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考完沒有作業,第二天是突如其來的假期,盛明陽和江鷗都不在家。盛望忽然有點不知道怎麼去花這些時間了。
挺無聊的,但他又莫名很開心。好像跟江添一起呆著,哪怕是對著發呆都很有意思。
算了,對著發呆有點煞筆。
他去自己房裡洗了個澡,頭發都沒吹幹,脖子上掛著毛巾就下來了。在電視上撥撥弄弄開了個遊戲。
但是並肩坐著打遊戲,這就太兄弟了。於是他又撥撥弄弄,換了一部電影。
江添擦著頭發下到客廳的時候,盛望正從儲物室裡翻出他兩三年沒碰的吉他,鼻尖上都滲了汗,還碰了一手灰。
“不是說拿吉他是騙人的麼?”江添說。
“那也不能真的不碰吧?”盛望把吉他擦了一遍,擱在沙發旁邊,又去洗了個手。
這少爺有紙巾不用,甩了江添一臉水,這才大馬金刀地在沙發裡窩下來,問江添:“鯉魚打算唱哪首來著?”
“沒定。”江添在他旁邊坐下來,“她說能學會哪首唱哪首,反正她都會跑。”
盛望:“……老何怎麼沒削你們?”
何進不僅沒削他們,還為他們的奉獻精神鼓了掌。就是到時候觀眾可能想削他們的。
“你什麼時候學的?”江添問。
“初一還是初二,忘了。”盛望說,“那時候闲的,學了不少東西。什麼空手道、吉他、籃球……”
他報了很多,江添一聽就明白了。這少爺就是沒有長性,什麼都想試試,哪個帥學哪個。
“你學過空手道還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江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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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煩啊。”盛望有一搭沒一搭地撥著弦,說:“又不是每個學校都跟附中似的。我初三呆的那個學校,找茬打架的人特別多,可能也是中二病病得有點重,我剛去第三天就被人攔了,非說我搶他女朋友。”
江添挑起眉。
盛望吐槽說:“搶他大爺的女朋友,我人都沒認全呢。”
“然後呢?”江添換了個姿勢,讓他曲著的腿靠過來。
“然後那傻x想打我,被我打了。”盛望回味了一下,說:“被打得挺醜的。我當時是很爽,後來一年時間一直在後悔。因為隔三差五有人來找打,然後就動不動就被老師請家長,我爸當然是請不過去的,所以老師就找我談話,一禮拜談兩三回。後來我就學到了,每次轉學第一件事就是聲明我手無縛雞之力,由此避開了很多傻x。”
“我第一天見你的時候,以為你也是那種一惹就毛的——”盛望頓了一下。
江添瞥向他:“一惹就毛的傻逼?”
“一惹就毛的朋友。”盛望換了個詞,然後立刻說:“沒想到是個男朋友。”
他低著頭撥撥弄弄,然後抬眼邀誇:“幾年過去了,我居然還記得怎麼調音,帥麼。”
“湊合。”江添說
“……”
盛望默默看了他一會兒,一骨碌翻過去把他壓抵在了沙發裡,一邊撓腰一邊問:“你這也湊合那也一般怎麼這麼難伺候?嗯?”
