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景的幾張不行,太亂,背景也雜,落日這幾張還可以,橋上有紅色大衣的人經過的這張顏色特別好……蔣丞,蔣丞,蔣丞這幾張……
他擰著眉比較了一下,留下了第一張,然後把另外幾張刪掉了。
戴上耳機,聽著音樂開始弄照片。
處理照片是件挺麻煩的事兒,不過他做起來卻覺得挺有意思,比上課有意思得多。
就是最近這個音樂播放器被他調教得有點兒太勁爆,私人電臺裡的歌一首比一首轟頭,弄得他點鼠標的時候都跟通了電似的,一陣陣手忙腳亂。
他把歌切到了自己硬盤的歌單裡,消停了不少。
隨機了兩首之後,一陣熟悉的吉它聲響起,接著是鋼琴,然後是女聲。
我一腳踏空,我就要飛起來了……我向上是迷茫,我向下聽見你說這世界是空蕩蕩……
顧飛動了動鼠標,點了下一首。
有好幾年了吧,當初寫的時候沒覺得,現在聽著有點兒幼稚,女聲是丁竹心,倒是把握得很好,懶洋洋的沙啞裡帶著疑問和掙扎。
弄完蔣丞的照片時,他看了一眼時間,快十一點了,時間就是這樣,你需要它的時候沒有,不需要的時候怎麼打發也不走。
他伸了個懶腰,看著佔了滿屏的蔣丞的臉,光正好,調子正好,少年帶著不屑的表情也正好,沒有直視鏡頭的眼神也很好。
比以前練手的時候丁竹心那個破網店花錢請的模特鏡頭感強多了。
他把照片縮小了一些,再檢查了一下整體沒什麼問題之後保存了,再打開了美圖秀秀。
去色,調暗色,加濾鏡,夢幻,星光……
最後還在圖上加了字——悲傷的歌聲,放肆的旋轉,夜顯得更加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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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了一下版,發給了蔣丞。
Last Of The Wilds,蔣丞的ID仿佛是在說明他是學霸,不過雖然這英文對於顧飛來說跟看拼音沒什麼區別,但卻聽過這曲子,而且很喜歡,金屬味的風笛。
再看蔣丞的頭像,是背影加側臉,很模糊,但看鼻子能看得出來是蔣丞自己……這張照片拍得還不錯。
沒過兩分鍾蔣丞給他回了消息。
-你是不是有病……
他笑了起來。
-怎麼了?
-你其實是個表情包作者吧!你怎麼不給我做個中老年表情包啊?今晚,為我們的友誼舉杯什麼的
-你要麼?我幫你做
-滾蛋
顧飛靠在椅背上笑了半天,然後又發過去一條。
-怎麼,不喜歡?
-人性呢?
顧飛邊笑著邊把原版的照片發了過去。
那邊蔣丞沒了動靜,過了幾分鍾才又回過來一句。
-一張?別的還有嗎?
-沒了,另外幾張拍得不好,我刪掉了
-……你對自己要求很嚴格啊,就不能發來讓我自己刪麼?
-下午你不就說要刪嗎
蔣丞沒有回復。
顧飛放下手機,起身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腿兒,走出了房間。
顧淼屋裡的燈已經關掉了,他過去輕輕推開門往裡看了一眼,小丫頭已經寫完了作業也洗漱完了,這會兒裹著被子睡得正香。
他幹自己事兒的時候不讓人打擾,這一點不光顧淼會記得,就連不靠譜的老媽都知道……老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了門,悄無聲息地一點兒也沒打擾到他。
顧飛皺了皺眉,拿過自己掛在門邊的外套,摸出了錢包看了看,裡面的大鈔都沒了。
“操。”他小聲說了一句。
回屋裡拿了手機撥了劉帆的電話。
“大飛?出來麼?我們正喝酒呢,”那邊傳來劉帆愉快的聲音,“李炎我們全在。”
“我不去了,困了要睡覺,”顧飛說,“明天跟我出去一趟吧。”
“去哪兒?”劉帆馬上問。
“上回說的那個賣碟的店。”顧飛說。
“就是一屋子從老板到店員都裝逼自己音樂達人的那個店?”劉帆問。
“老板是真逼,”顧飛說,“我要找那個細腿兒螞蚱。”
“我知道了,不用你,”劉帆嘖了一聲,“你去不合適,我帶人過去,要什麼效果?”
“看見我媽轉身就跑的效果。”顧飛說。
“行。”劉帆應了一聲。
掛了電話之後手機響了一聲,蔣丞發過來一條消息。
-謝謝
顧飛看了一眼他頭像,發現已經換成了剛傳過去的那張照片。
-頭像換了啊?
-嗯,挺有範兒的
顧飛笑了笑,放下手機,準備去洗漱,走到門口,手機又響了一聲。
他退回去拿來看了看。
-衣服我可能明天還得穿一天,放學了我才有時間去買
-你不洗洗就還我麼?
-……你有潔癖麼?
