飛跟丁竹心一塊兒沉默地站著。
“大飛。”看到一輛出租車靠了過來的時候,丁竹心開了口。
“嗯。”顧飛應了一聲。
“我第一次見你那樣大笑,”丁竹心看著蔣丞的背影,“我看著你長大的,今天是第一次看到。”
“什麼叫看著我長大的,”顧飛笑了笑,避開了丁竹心的話,“就大我幾歲,口氣跟我媽似的,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
“上車吧,”丁竹心說,“明天我有事兒不在,要拍的衣服我會準備好,助理會過來化妝,別的就你幫我處理吧。”
“好。”顧飛扔掉煙頭,過去上了車。
蔣丞上車就睡著了,自我感覺睡得跟豬似的,顧飛推了他好幾下他才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車子的晃動,睜開了眼睛。
“到了啊?”蔣丞搓了搓臉,打開了車門準備下車,“我睡得都快做夢了。”
“那個……”顧飛拉了拉他胳膊。
蔣丞剛想問他怎麼了,就聽到了前面傳來了吵鬧的聲音,男人喊女人叫,還有女人的哭聲。
順著聲音看過去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陷入了無盡的煩躁,一個下午帶半個晚上的疲憊在這一瞬間簡直要把他天靈蓋兒都掀掉了。
李保國,李輝,還有李倩,他的親爹,親哥,親姐,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還有一個腿有些瘸的女人他沒見過,不知道是誰。
這個女人正瘸著腿跟李保國撕扯在一起,邊哭邊叫罵著,但似乎說的是方言,口音太重,聽不出說的是什麼。
李保國一改那天躺地上抱著腦代任人踢打的慫樣,非常霸氣地跟這個女人對打著,一邊的李輝和李倩怎麼拉都拉不住。
“信不信我打死你!”李保國的話倒是吐字清晰,中氣十足,“你是沒被老子收拾夠吧!今兒看我還給不給你留活路!”
蔣丞突然感覺喘不上來氣兒,猛地倒回車裡,把正想跟他下車的顧飛往裡推了推,關上了車門。
“怎麼?不下?”司機問。
“先送你回去。”蔣丞低聲對顧飛說,嗓子有些發緊。
“行吧,”顧飛沒多問,“師傅麻煩拐一下北小街。”
“好。”司機掉了頭,把車開到了旁邊的街上。
經過了顧飛家的店,再往裡又開了一段路,顧飛在幾棟居民樓前叫司機停了車。
“還去哪兒?”司機問。
“就這兒了,”顧飛掏出錢給了司機,推了蔣丞一把,“下車。”
蔣丞下了車,整個腦子都有些發木,看了看眼前的樓:“你家?”
“嗯,”顧飛說,往樓道口走過去,“去看我做圖吧。”
“什麼圖?”蔣丞猶豫了一下,跟在了他身後。
“你的照片啊,不想看看麼,辣麼suai。”顧飛說。
“好。”蔣丞笑了笑。
第32章
顧飛家的樓,比李保國家那棟要新,雖然也是建在街邊,沒圍牆沒物業,應該也是單位的房子,但看上去要順眼不少。
沒有那種特別濃鬱的市井氣息,樓道裡的牆都還是白色的,也沒有蜘蛛網。
不過也一樣是樓層不高,沒有電梯,進去了就爬樓梯,一直爬,到了五樓的時候蔣丞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家在幾樓啊?”
“七樓,頂層,”顧飛轉臉瞅了他一眼,嘴角帶著不明顯的笑,“怎麼,爬不動了?要不要我背你。”
“算了,你也不比我強多少,尿個尿都要尿三分鍾才出得來,”蔣丞說,“腎虛呢吧。”
顧飛又看了他一會兒,沒說話,轉身繼續往上走了。
七樓四戶,顧飛家在最裡面,開門的時候蔣丞定了定神,那天顧飛他媽媽在店裡發火的樣子他還記得。
一進門就看到了顧飛他媽媽站在客廳裡,正拿了手機打電話,手上夾著一根煙,看到他倆進來,有些吃驚的目光越過顧飛的肩,落在了蔣丞臉上。
“阿姨好。”蔣丞趕緊說了一句。
“煙掐了。”顧飛說。
“怎麼這麼晚,”顧飛媽媽掐掉了煙,掛了電話打量著他倆,看了一會兒又盯在了蔣丞臉上,“你是上回在店裡的那個吧?”
“是的,”蔣丞點點頭,猶豫著要不要換鞋,“我叫蔣丞。”
顧飛從鞋櫃裡拿了雙拖鞋扔到蔣丞腳邊,又轉頭看著她:“還有吃的嗎?”
“有,我留了挺多的,夠你倆吃。”顧飛媽媽回答。
“你坐會兒。”顧飛跟蔣丞說完就走到了客廳旁邊的一個門前,輕輕推開了一條縫往裡看著。
“看二淼呢,”顧飛媽媽跟蔣丞解釋,“我們家二淼……他當個哥比當爹還操心。”
蔣丞笑了笑沒說話。
“沒睡?”顧飛靠著門框,對著門縫裡頭說,“丞哥來了,你要起來跟他打個招呼嗎?”
屋裡幾秒鍾之後就傳來了趿著拖鞋的聲音,接著就看穿著秋衣秋褲的顧淼從門裡跑了出來。
“晚上好。”蔣丞笑著說。
顧淼沒什麼表情,就是挺著急地跑到他身邊,在沙發上挨著他坐下了。
“快十點了都還沒睡嗎?”蔣丞看了看她,把她腦袋上亂七八糟的頭發理了理,“明天要有黑眼圈的。”
顧淼揉了揉眼睛,笑了笑。
現在小姑娘的頭發長長了不少,雖然還是橫七豎八沒個規矩,但跟光頭時小男孩兒的模樣一比,漂亮了很多。
這兄妹倆都長得像媽媽,特別顧淼,再長大點兒打扮一下就是個標準的大美人。
“現在吃吧?”顧飛媽媽跟顧飛一塊兒往廚房走,“我給你們熱熱菜吧。”
“嗯,”顧飛應了一聲,“飯有嗎?”
“有的,”顧飛媽媽說著又回頭看了一眼蔣丞,“這孩子是李炎男朋友嗎?”
這句話聲音並不高,但蔣丞還是聽到了,然後震驚地猛一抬頭,niania!風太大我聽不清,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