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溪昀帶著盛元琸找過來時，我和舒越剛從超市回來。
手裡拎著剛買回來的新鮮肉菜，我準備下廚給她做一頓豐盛的晚餐。
一見到我，那對姐弟的眼眶瞬間便紅了。
盛元琸年紀小，不是很會收斂情緒，他憤恨地瞪了一眼舒越，又淚眼汪汪、萬分憤懑地看向我。
「就為了她，你不要姐姐，也不要爸爸和我了，現在搞成這個樣子，你滿意了嗎？」
盛溪昀扯了扯他的袖子，似乎是想阻止他說下面這番話，但顯然適得其反，讓盛元琸更加憤怒了。
「現在外面都在傳爸爸出軌，罵姐姐是小偷，我班裡同學都在嘲笑我！」
「媽媽，你回去吧，回去幫爸爸解釋，咱們一家四口還像從前那樣不好麼？」
我無比失望地看著盛元琸，「你隻在乎你的爸爸和姐姐，怎麼就不問問我你爸出軌的事是不是真的呢？」
他反問我：「爸爸那麼愛你，怎麼會出軌？」
「肯定是這個賤人撺掇你，讓你用這種方式來抹黑爸爸的名聲！」
盛元琸指向舒越，那目光像是在看殺父仇人：「要不是她，我們家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衝過來推舒越：「你走！你走！你離我媽媽遠一點，我們家根本就不歡迎你！」
我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他推倒在地：「盛元琸你鬧夠了沒？！」
「你是十歲不是一歲，最基本辨別是非的能力我不信你沒有，到現在還不願意相信我要和你爸離婚的事實，被盛溪昀挑撥兩句就衝在前頭鬧小孩兒脾氣，你太叫我失望了！」
盛元琸跌坐在地，目光有些躲閃，但他真是愛極了盛溪昀，被我拆穿後仍在為她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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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關我姐的事，是我要拉著她來找你的！」
「你被這個村姑蒙蔽了雙眼，說了那麼傷她心的話，結果現在她還惦記著你要你回家，」
「媽媽，你搞搞清楚，姐姐才是最關心你的人啊！」
盛溪昀扶著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媽媽，都是我的錯，你別遷怒元琸。」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等你回來以後我就走，絕對不會留在這裡惹你的眼，但你能不能回去幫爸爸解釋一下？」
她懇切地望著我：「你和爸爸那麼多年感情，不該為了我鬧成現在這樣啊。」
「如果不是這個村姑回來，咱們家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別說了！」
盛元琸還在吵嚷，盛溪昀急壞了，「小琸，你別說了，她才是媽媽的孩子，才是你姐姐……」
不等她將話說完，盛元琸立刻氣憤地打斷了她：
「我不認她是我姐姐，我的姐姐隻有你，她是貪圖我們家財產的心機女！」
他們一個吵，一個勸，一唱一和目的再明確不過了。
我看著那個自小在我身邊長大的孩子，心底的寒意止不住地往上冒。
才十六歲的小姑娘，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多心機呢？
「溪昀，你太令媽媽失望了。」
盛溪昀身子一顫，有些僵硬地抬頭。
「媽媽，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
「我盡心盡力將你養到這麼大，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什麼，相反，是你佔了我女兒的位置，享受了本該屬於她的人生，」
「事到如今，你還要耍這些心機，哄騙你弟弟為你衝鋒陷陣。」
盛溪昀的臉色瞬間慘白下去。
盛元琸急吼吼地：「媽媽！你怎麼能這麼說姐姐？明明是我……」
「閉嘴！」
我厲聲打斷他，冷冷地看向盛溪昀。
「你真不愧是那對夫婦的孩子。」
