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走進豪華客廳,傅老爺子正在欣賞畫作。
凌靈嬌滴滴地喊:
「傅爺爺好!」
老爺子笑呵呵應著好。
我把準備好的禮物送上,同樣叫了一聲:
「爺爺好!」
老爺子笑得慈眉善目:
「孫媳婦,你來了!」
凌靈臉色瞬間大變。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一聲問候,一字之差,昭示我們間的不同地位。
凌靈叫傅鐸小叔叔,本該稱老爺子為「太爺爺」。
但人家沒把她認作曾孫女。
她隻能像一般小輩那樣,尊稱一句傅爺爺。
哪怕千寵萬愛長大,多了個傅字,親疏關系還是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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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靈再炫耀如何在別墅長大,都比不過我這個名副其實的傅家未來女主人。
寒暄過後,傅老爺子掃了我平坦的肚皮一眼:
「身體怎樣?」
「很好!周阿姨做的飯菜,很合我胃口。」
傅老爺子滿意點頭。
在他眼中,傅家三代單傳,這一代的獨苗傅鐸最重要的任務是開枝散葉。
可惜,親孫是高嶺之花,一心隻撲在工作上。
拖到二十八也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
用強效果不太好。
看似慈眉善目的傅老爺子,實則是久經商場的老狐狸。
對他來說,女人是行走的子宮。
重要的不是家世,而是讓他趕緊抱孫子。
當然直白的話,他不會當面婆媽催促。
但周阿姨是從老宅過去的。
大婚當晚說過,會用丹參、女貞子、益母草幫我調理身體。
心思昭然若揭。
凌靈還小,想不到這一層。
她扁了扁嘴,用撒嬌的語氣抱怨:
「傅爺爺偏心,怎麼不問我吃得好不好?」
「老宅房間這麼多,你偏跑去傅鐸那邊。要是耽誤我抱孫子,就要罰你了。」
見老爺子喜怒難測,她忙解釋:
「小叔叔家Ŧū₄離我學校近嘛!」
她朝傅坤投去求助的目光,後者上前:
「爺爺,姜大師的山水畫作,這次沒在拍賣行出現。」
老爺子輕哼一聲:
「糟老頭子,肯定跑到哪做闲雲野鶴去了。」
我親自沏了一壺茶,倒好端到傅老爺子手中:
「爺爺,您說的是姜槐大師嗎?」
「你認識?」
不等我回答,凌靈插嘴:
「姜大師的畫有錢未必買得到,你一個拍賣行都沒去過的人知道什麼?」
傅老爺子聞了聞我泡的茶,沒喝,也沒說話。
我溫婉一笑:
「巧了,我在國外生活時,恰好認識一位藝術經紀人,她專門負責姜槐大師的畫作拍賣事宜。」
「如果爺爺想要,我可以幫忙問問。」
傅老爺子把茶一飲而盡:
「不錯!人脈經營得挺好,以後能當阿鐸的賢內助。」
凌靈站在他身後,露出心有不甘的猙獰神色。
我毫不在意。
知己知彼,是百戰不殆的基石。
12
晚上,傅鐸終於來了。
凌靈像小百靈鳥一樣迎上前嘰嘰喳喳。
他耐心聽著,闊步走到客廳:
「抱歉!爺爺,我剛忙完。」
「無妨。心思放在事業上,才是傅家子孫該有的樣子。」
爺孫倆上樓談公事。我到廚房做燉盅。
人前一臉乖順的凌靈,翻臉比翻書還快:
「別以為爺爺叫你一聲孫媳婦,就當家作主了。」
「你這種燒三輩子高香,才有機會嫁進豪門的賤人,沒資格一直富貴下去。」
我笑了:
「我不行,難倒你一個牙尖嘴利的管家孫女就有資格?」