江添曲起一條腿,一邊擋著免得他滾下去,一邊還得去攥他的手。就這樣還是沒擋住,三滾兩滾就雙雙掉到了地攤上。
這個年紀的男生總是很容易鬧出火來,沒多久,盛望就弓起腰不敢動了。他頭發凌亂喘著氣看了江添一會兒,讓開身體坐到了旁邊。
屏幕上的電影早就被摁了靜音,客廳的大燈也關了隻有沙發後面的一盞落地燈。盛望抵著江添的肩,心髒砰砰跳。他抿著唇深呼吸了幾下,啞聲說:“明天再練,我先回房間……”
江添忽然說:“你衛生間隔音很差。”
盛望一僵。
下一秒,他聽見江添低聲說:“我幫你。”
第81章 “鄰居”
直到這時候, 盛望才發現自己是言語上的巨人, 行動上的矮子。平日裡逗起江添來得心應手, 現在卻因為一句話、三個字就兵荒馬亂、潰不成軍。
兩人最終也沒敢在客廳呆著,還是回了二樓。
明明是冬天,房間裡卻一片悶熱。空調在嗡嗡運轉, 盛望感覺自己的大腦跟它趨近一致。
他仰靠在那裡,手背下的眼睛有點潮。他眼睫翕張幾下,在一陣接一陣的空白中失了焦距。
江添的呼吸也很重。他抽了幾張紙巾正要去擦手, 就被盛望壓住了。
一個這麼高的大男生分量其實很沉, 他啞聲道:“我差點以為隻有我一個人這麼不禁鬧,禮尚往來, 我也要幫你。”
盛望第一次看見江添這種樣子,雙眸微闔, 喉結泛紅,目光順著半垂的眼皮落下來, 鋒利又混亂。
這是我一個人的,誰都看不到。他想。
房間好像更熱了,他自己脖頸耳根也在發燙, 眯著眼收緊手指對江添說:“哥, 我想把你這樣子拍下來。”
江添屈起一條腿,閉上了眼睛。片刻後又睜了開來,他伸手扣住盛望後腦,偏頭吻了過去。
盛望第二天是被樓梯上的動靜驚醒的。
江添已經掀開被子坐在了床邊,皺眉聽著外面的聲音。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壓低聲音問:“他們幾號回?”
盛望還陷在剛睜眼的茫然中,愣了好幾秒才明白江添問的是盛明陽和江鷗:“周四啊。”
他嗓子沙啞得厲害,說完端起床頭的杯子灌了兩口水,然後動作一僵,水差點兒潑了一床。
樓下的說話聲不太清晰,但他還是聽了出來,確實是盛明陽和江鷗。
“怎麼今天就回來了?!”盛望一骨碌翻坐起來,抓了抓頭發然後匆忙下地。
他拖鞋都沒穿,赤腳踩著地毯走到門邊,本想悄悄觀望一下,誰知剛開門就發現對面衛生間裡有個人——
孫阿姨拎著拖把,看到他愣了一下說:“阿姨吵到你睡覺啦?”
盛望有點懵:“阿姨你怎麼來這個衛生間了?”
“樓下水龍頭壞了。”孫阿姨說完訝異道:“诶?小添啊?你昨晚也睡這邊了?”
盛望這才想起來背後還有個人,差點兒條件反射把門懟上,好在江添淡定許多。他拎了外套拍了拍盛望的肩,側身越過他從臥室裡出來,對孫阿姨說:“昨天聊事情聊太晚了。”
“嗯?”盛望愣了一下附和道,“嗯。”
極度熟悉江添的人都知道,他解釋這麼多字其實有點反常。好在孫阿姨並不每天都見,對他還沒熟到那份上,所以沒有聽出問題來。至於盛望,他剛起床反應總是慢半拍,孫阿姨倒是見怪不怪了。
“我剛看到吉他在客廳。”孫阿姨說。
盛望又是一懵,心說不好,昨晚稀裡糊塗上了樓,吉他那些都沒收。他下意識解釋道:“我翻出來的,上次跟他說要教他彈吉他。後來講了不少小時候報班的事,就……就帶他上來看獎狀,樓下東西都忘了收。”
孫阿姨笑說:“才多大啊,就開始聊小時候啦?”
