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蔣丞應了一聲,坐了下去。
服務員過來把烤爐打開了,鋪了紙,他夾了幾片肉放上去,準備刷料。
“那我們……”顧飛似乎在猶豫,好一會兒才把話說完,“一塊兒?”
蔣丞抬眼瞅了瞅他,說實話,特別想回答你想得美你去洗被套吧。
但是對面的顧淼光腦袋上倆大眼睛也在看著自己,這話不是太能說得出口,往肉上刷了兩下料之後他點了點頭。
“謝了,”顧飛說,又指了指顧淼,“坐這兒等我,我去拿吃的。”
顧淼點了點頭。
顧飛走開之後,蔣丞又往紙上鋪了兩片肥牛,問顧淼:“你吃哪個?五花肉和肥牛。”
顧淼指了指肥牛。
“五花肉也好吃,烤得滋滋兒冒油……我能吃五六盤,”蔣丞把肉翻了一下,刷了點兒油,“你吃辣嗎?”
顧淼搖了搖頭。
蔣丞把烤好的一片肥牛放到了她面前的盤子裡:“吃吧。”
顧淼有些猶豫,扭頭往顧飛走開的方向看著。
“沒事兒……”蔣丞話沒說完,猛地看到顧淼後腦勺上有一道清晰的疤,目測得有五公分長了,他有些吃驚。
顧淼沒看到顧飛,於是轉回頭來低頭把肥牛塞進了嘴裡,衝他笑了笑。
“嘗塊五花肉?”蔣丞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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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淼點了點頭。
他又夾了塊五花肉放過去,順手把桌上的帽子拿開放到了旁邊的椅子上,忍不住又嘖了一聲:“帽子誰給你買的啊?”
顧淼低頭吃著肉,沒說話。
食不言。
這小姑娘大概是他見過的人裡執行這一條執行得最完美的人了。
顧飛很快拿了菜過來,不過拿菜的技術明顯不如他,跑一趟就拿了三盤,剛他如果不是在跟潘智打著電話,一次六盤沒問題,吃完來點兒水果就差不多了。
四人桌靠牆,顧淼坐在對面靠外的位置吃得正香,蔣丞坐在裡面的位置上烤肉,顧飛猶豫了一下坐到了他旁邊。
蔣丞挺不情願地正想拿了他的菜幫他烤,他伸手在顧淼腦袋上輕輕戳了一下:“喝飲料自己去拿。”
顧淼站起來往酒水臺那邊去了,顧飛迅速起身坐到了對面。
蔣丞看了他一眼,繼續烤五花肉和肥牛。
“發燒了還吃這麼油膩?”顧飛問。
“嗯?”蔣丞動作頓了頓,看著他正在烤的年糕,“你知道?”
“我拖你進去的時候都燙手了,能不知道麼。”顧飛說。
“拖?”蔣丞不受控制地想象出了自己如同一個破麻袋一樣被顧飛揪著頭發拖進店裡的場景。
“不然我還抱你麼。”顧飛又夾了兩片培根放上去,倆人一人一半地烤著,看著挺和諧。
蔣丞不知道該如何把話題進行下去,於是吃了一片五花肉。
去拿飲料的顧淼抱著好幾個瓶子回來了,把啤酒一瓶瓶地放到桌上,四瓶,全都打開了,居然還有一杯橙汁。
“你挺厲害啊,”蔣丞有些震驚地看著她,“沒灑一地?”
顧淼搖搖頭,坐回桌邊,把一瓶啤酒和那杯橙汁推到了他面前。
“我不……”他剛想讓顧淼自己喝橙汁,剛開了口卻發現顧淼已經拿著一瓶啤酒往自己的杯子裡倒了一杯,“你……”
顧淼捧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很爽地嘆了口氣,用手背抹了抹嘴。
蔣丞看了一眼顧飛,發現他完全無所謂連看都沒往顧淼那邊看一眼地正把一片五花肉卷進生菜葉子裡。
“她喝酒?”蔣丞忍不住問了一句。
“嗯,吃烤肉的時候喝,”顧飛把卷好的生菜卷遞到他面前,“平時不喝。”
蔣丞看著菜卷。
顧飛也沒說話,就那麼舉著。
“……謝謝。”他隻好接過來咬了一口。
“吃純五花肉不怕膩麼?”顧飛問。
“還行吧,我挺喜歡的。”蔣丞說。
顧飛又給顧淼包了兩個卷,然後又問了一句:“你不是本地人吧?聽口音。”
“不是。”蔣丞回答,一提這個他突然有些心煩,好容易被五花肉和肥牛壓下去的不爽努力地想冒頭。
“李保國是你什麼人?”顧飛繼續問。
蔣丞愣了愣,顧飛怎麼會知道李保國?但這個疑問很快被煩亂淹沒了,他往烤盤上甩了兩片肉:“關你什麼事兒?”