「一天天裝白蓮,內裡不知腐爛成什麼樣子。」
凌靈最討厭被人提及真實身份,對外都是打著傅家旗號橫行。
「你給我閉嘴!」
她惱羞成怒,上前推了我一把,滾燙的湯盅被撞倒在地,險些把我燙傷。
碰巧這時,傅鐸出現:
「你們在幹什麼?」
凌靈仿佛嚇壞的小鹌鹑,往他身邊縮了縮,聲音委屈:
「我本想跟小嬸嬸學燉東西,但她嫌我礙事。總之,都怪我笨手笨腳的,你別怪她。」
「是嗎?」
傅鐸表情精彩紛呈。
我在心底冷笑。
從他接近廚房那一刻,我就在玻璃門發現了那道熟悉的身影,故意壓低聲音激怒凌靈。
而她險些弄傷我的畫面,實打實地被傅鐸看在眼裡。
然而,傅鐸沒有揭穿,隻淡淡囑咐她先出去。
凌靈抿了抿唇,乖乖聽話照做。
我蹲下收拾碎片。
傅鐸一把抓住我的手:
「粗活讓下人幹,告訴我,凌靈說的是真話麼?」
我隻小聲道:
「我……我沒嫌她礙事。」
他拉著我繞開陶瓷碎片,用贊許的語氣說:
「凌靈爸對我有恩,你別跟一個小女孩計較。」
我柔柔嗯了一句。
聲音裡充滿了讓人憐惜的意味。
13
外人看來,傅鐸冷漠得不近人情,尤其喜歡把競爭對手趕到窮途末路。
但對自己人,他很重感情。
傅鐸曾被人綁架。
負責送他上學的凌靈爸拼死相護,送到醫院不治而終。
因著這份救命之恩,傅鐸對凌靈寵愛有加。
即使她做錯事,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這個後來者,雖然救過被人下藥的傅鐸到醫院,依然比不上凌家的恩情。
畢竟,活人是比不過死人的。
但一個人的忍耐終究有限。
我越是包容忍讓,就越顯得凌靈刁蠻任性。
等失望攢到臨界點,或許會迎來火山大爆發。
14
婚後,傅鐸沒時間度蜜月。
他收購了兩家新公司,忙得像陀螺。
我多半時間待在家裡。
凌靈三天兩頭找事。
不是摔爛我的護膚品,就是剪爛傅鐸送我的裙子。
除了對付不夠看的小招數,我喝著周阿姨的燉湯,學做美味佳餚。
深夜,傅鐸喝了不少酒回來,胃不舒服。
我從床上爬起,煮了一碗烏梅山楂湯給他消食。
ṱűₗ傅鐸喝了一口,眸子亮了亮。
我隨口笑道:
「聽說公公以前應酬回來,婆婆都給他煮這個湯。」
傅鐸神色大變。
我的動作頓了頓,仿佛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抱歉,老公,我不是有意的。」
我名義上的婆婆,是出身寒門的灰姑娘。
傅鐸爸爸對她一見鍾情,非娶進門不可。
可當年的傅老爺子,沒現在想得開。
ƭũ⁹他棒打鴛鴦。
直到傅鐸快出生,還在刻意為難,導致準兒媳為了護兒子難產而亡。
傅鐸爸爸是痴情種子,在摯愛離世不久,抑鬱自殺。
這樁往事,成了傅家禁忌。
我費了很多功夫才調查出來。
傅老爺子不許任何人提及,一心把孫子訓成撲在事業上的冷血動物。
然而,傅鐸繼承了生父重感情的性格。
連他都沒發覺,對外不近人情的自己,對珍視的人可以無條件縱容。
傅鐸表面順從,極少探究父母的事。
但他每年會背著爺爺,祭拜葬在外頭的生母。
15
人總是這樣,有了共同守護的東西,關系會拉近不少。
傅鐸滿意於我一餐一粟的照料,以及「無意中」提供的情緒價值。
他想在我生日當天慶祝一番。
我善解人意地拒絕:
「你工作忙,不用太花心思,回家陪我吃蛋糕就好。」
「爺爺說你讓他得了心儀的畫,叫我多制造機會讓你露臉,對經營人脈有幫助。」
我嬌嗔道:
「花錢把畫拍回來的人是你,我是借花敬佛。」
傅鐸吻了吻我的鬢角:
「還有,凌靈發了好幾次脾氣,你都沒跟她計較,非常識大體。」
呵呵!
原來他全知道啊!
一次都沒出面訓斥呢!