盛望幹笑一聲,說:“啊……對,回憶回憶童年。”
江添回隔壁的步子一頓,朝他瞥了一眼,然後擰開門進了自己臥室。
盛望也縮了回去,頂著一頭睡亂的頭發在屋裡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
丟把吉他在樓下不是什麼大事,兄弟兩個睡一屋也沒那麼奇怪,最主要的是孫阿姨洗了拖把忙忙碌碌在做打掃,那些話問完就忘,根本沒把這些放心上。
他換了衣服、刷完牙,薄荷味的涼氣一衝頭腦便理智不少,恢復了一貫的狀態,又覺得剛剛那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了。
慌裡慌張的事被他拋到腦後,昨晚的那些便在腦子裡冒了頭。於是盛望剛出衛生間一步,又轉回去往臉上潑了兩把冷水。
他眉梢眼角帶著水珠又懶得擦,幹脆倚著洗臉池邊刷手機邊等臉幹。
手機屏幕亮個不停,不斷有新消息跳進來,他大致翻了一下然後點進了朋友圈,結果剛好刷到了一條新狀態。
狀態發布於一分鍾之前,這麼點時間裡,留言就已經排成了長龍,內容大差不差,不是“我靠太陽從西邊出來了看我刷到了什麼”,就是“我眼花吧添哥居然發朋友圈了”,還有高天揚、宋思銳幾個活寶在接唱“今天是個好日子”。
朋友圈空空如也的江添大清早破天荒發了一條狀態,內容非常簡單,就是分享了一首歌的吉他彈奏版,歌名叫《童年》。
班長小鯉魚在下面問說:你打算練這首嗎?那太好了,這首我剛好不太跑調。
下面還有其他幾個同學跟著應和說可以可以,簡單又好聽。
隻有盛望知道,某人在隱晦地調侃他回孫阿姨的那句“昨晚在回憶童年。”
因為這條分享,盛望又往臉上潑了兩次水,然後在那條長龍下發了一句留言。
你再說一遍:自學去吧。
幾秒後,高天揚回復他:好兇的弟弟。
宋思銳立馬跟上,結果他剛復制完,高天揚就把這句刪了,改成:好兇的盛哥。
大宋:……你玩我呢?
盛望被這倆活寶惹笑了,於是下樓的時候狀態還算放松。
他其實有點怕見盛明陽和江鷗,所以一直磨磨蹭蹭不想下去。結果走到客廳就發現江添已經先他一步坐在了沙發上,他便忽然定了心。
“你不是說周四才回麼?怎麼今天突然回來了?”盛望問道。
盛明陽說:“本來是說周四,但是附中門口出那麼大事,我肯定要回來看看才放心。而且聽說那個帶你們吃午飯的老爺子病了?”
“這你都知道?”盛望跟江添對視了一眼,訝異道:“我好像都沒跟你提。”
盛明陽笑說,“附中我認識的人還是挺多的,消息靈通一點不是很正常?”
當初選擇把盛望轉過來就有這個原因。盛明陽認識附中不少人,在這裡也方便照應。倒是盛望自己忘了這茬。
他怔然片刻,“哦”了一聲。
盛明陽沒發現他那瞬間的異樣,問道:“那老爺子現在怎麼樣?”
“送醫院了,有點微量腦出血,住院掛水,人已經醒了,醫生說問題不大。”盛望回答道。
託丁老頭照顧了這麼久,老人家生病了,兩個做家長的不可能不去看望。於是這天下午,一行四人去了一趟醫院。
這家醫院以腦科著名,每天都人流如潮,隻有住院部這邊安靜一些。
幾棟高矮不一的樓房被人工湖景和花園簇擁著,相互之間有長廊相連,是個很適合養病的地方。湖邊和花園裡有家屬推著輪椅帶病人散心,三三兩兩。
盛明陽拎了一大堆吃用的禮盒,在江鷗的介紹下三言兩語就跟丁老頭混了個熟,沒多會兒便談笑風生。
江鷗拎著病房裡的空水壺出去打熱水,說順便洗兩個柿子來剝。屋裡的人聊著聊著,話題又轉到了附中門口撈到的女人身上。
這事跟他們其實不相幹,但老人家就是愛操心,東聽一句西聽一句打發時間。這麼大一個市,這種案子說多不多,但說少也不少。沒出結果之前,總會成為整個片區的談資,於是流言紛飛,說什麼的都有。
隔壁床的大爺神神秘秘地說:“我剛剛下去遛彎聽人說啊,那個女的被人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