盛溪昀瞳孔劇震，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而我隻淡淡瞥了她一眼，便帶著舒越進了小區大門。
我沒錯過她眼中對我的恨意。
也聽到了盛元琸為她抱不平，對我這個親生母親毫無尊敬。
但我無所謂。
在我心裡，那對姐弟已經和我沒關系了。
盛溪昀是導致舒越悲慘一生的最大推手，也是殺害我這個養母的第一兇手。
盛元琸自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完美繼承了他父親的薄情寡義，在我死後，明知盛溪昀是兇手，卻還是費心費力為她遮掩。
「沒關系的姐姐，媽媽已經死了，沒有人會發現你的。」
我的魂魄飄在半空中，看到他蹲下身，將哭到雙肩顫抖的盛溪昀攬進懷中。
「我會為你處理好一切的，這是意外，沒有人會懷疑到你頭上。」
我那時候才知道，原來盛元琸從一開始就是盛溪昀的幫兇。
他違背倫理愛上了這個非親生的姐姐，從此成為她最忠誠的狗腿。
他們在二樓深情相擁，而我的屍身在陽光下暴曬。
這就是我疼愛著的兩個孩子。
「媽媽，」
一聲呼喚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舒越靜靜地看著我，「你是不是後悔了？」
「沒有。」
我苦笑一下，誠實地告訴她：「我隻是覺得我過去那麼多年的教育很失敗。」
「我為他們費心勞力，結果養出來兩個不辨是非的白眼狼。」
她有些無措，略帶幾分急切道：「我不會的！你要和……離婚，我支持你，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
我笑起來，「我知道。」
我站起身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誇贊：「好孩子。」
她大約是從來沒有和人這樣親密過，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
「我先去洗菜！」
我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失笑。
笑完又覺得苦澀。
明明是這麼好的孩子，上輩子卻有著那樣悲慘的一生。
「媽媽，西紅柿是切塊還是切丁呀？」
舒越從廚房裡探出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我朝她走過去，「我來，你別傷到手。」
上一世已經是上一世了，這一世有我在，那麼她的人生便隻會一片光明。
我會為她掃除一切障礙。
4.
我和盛庭遠順利離婚了。
他本來不願意離，但我願意將共同財產三七分，他就同意了。
領完證出來，他裝模作樣：「往後要是遇上什麼困難，你都可以和我說，咱們畢竟這麼多年夫妻，還有兩個孩子……」
「不用了，」
我打斷他，「婚都離了，咱們就橋歸橋路歸路，各自安好吧。」
盛庭遠蹙眉：「杭希，我們兩家都認識這麼多年了，你沒必要將話說得這麼絕吧？」
「我是在祝福你，你聽不出來嗎？」
我朝他笑笑，直接上車離開。
後視鏡裡盛庭遠立在原地滿臉煩躁冷凝，顯然沒將我的話放在心上。
盛溪昀自那天後便再也沒來找過我，她許是知道無論如何也挽回不了我，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盛庭遠和盛元琸身上。
新聞上經常能看見他們一家三口參加宴會或出遊的照片。
父親慈愛，兒女和睦。
出軌離婚的事情雖然對盛氏集團的股價有影響，但尚在可控範圍內。
不到一個月，這樁真假千金的戲碼就被新的勁爆新聞所取代了。
直到半年後，盛庭遠決策失誤，導致盛氏集團損失高達百億，他被逐出董事會，負債累累。
我又一次見到了盛溪昀和盛元琸。
「媽媽，你幫幫爸爸吧！」
短短半年不見，盛元琸瘦了，憔悴了，一看到我就哭得不成樣子。
「你要是不幫爸爸的話，爸爸他就活不下去了！」
我皺眉：「這關我什麼事？」
盛庭遠他現在又不是還不起，找我做什麼？
盛元琸紅著眼睛看著我，好似我不是他媽，而是他的仇人。
「你到底是不是我媽？你難道真的要看著爸爸去死嗎？！」
我輕笑：「不是你說的嗎？你不認我當媽，咱倆從今往後就是陌生人啊。」