臭丫頭,分量挺重。
看來得加大砝碼。
16
傅鐸是大忙人,不可能親力親為籌備生日宴。
他讓凌靈邀請上流圈的賓客。
算是變相跟我賠罪。
可毒蛇怎會安好心。
凌靈請來的,都是以前想搶傅鐸的女人,根本不會給我好臉色看。
不過,不要緊的。
我用一招就讓所有人閉嘴。
當晚,我戴上傅鐸從拍賣行帶回的項鏈。
名媛千金們瞠目結舌:
「天啊!這女的手段太了得。這條寶石項鏈的拍賣價是三千萬美金,居然落在她手裡。」
「凌靈怎麼回事?不是說傅少不近女色嗎?會對老婆這麼好?」
她們看向我的神色變得復雜。
我摒棄前嫌。
用春風化雨的姿態向她們表明:傅鐸結婚了,跟我搞好關系,比巴結凌靈更有效。
正宴過了許久,凌靈仍然沒有現身。
傅鐸正準備陪我切蛋糕,電話響了。
凌靈的哭聲從那頭傳來:
「小叔叔,為了給小嬸嬸取禮物,我出車禍了。」
「你在哪,傷著了嗎?」
「嗚嗚,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小叔叔,你快來看我。」
當著眾多賓客的面,傅鐸有些為難。
如果這時棄我而去,剛為我展現的恩愛形象,恐怕會分崩離析。
看著他猶豫的目光,我主動開口:
「既然凌靈是為我才受傷的,你快去看看。」
傅鐸松了一口氣,在我唇邊吻了吻:
「你真好!我很快回來。」
因著我先前的長袖善舞,傅鐸離場,沒引起太大波瀾。
可一個打扮得像小太妹的女孩站了出來。
她號稱是凌靈閨蜜,義正詞嚴地衝上來指責:
「凌靈為了你出車禍,你怎麼有臉留在這裡享受?」
小太妹步步緊逼上前。
我順勢把腳一崴,驚呼一聲掉到泳池。
落在眾人眼裡,成了她把我推下水。
小太妹嚇了一跳,生怕遭到報復,當場落荒而逃。
我讓周阿姨和管家負責送客。
然後頂著湿漉漉的身體,在浴缸坐了很久。
直到連打好了幾個噴嚏,才緩緩洗了個熱水澡。
17
凌靈所謂的車禍,是追尾別人的車,然後謊稱急剎撞到腦袋。
傅鐸不放心,當即讓她辦理入院觀察。
小妮子嚷著頭暈眼花,纏著他到大半夜才放人。
深夜,我察覺到身邊有人,竭力撐開眼皮,關切地問:
「凌靈傷得怎麼樣?」
「沒事,疑似腦震蕩,明天再檢查一下。」
「那就好!」
次日一早,我撐著昏昏沉沉的身體,起來給傅鐸做早餐。
周阿姨說:
「夫人,你臉色不好,讓我來吧!」
「沒事的!我新學了幹貝雲吞的做法,想讓阿鐸嘗嘗。」
剛說兩句,我重重咳嗽起來。
傅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萱萱,你不舒服?」
周阿姨見我不說話,小心翼翼地開口:
「昨晚夫人掉到泳池,可能著涼了。」
「怎麼掉的?」
「是凌靈小姐的閨蜜把夫人撞下去了,全場都看著。」
我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說。
可傅鐸的臉上多了一層薄薄怒意。
「講清楚!」
我柔聲解釋:
「小事而已!凌靈是為了我才出車禍,她認為我不去看不妥。但當時賓客在場,我覺得把大家丟下不好。」
傅鐸語氣冰冷:
「不怪你,是凌靈交友不慎!丟的不止是你的面子,而是整個傅家。」
我繼續幫凌靈說話:
「凌靈還小,難免識人不清。你別計較了,不然她會難受的。」
「我有分寸,先帶你去醫院。」
凌靈打算利用給我辦生日宴受傷,讓傅鐸心生愧疚。
但我和周阿姨的一唱一和,讓局面扭轉。
男人都是這樣的。
女人越柔弱可憐,就越認定她才是受害者。
我朝周姨報以一笑。
凌靈自以為是半個主人,見她盡心照顧我,動不動刁難。
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我這個常給好處,又好說話的新女主人,當然更容易得到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