-沒有,要不被套和衣服你選一個洗吧
-衣服我洗好給你
顧飛打了個呵欠,今天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太多肉了,困得厲害。
洗漱完了他往床上一倒就睡著了,半夜覺得冷才醒過來把被子蓋上了。
早上醒的時候家裡已經沒人了,老媽是一夜未歸,顧淼已經自己去學校了,他看了看時間,別說早讀,第一節 課都已經上了一半了。
“哎——”他拉長聲音用力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收拾了出門。
剛到樓下,就接到了老徐打過來的電話:“你這學期再這個樣子是不是想被開除!”
“我睡過頭了。”顧飛說。
“我不管你今天還有什麼借口,”老徐說,“今天中午我要跟你談一談!我要對你負責!”
“……你對我幹什麼了要負責?”顧飛問。
“你少給我貧!”老徐說,“我以前不知道你的事,是我的失職!現在我知道了就要負責!”
顧飛的腳步頓了頓:“我的什麼事?”
“你爸爸的事,”老徐很誠懇地說,“作為你的班主任,我希望你能跟我敞開心扉……”
“我的事兒不用你管,”顧飛說,“我管你是誰,你信不信我能敞開了揍你?”
第13章
早上蔣丞起得有點兒晚,睜眼的時候都快到上課時間了。
他曠課的最長時間是兩天,並且夜不歸宿三天,但相比之下他遲到的次數很少,不知道為什麼,他如果打算去學校,就不太願意遲到。
現在剛開學,他還沒打算不去學校,所以一看時間,就從床上一躍而起,跑進浴室裡,抓起了一次性牙具。
平時住酒店他不會用這些東西,牙刷死硬還超級大,牙膏一般都沒有好吃的味兒……漱口的時候發現不知道是左手刷牙勁用得不對還是牙刷太差,他牙齒都刷出血了。
再抬頭看著鏡子裡自己一臉沒睡好的蒼白,還有隱隱透著青色的眼圈,配合著嘴邊的牙膏沫……
“啊……”他對著鏡子用纏著紗布的手捂住胸口,一手指著前方,痛苦地喘息了幾下,“屎……屎裡……有毒!啊!”
演完之後自己樂了半天,再想起時間已經快來不及了,這才趕緊胡亂往臉上潑了點兒水洗臉。
退了房跑出來的時候,他仿佛看到對面的如家在對他笑。
沒錯,他昨天按照顧飛還算清楚的指示找到了如家,結果全身上下除了五百塊和一個手機連衣服都不全是自己的他硬是沒住進去。
因為沒有身份證,在他企圖讓服務員幫他想想辦法的時候,服務員甚至揚言要報警,簡直是操了。
一個小破城市的大破舊城區,想住個店這麼難!
他已經穿了顧飛的毛衣,穿了顧飛的羽絨服,拿了顧飛的充電器,還吃了他的飯,抽了他的煙,實在沒臉再回去跟顧飛說借你身份證用用了。
打算找個網吧湊合一夜的時候,他看到了對面的這家小旅店,這才算是得救了。
他回頭又看了一眼這個小旅店,周家旅店,記下了,以後寫回憶錄的時候可以再來重溫一下。
在旅店樓下的小店裡買了早點,不過沒時間吃了,蔣丞把吃的都塞到口袋裡,往學校一陣狂奔。
四中到這邊的距離說遠不遠,兩站地,還是小站,等車擠車的時間都走到了,但要說近,現在這樣一路跑過去,也挺要命,大清早的還打不著車。
跑到校門口的時候,蔣丞聽到了預備鈴響起,四周如同慢鏡頭一樣往學校大門聚攏過來的人居然全都沒有反應,該吃吃,該聊聊,伴著預備鈴走進學校的時候居然猶如闲庭信步。
他放慢了腳步,不想在眾人當中成為一個腳步匆匆的學霸。
就他現在這狀態,要擱以前學校,值勤老師早過來罵人了,而四中門口站著的值勤老師,不知道是脾氣好還是習慣了,就溫柔地喊著:“快點兒!加快點兒步子!一會兒關門誰爬門的都登記扣分!”
爬門?蔣丞回頭看了一眼學校大門。
四中的大門還是氣派的,兩層,一層是半人高的電動門,裡邊兒還有兩扇大鐵門,上面帶著尖刺兒。
他突然想起來昨天顧飛就遲到了來著,爬門進來的?
嘖。一想到那一排尖刺兒,他就覺得褲襠一陣小風吹過,涼嗖嗖的。
上樓的時候有人在後面喊了他的名字:“蔣丞!”
他回過頭,看到王旭拿著個大號煎餅邊啃邊跑了過來。
“靠真是你,”王旭上下看了看他,“剛還以為大飛呢,一看帽子不對……你怎麼穿他衣服啊?這是他衣服吧?”
“嗯。”蔣丞繼續上樓。
“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王旭又看了看他的手,“我操?手怎麼了?是不是猴子?你上大飛那兒躲了?”
“不是,沒。”蔣丞回答。
“你不用瞞我,”王旭很義氣地拍了一下他肩膀,“這事兒是因為我,出了什麼事兒我會擔著,你跟我說實話……”
“別,”蔣丞轉臉看著他,“拍我肩。”
王旭舉著手。
“也別拍我背。”蔣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