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戚冷漠地看著兩人。
分明是他們先來惹他的,現在倒打一耙,反倒成了他的錯了。
這個時家他打從心底就不喜歡。
……
大宅門口。
時善謹剛看完老太太,從小樓回來,三步兩步走路非常穩健,門口的佣人恭敬地問好。
這兩天都在忙事,想到老太太的事,他隨口問:“時戚在不在房間?”
佣人接過外套,小心翼翼地說:“在,剛剛聰少爺和慧小姐進去了。”
說是剛剛,其實已經過去了十幾分鍾了,也不知道現在裡面什麼情況,沒人敢進去看。
聽見這話,時善謹皺眉。
時聰和時慧是姐弟,時慧九歲,時聰七歲,是時家下一代唯一的兩個孩子,平時就有些驕縱。
時戚來了兩三天,也沒見他倆主動去找過,今天怎麼突然去了?
他可不覺得這兩個孩子會對時戚有好臉色。
當然,時戚恐怕也不會就這麼被收拾。
時戚的房間在三樓拐角。
門緊閉著,隔音很好,聽不到什麼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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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善謹推開門,踱步而入,腳踩在地板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時聰聽到聲音回頭,登時臉色就嚇得一白,拽了拽自己的姐姐。
時慧正高興著呢,甩開他的手,“幹什麼啊,沒看到我正忙著呢,你快用力!”
“忙什麼呢?”時善謹說。
時慧立刻僵在那裡不敢動了。
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仿佛錘子一樣打在時聰和時慧的心上,讓他們忍不住鼻尖沁出微微的冷汗。
時善謹一眼掃過去,看了眼被兩個壓在底下的時戚,冷聲道:“還不起來!”
時聰和時慧反應過來,立刻爬起來,乖乖地低著頭站在一邊,心裡已經把小破爛撕了個碎屍萬段。
時善謹看著此刻乖巧的兩個孩子,心裡冒出一股火氣。
他自己和妻子沒有孩子,平時對弟弟時善慎的兩個孩子也算是寬松,倒是沒想到竟然會欺負弟弟,即使還未正名,但居然會大膽到這個地步。
他斥責道:“時家家教就是這樣的?”
時聰和時慧此刻臉色蒼白,小腿發抖。
這個大伯發起火來最為可怕,他們不怕爸媽,不怕奶奶,最怕的就是他,可以預想到待會必定會有懲罰。
“大伯,是他先——”時慧狡辯道。
話還未說完,時善謹冷冷看過去,將她的話堵在了嘴裡,“我看不見還用你來說?”
時慧閉上嘴,和弟弟站在一起,一動不敢動。但心有不甘,兩個人低著頭偷偷剜了眼時戚。
時戚默不作聲地從地上起來,一言不發,眼底劃過厭惡。
時善謹自然看到了他們的動作,沒想到兩個孩子還不知錯,真是白教育了。
他看了眼時戚,“你們兩個去書房跪著,時戚也去。”
此話一出,時聰和時慧終於感覺到害怕了,眼眶裡迅速聚集起眼淚,在裡面打轉,很快就要落下來。
他們不敢反駁,慘白著小臉跟著他往書房而去。
有路過的佣人看到這一幕,紛紛低頭。
大少帶著兩姐弟進了書房的消息頃刻間就在大宅裡傳開了。
“估計今天要受罰吧。”
“我看新來的戚少爺都不說話,要是大少不為他出頭,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議論聲隨著一個女人的步子戛然而止。
幾個原本還在說話的人趕緊站在一旁,其中一人上去低頭說:“二夫人。”
女人將包扔給她,擺弄著指甲問:“聰兒呢,平時不是都來歡迎我的麼?”
佣人暗叫不好,但又不能不回答,隻好硬著頭皮說:“聰少爺正在書房受罰……”
楊曼是二少時善慎的妻子,近幾年最紅火的國際女星,生得一副溫柔可人的模樣,身姿曼妙,但眼波流轉間盡是撩人的誘惑。
當然,僅憑一個女星的身份是不可能嫁進時家的,她背後的楊氏集團自然才是重點。時家掌權人是大哥時善謹沒錯,但沒有她丈夫,也不可能會一帆風順。
聽到佣人的話,楊曼皺眉,怎麼回事?
時善謹的書房在二樓盡頭,她快步上了二樓,書房的門並沒有關,擱平時她是絕對不會進去的,因為她沒有權利。
今天是個例外。
楊曼從外面看到兒子和女兒都在那裡低頭跪著,小小的身子在地上顯得如此渺小。而在邊上,那個從賣破爛的地方出來的孩子居然坐著。
她壓下心裡的火,深吸一口氣不緊不慢地敲門,“大哥,我能進來嗎?”
時聰和時慧聽到媽媽回來的動靜,紛紛抬頭,眼角掛著淚珠,裡面裹著希望,可就是不敢出聲。
時善謹說:“進來。”
楊曼眉間微蹙,看向上首,“大哥,聰兒和慧兒做了什麼事,要這麼罰他們?”