盛元琸的臉一下子就白了。
剛離婚的時候正好是他的十三歲生日，我打電話過去問他要不要和我一起過生日。
他說：「既然你選擇了那個鄉巴佬，那我以後不會認你當媽了。」
「媽……不，杭阿姨，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小琸是無辜的！」
盛溪昀怯怯地看著我：「爸爸他雖然對不起你，可他畢竟是小琸的爸爸，就當是為了小琸，你幫幫爸爸吧！」
生怕我不同意，她急切道：「隻要你願意幫爸爸，我可以馬上就離開盛家，再也不打擾你們！」
「姐！」
盛元琸也急了，他緊緊牽著盛溪昀的手，「你不能走！我家就是你家，你要走到哪兒去？」
他又看向我，像是做出了很大的犧牲：「隻要你願意幫爸爸，最多……最多我以後也叫那個鄉巴佬姐姐好了！」
我嗤笑一聲：「那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
這聲笑裡諷刺意味明顯，盛溪昀和盛元琸的臉青了又白。
「我和你爸已經離婚了，他是死是活和我沒有關系，但你是我兒子，每個月的撫養費我會照常……」
「不用了！」
盛元琸忽然大聲打斷我，他像是受到了極大的屈辱，恨恨地瞪著我：
「你太讓我失望了，從今往後，我再也沒有你這樣的媽媽！」
說完，他就拉著盛溪昀跑走了。
盛庭遠也找過我。
他在電話裡求我幫他, 被我拒絕後，他惱羞成怒。
「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們領離婚證的時候, 你說的那句話……是不是你害我？」
我氣笑了：「難道是我逼你投資的？這不是你自己做的決定麼？」
他沒話說了。
其實上輩子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隻不過我那時發現了那個項目的漏洞，及時阻止了他。
負責人卷款潛逃後，他感動於我的良苦用心, 於是和外面的女人斷掉，一心一意和我過日子。
這一世我徹底覺醒，不再被劇情所支配，他就走上了他應該走的路。
還完債, 盛庭遠徹底成了窮光蛋, 他父母到底不忍心他流落街頭, 又拿了錢為他置辦產業。
但他不甘心失敗，又將房子和股份賣了打算創業，最後賠得連褲衩都不剩，老實了。
盛老爺子被他氣得心髒病發, 半個月後離世。
盛家大伯帶走了盛家老太太，自此和盛庭遠斷了聯系。
一年的時間, 盛溪昀和盛元琸就從天堂掉進了地獄。
他們又來找過我，但那時候我已經陪著舒越一塊兒去國外留學了。
撫養費照給, 但我不會再見他。
舒越忙著上語言班, 我忙著幫她適應國外的環境。
再聽到盛溪昀的消息時, 已經是半年後了。
她跟著一個港城來的富家少爺跑了。
還卷走了我打給盛元琸的撫養費，將嗜酒頹廢的盛庭遠丟給了才十五歲的盛元琸。
我並不意外, 她本就自私自利，恨不得全世界都以她為中心。
他說完這些便哭著跑了出去，盛庭遠趕緊叫人去追，又用責備的眼神看著我。
「-我」他最親最愛的姐姐不僅扔下他跑了, 還卷走了他賴以生存的撫養費，他會怎麼樣？
盛元琸報警了。
或許盛溪昀對這個弟弟實在太自信，她竟然都沒怎麼隱藏行蹤，就這麼被警察在深城的大街上抓到了。
那個富家少爺對她還是有幾分喜歡的, 幫她還了錢，又給了盛元琸一筆錢，盛元琸就撤案了。
這則新聞還上了頭條，我細看那個富家少爺的臉，忽然想起來，這不就是上一世那個家暴妻子進醫院, 結果被警察發現吸毒的人麼？
看著視頻裡盛溪昀對他滿眼愛慕的模樣，我忽然有些期待起她日後的生活了。
至於盛元琸, 他從我哥那裡要來了我的聯系方式, 給我打過一次電話。
電話裡他同我道歉，說對不起我, 也對不起姐姐，他錯了。
我開著免提，正在學英語的舒越幽幽來了一句：「我可沒有弟弟。」
盛元琸哽住，抽噎得更厲害了。
我隻說：「你不用擔心你的學費和生活費, 一直到你滿十八歲, 我都會打錢給你。」
「媽媽，你真的不……」
「就這樣。」
我幹脆利落地掛斷電話。
他是我兒子，我不會不管他，但他滿十八歲以後, 就再和我沒關系了。
舒越見我掛斷電話，安心地繼續學習。
我看著她沐浴著陽光的身影，由衷地笑起來。
我會讓她一直這樣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