顧飛抬眼瞅了瞅他,笑了笑沒說話,拿起一瓶啤酒往他面前的酒瓶上輕輕磕了一下,喝了一口之後繼續烤肉。
蔣丞第一次這麼跟一個基本陌生的人在一個桌上面對面的吃飯,本來就不想說話,這會兒更是沒話可說了。
對面顧飛看上去也沒有再說話的興致,顧小妹大概真的是個啞巴,一口酒一口肉地吃得很歡。
沉默之中蔣丞頂著發漲的腦袋吃了四盤肉,感覺她吃得也差不多,顧飛出去拿了好幾趟。
她在蔣丞吃完了之後才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肚子。
“飽了?”顧飛問。
她點了點頭。
“比你哥能吃。”蔣丞忍不住總結了一下。
“你怎麼來的?”顧飛也放了筷子,“一會兒送你回去吧,正好順路。”
“摩託?”蔣丞問。
“嗯。”顧飛點點頭。
“酒駕還超載?”蔣丞問。
顧飛沒出聲,眼神裡帶著不知道是嘲弄還是什麼別的什麼鬼盯著他看了很長時間,最後一拍顧淼的肩膀:“走吧。”
顧飛帶著顧淼走了之後,蔣丞起身又去弄了半盤肉和一小籃生菜葉子。
之前顧飛給他包的那個生菜五花肉還挺好吃的,爽口也不膩。
吃完這半盤肉,他感覺自己大概應該走回去,消消食兒。
不過外邊兒太冷了,他縮在商場門口的皮簾子後頭拿出手機想叫輛車,但是五分鍾過去了也沒人接單。
倒是潘智又打了個電話過來:“這票有倆站呢,時間也不一樣,我該買哪個站?”
“東站,”蔣丞說,“我隻認識東站。”
“好,”潘智說,“明天下午四點去接我,你一會兒把你地址發一個給我,我找找看附近的酒店。”
“估計沒有,”蔣丞回想那一片的整體感覺,就不像是個能有酒店的地方,“你隨便訂吧,這兒統共也沒多大。”
掛了電話之後,終於有人接了單,蔣丞坐進車裡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不爽。
大概這就是水土不服,平時連感冒都很少有的人換了個環境居然變成了一朵嬌花,折騰一上午還吃了最喜歡的食物居然一點兒好起來的跡象都沒有,快開敗了都。
他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這兩天估計是貓家裡過年的人都出來了,路上車挺多的,司機開車猛,一腳油門配一腳急剎,開出去沒十分鍾,蔣丞就覺得胃裡開始翻騰了。
雖然路途並不遙遠,全程也就半小時,但他剛看到顧飛家那個路口的時候,就撐不住了,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直接拍了幾下車門。
“這兒?”司機問。
他點了點頭,又拍了兩下車門。
司機把車停下了,他跟被屁嘣了似地打開車門跳下了車,衝到路邊一個垃圾桶旁邊就吐了出來。
這慘不忍睹的場面他自己都不忍心看。
一通翻天覆地之後總算是消停了,隻剩了腦袋像要炸了一樣地疼,他手撐著牆想從兜裡摸紙巾出來,半天也沒摸著。
正火從腳心起的時候,一隻小胳膊從旁邊伸了過來,手裡拿著幾張紙巾。
他一把抓過紙巾捂著嘴擦了幾下才往邊兒上看了一眼。
這個世界還真是一點兒也不缺巧合。
顧淼就站在旁邊,戴著她的綠色帽子,後面三步遠是一臉看戲表情的顧飛。
“謝謝。”蔣丞衝顧淼點了點頭,這種又丟人又不能扭頭就走或者說一句“看你媽什麼看”的狀態還挺憋屈的。
顧淼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往前拉了拉,可能是想扶著他走。
“不用。”蔣丞抽出手。
顧淼又抓住了他的手,還是想扶他。
“真不用,我沒事兒。”蔣丞說。
再次想抽出手的時候,顧淼抓著他的手沒放。
“二淼……”顧飛走了過來。
顧淼還是不松手。
蔣丞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各種不爽讓他有些煩躁地用力甩開了顧淼的手:“說了不用扶!”
顧淼沒動,手還抬在空中,愣住了。
蔣丞的內疚還沒來及得漫延開來,就覺得脖子上猛地一緊,被顧飛從身後抓著衣領拽了個踉跄。
“操……”他轉過頭,胳膊肘同時往後撞了過去。
顧飛的手接住了他的胳膊肘,抓著他衣領的手又緊了緊,他不得不親熱地跟顧飛靠在一塊兒。
被勒著的脖子讓他又一陣想吐。
“她很喜歡你,”顧飛在他耳邊低聲說,“但她有時候不太能看懂別人的情緒,拜託多擔待。”
蔣丞想說我他媽活了17年還沒見過用這種方式拜託人的,但他說不出這麼多話,隻能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要吐了。”
顧飛松了手。
他撐著牆幹嘔了兩下什麼也沒吐出來。
顧飛遞了瓶水過來,他接過擰開灌了兩口,緩過來之後看了看顧淼:“我沒事兒,不用扶。”
顧淼點了點頭,退到了顧飛身邊。
“我回去了。”他把喝了一半的水扔到垃圾桶裡,轉身往前面路口走過去。
操!
回到李保國那兒,一開門,蔣丞就聞到了一陣飯菜香味。
李保國正站在客廳裡拿著手機撥號。
蔣丞剛想說話,兜裡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號碼是李保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