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的帆布鞋滲進水,漸漸地湿透,但她恍然未覺。
甚至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夏天。
下雨時她和駱夏躲在屋檐下,隻把腳伸出去淋雨。
每次兩個人的腳都弄的湿乎乎的。
踩在幹燥的地上,留下兩串小腳印。
雖然駱夏盡可能地把傘往向暖那邊偏移,但一陣一陣的風吹過,還是不免讓她的身上沾了雨水。
從圖書館走到公交站牌,駱夏的半邊身子已經被雨水浸透,向暖也沒好到哪裡去。
好在他們運氣不錯,剛到站牌,就來了輛72路公交車。
隻不過因為下雨天,公交車上人滿為患。
向暖和駱夏一前一後上車,投完幣往後走。
到了中間位置,就再也走不動。
向暖額前的發絲潮湿,胸口也不知為何被雨水浸透,上半身有好幾塊地方稀稀拉拉的都沾了雨水,導致布料變得有些透明,透明到她裡面穿的內衣的顏色和樣式都隱約可見。
旁邊有個中年男人頻頻瞥眼往向暖身上瞟。
向暖敏感地察覺,心裡格外不舒服,又不敢說什麼,隻能抱緊懷裡的書包,不動聲色地遮擋。
那男人挪到腳步,艱難地走到向暖身後側,他的眼睛都釘在了向暖白皙泛粉的耳後根。
隨後目光又赤·裸地在向暖脊背上打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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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向暖背對著對方,她都能感覺到有道令人惡心的視線粘在了她身上。
向暖甚至已經心驚膽戰,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遭遇鹹豬手。
就在這時,她突然被擠得不得不往前傾身。
駱夏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不好意思。”
是說給她的,也是說給周圍其他乘客的,但不包括那個猥瑣的男人。
駱夏強硬地擠過來,擋在男人和向暖中間。
他把自己半湿的校服外套脫下來,遞給向暖。
隨後聲音就從她頭頂上方低低地響起:“穿上。”
向暖顧不得多想,急忙把胳膊伸到了他的校服外套裡。
直到拉鏈拉到最上端,她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卻在不知不覺間,眼眶已經酸脹不堪。
向暖低垂著頭,用力睜了睜眸子,強忍淚水。
她的鼻尖幾乎碰到立起來的衣領。
旋即向暖就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
很淡很淡,像是家裡最常用的洗衣粉的清香。
令人著迷又安心。
到了豐橋站,向暖和駱夏下車。
雨勢小了些,風也沒那麼猛。
向暖被駱夏帶著往前走。
一不小心踩了個水窪,不僅弄湿了自己的鞋和褲腿,也濺到了駱夏身上。
向暖慌忙忐忑地道歉:“對不起……”
駱夏根本不在意這點水漬,嗓音平和清朗道:“沒事。”
她跟著他七拐八繞,終於到了藏在胡同裡的尚佳鮮匯。
進了院子,駱夏一路把向暖送到屋門口。
她踩上臺階,轉身看著立在臺階下的駱夏,輕聲說:“謝謝你送我過來。”
如果是她自己的話,她真的找不到飯店。
“還有剛才在車上……”向暖咬了咬唇,認真誠懇道:“真的謝謝你。”
這樣說著,向暖想起自己身上還穿著他寬大的校服外套,立刻就手忙腳亂地脫下來,遞給了他。
駱夏拿過校服的同時很隨意地把傘給向暖,“幫我拿一下。”
她抬手接過,在抓傘柄的那一刻和他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了下。
涼涼的觸感讓向暖神情一恍。
向暖幫他撐著傘,眼睜睜地看著駱夏把她穿過的外套又穿在身上。
臉一下子就熱燙起來。
駱夏沒拉拉鏈,就這樣敞懷,隨性又自然。
他拿過雨傘,走之前輕微晃了下雨傘,笑著對她說了句:“也謝謝你。”
說罷,男生轉身,踏進了雨幕中。
向暖怔怔地愣在原地,目不轉睛地望著他高挑挺拔的背影。
他越往前走,隔在他們之間的雨霧越濃重。
他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淡出了她的視野。
.
這晚的海鮮特別好吃。
但味道向暖已經記不得。
讓她印象深刻的,是和他共撐一把傘在雨中行走,是在她有危險時他的挺身而出,是他潮湿的校服外套上那抹洗衣粉清香,是他指尖上的微微涼。
還有那道雨霧中撐著紫色雨傘的挺括背影。
“2009.09.04,和他共撐那把紫色雨傘,仿佛和他躲回了當年的葡萄架下。”
“2009.09.04,穿了他的校服外套。他讓驚慌害怕的我無比安心。”
“2009.09.04,想變得優秀,和那個女生一樣,能夠坦然大方地站在他面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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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遇夏09
這場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
向暖第二天早上醒來後,打開窗就撲面而來一股腥新的雨後味道。
溫度略低,但涼爽宜人。
她洗漱完下樓去吃早飯,碰上靳朝聞,禮貌地輕聲喊了句:“靳叔叔。”
靳朝聞親切地朝她笑笑,語調溫和:“暖暖醒了?”