時善謹聞言眉頭都沒有動下,“時聰作為兄長,欺凌弟弟,時慧在一旁煽風點火,弟妹,我作為大伯,有權利教導。”
被這麼堵了一遭,楊曼心裡不舒坦,自己又不清楚情況,狠狠地瞪了眼身後的人。
佣人苦在心裡,快速上前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在她耳邊小聲說全。
聽完了所有的事,楊曼也在心裡暗罵一聲。
自家倆孩子這不是沒事找事麼,一個小破孩能有什麼前途,都說了以後時家是他的,還不知道想想。
不過兒子才七歲,急來也不行,她隻能往肚子裡吞。
時善謹也沒想怎麼懲罰兩姐弟,直接讓背《三字經》。
兩姐弟都松了一口氣,還以為要挨打呢,這書他們早就背過無數遍了,直接敞開了口背。
楊曼就坐在搬來的椅子上,等他們背書,狠狠地剜了眼那邊比椅子還小一圈的小孩。
足足背了有五遍,時善謹才叫停。
時聰和時慧兩姐弟仿佛得了特赦一般,一骨碌從地上起來,卻不敢再做什麼動作,乖乖地和時戚道歉。
時戚坐在木椅子上,骨頭硌在上面,有些難受。
兩姐弟異口同聲說:“時戚弟弟,對不起。”
他看著兩人不情不願的表情,抿著唇,囫囵著嗓音說:“沒關系。”
尖尖的下巴微微揚起。
時善謹多看了他一眼。
道完歉後,兩姐弟和楊曼一起離開了書房。
現在沒人說話,裡頭又安靜下來。
書房很大,兩面木架子擺滿了書籍資料,實心木的梨花桌上擺著暗色的雕刻小玩意,都是別人送的,精致得很。
時善謹笑道:“想要哪個,自己拿。”
看他目光定在一塊玉做的蟠桃上,時善謹覺得奇怪。
時戚沒有查出陰陽眼,對於這些東西自然不知道哪個氣要好上幾分,可現在他看的竟然是幾個當中最好的一個。
到底是巧合還是……
第5章 005
半晌,時戚搖頭,小臉上掩下了原本的好奇。
時善謹點點頭,也不強迫,從書架裡抽出一本筆記。
這次筆仙的事沒這麼簡單。
他看過現場照片,死狀與以前看過的那些不同,以前不是沒接手過筆仙一類的事情,隻是鬼的怨氣沒這麼大。
他女兒基本可以說是沒命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想起這書房還有一個人。
時善謹抬頭去看時戚,發現他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碧綠的眸子裡映出他如松挺拔的身姿,卻含著他看不清的意味。
這小子的眼神,他不喜歡。
檢驗結果早就出來了,是三弟的孩子沒錯,但他心裡有種不安,總覺得收下他會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情,故而拖到現在。
他凝神再看時,孩子已經垂下頭,細長的黑發遮住了一張白淨小臉,後脖處是剛剛時聰留下的青印。
時善謹一窒,抿唇道:“明天讓人剪個頭發,去小樓住吧。”
老太太要養,就隨她。
三弟當初為了個女人和家裡翻臉,放著大好的前程不要,大約是知道時家在燕京的地位,竟然銷聲匿跡不知道去了哪裡生活。
要不是這個孩子過來,他估計還不知道三弟已經去世了。
既然去世了就該遷到家裡來,當初再怎麼不是,也是時家的子孫。
時戚從書房離開,僵著一張臉往自己的房間走。
小樓他聽這裡的幾個佣人提過,是老夫人住的地方,從他現在這個房間窗戶,恰好可以看到那邊的一角,被鮮花植被阻隔住大部分視線。
路上三三兩兩碰見佣人,都低著頭仿佛沒看見他似的,腳步飛快地逃離了他邊上。
時戚握緊了手,低頭看著細細的手腕,顯出青筋血管。
和那兩姐弟一點也不同,他們身上白白嫩嫩的,臉色紅潤,沒有一點點挨餓的經歷。
過於豐富的經歷讓他懂得,如何以最小的代價獲得最高的籌碼,弱者自古能得到更多的關注。
總有一天,他會比他們過得更好。
時戚張開五指,無言地笑了,碎發遮住了眼睛。
寧檬在小樓一睡又是一天。
醒過來在床上翻了個身,然後再醒來時發現外面太陽已經落山了,小樓裡涼爽不少。
她沒喊人,自己穿了衣服起床,誰知道抻胳膊半天沒套上外面的,最後愣是動來動去蹭上去的,磨磨蹭蹭地花了好半天時間。
等她穿好後,整個人都氣喘籲籲地。
寧檬抹了把汗,觸手幹枯的皮膚又讓她忍不住嘆氣。
要說穿成老太太最不喜歡的是什麼,那絕對是行動不便,好在時老太太不是一般老人,嫁人後就屬於嬌養狀態,家裡人都不敢松懈,現在兒子也配醫生養著身體。
她第一次體驗做老人的生活,一開始以為挺簡單的,但現在真正做起來,才知道壓根就沒那麼簡單。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大概就是她現在的真實寫照了。
寧檬休息好了,又給自己套上了褂子。
準備照鏡子梳頭發,發現不用梳,短發順溜溜的,頭發也掉了不少,也不用化妝了,要是懶人應該會挺爽的。
雖然有記憶,但她這兩天都躺在床上,根本沒下樓過,對於臥室外面的有點好奇。
她輕手輕腳地推開門,沒走出去。
小樓構造偏田園風,木制的欄杆都雕有花紋,在走廊上方垂下來一些勾子,勾住了幾個擺了蘭花的小盆,整個一雜志裡出現的仙境。
走廊轉來轉去的,除開幾間屋子,其他的都是鏤空的,配上了玻璃,一張搖椅就在玻璃房那。
這拿來養病,是最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