然後就起身要去廚房給向暖盛早飯。
向暖連忙止住,快速道:“我自己去盛。”
說完就鑽進了廚房。
等她小心翼翼地端著粥碗從廚房出來,靳朝聞正巧把剝好的雞蛋放進幹淨的盤子裡。
向暖走過去,在向琳對面坐下。
向琳把雞蛋拿給她,“你靳叔叔給你剝的。”
向暖低垂著眼睑,溫言細語地道了謝。
靳朝聞意識到他在這裡向暖不自在,於是起身,對向琳說:“我去書房找找文件,你陪暖暖會兒吧。”
向琳點了下頭。
等靳朝聞離開,向琳問向暖:“暖暖,我和你靳叔叔打算國慶節帶你和言洲出去玩,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向暖輕蹙眉,搖頭。
向琳輕嘆,而後笑說:“也不急,還有快一個月的時間呢,你想想?”
向暖沒說什麼,點了下頭,應:“嗯,好。”
“最近補課怎麼樣?”向琳關切地問:“你那同學講的可以嗎?”
向暖心口驀地一滯。
哪怕不提駱夏的名字,隻要指的是他,都能讓她心跳失悸。
也不知為何,邱橙曾經評價秋程的話突然響在向暖耳邊:“眾所周知,並不是所有學習好的人講題都好,但他是。”
因為她覺得,用來形容駱夏也是再合適不過。
向暖低頭抿了一小口熱粥,回答向琳:“挺好的。”
向琳像是稍微松了口氣:“那就行。”
而後又安慰女兒:“補課的成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看出來的,你不要著急,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慢慢來,知道嗎?”
向暖的嘴角牽出一抹淡笑,應道:“知道了。”
向琳這才起身,對她說:“媽媽要去上班了,午飯你和言洲商量商量看看要吃什麼。”
“好。”
等向琳上樓喊了靳朝聞,兩個人一起下來要離開時,靳朝聞往向暖的手邊放了些錢,溫聲說:“中午不想做飯就出去吃,別餓著。”
向暖語氣仍然溫軟,但並不親近,隻是很禮貌道:“謝謝靳叔叔,靳叔叔再見。”
靳朝聞笑笑,夾著手包和向琳一同出了門。
客廳裡隻剩下向暖時,她輕輕地呼出口氣來。
吃過早飯把碗洗幹淨,餐桌收拾好,向暖就上樓回了房間。
她這才看到駱夏不久前發過來的Q.Q消息。
【LX:今天學校圖書館不開,去省圖可以嗎?離學校很近。】
向暖控制不住心跳加速,甚至都能看出指尖在隨著心跳的律動而一下下輕彈。
她咬住唇,慢吞吞地摁鍵,回復他:【好。】
下一秒,他的消息蹦出來:【一點半開始?】
【溫暖的方向:好。】
【LX:嗯。】
而後又發一條:【你平常上學坐的那路公交車,學校的下一站就是。】
向暖再一次回復:【好。】
聊天結束,她翻看著他們倆第一次的聊天記錄,發現自己隻詞窮地說了一個字——好。
向暖挫敗又低落,恨自己不爭氣。
明明那麼想和他多說幾句,卻在有機會和他聊天時,一個字都蹦不出來,除了“好”不會說別的。
他會不會覺得她惜字如金?
還是以為她不願意跟他聊天講話?
向暖捧著手機無比懊悔剛才沒有多說幾個字。
希望他不要介意聊天時仿佛很冷淡的她。
她真的是太緊張,忘記了說別的,隻知道對他百依百應。
上午向暖在房間寫了其他科的作業,並背了一篇英語範文,還默寫了下來。
中午她並沒有出去吃,向暖自己做了午飯,吃完後就打算去省圖。
在出門前,她拉開衣櫥,拿了漂亮的長裙出來想要試,又覺得太刻意打扮,而且會冷。
最終還是選了粉色的連帽衛衣和牛仔褲搭配。
向暖裝上和物理有關的書和試卷還有筆記本等東西,蹬上白色的帆布鞋就出了門。
自始至終都沒見靳言洲從房間出來。
大概是不願意看到她。
向暖在家門口的超市買了一排養樂多放進書包,然後乘坐公交車在省圖書館下車,穿過有白鴿的廣場,到了省圖的臺階前。
駱夏就站在臺階旁不礙事的位置。
他穿了件淺藍色的衛衣配著牛仔褲,腳踩黑色帆布鞋。
單肩背書包,手中拿著一把紫色的雨傘。
向暖腳步微頓,稍稍出神地望了他幾秒。
在他的目光不經意掃過來的那一刻,她才慌忙抬腳向他走去。
待她走近,駱夏說:“雨傘我帶過來了,補課結束後你拿回去吧。”
向暖輕點頭,聲音也輕:“好。”
他並沒有當下就把雨傘塞給向暖,而是率先轉身踏上臺階。
向暖在他身後,跟著他的腳步往上走。
進了省圖,駱夏帶向暖尋了和僻靜的角落靠窗的位置。
他坐下來,將書包放到旁邊,雨傘掛在桌沿,等著向暖拿東西給他。
向暖把輔導書和試卷都拿出來,在他低頭給她劃題額時候,手藏在書包裡猶猶豫豫。
想把那排養樂多給他,又不敢。
萬一他不要,拒絕了怎麼辦?
最終駱夏都給她勾完題了,她都沒能拿出養樂多。
錯過了合適的機會,隻好作罷。
向暖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來,開始認真解題。
駱夏這才不緊不慢地拉開書包拉鏈,拿了本數學競賽真題出來,又拿出一個保溫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