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讀心術,我以為我後宮的面首都恨我。
直到某天,我聽到了他們心聲的後半句:
【公主品位這麼差,什麼歪瓜裂棗都往宮裡帶——
【就不能隻有我一個嗎?!】
【早卯還要伺候公主,把你們都殺了!——
【這樣我就能十二時辰都伺候公主了。】
【早晚有一天反了!——
【萬人之上,公主之下。】
1
又是一日晨讀,我盯著太傅看入了神。
太傅面色未變,心聲卻一一傳進我耳朵裡:
【戀色、圖樂,倒真如傳聞中一模一樣。】
我忍不住嘿嘿一笑,正想起身湊近他,卻聽見他後半句話:
【終於輪到我了嗎?】
那語氣中怎麼還隱約透出一絲期待?
難道是我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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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揉了揉耳朵:「太傅,你方才說什麼?」
太傅微微皺眉,但還是順從地將方才講的詩詞復誦了一遍。
【果真是記性差,才過這麼一會就忘了……】
看來沒……
【也難怪會忘了我。】
怪了怪了,拐太傅過來的這幾日,他不是在心裡罵我笨,就是說我不像個公主。
今日這是,轉性了?
我轉頭看身邊的子清,他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替我研磨。
【光磨墨不寫字,浪費好墨——
【還不如寫我身上。】
我嚇得手裡的狼毫跌落地面。
這、這兩個人怎麼回事啊?!
2
匆匆忙忙晨讀完畢,我連忙離開太書殿。
太傅和子清的心聲還在後頭追我?
【又荒廢了一早,如何能成皇儲?——
【還是我新挑選的香囊氣味,她不喜歡?】
【白磨一早上,手都酸了——
【跟她暗示那麼久,她居然一眼都不看我!】
我加快步伐回寢宮,一路上的心聲不絕於耳:
【她怎麼又風風火火的,看上誰了?——
【得想個辦法騙她來看我。】
【她這腦子看上蘇子琰也很正常——
【死綠茶,敢進宮就掐死你!】
【公主未免太黏人,昨晚手臂都被枕麻了——
【上偏苑再走兩圈,路過的狗也得聽我講幾句。】
……
瘋了瘋了,你們不是都要殺了我嗎?
我衝進寢宮,全宮最乖巧的洛洛與我打了個照面。
「公主,為何如此慌張?」
我抬頭看向洛洛單純的雙眼。
當初留下他,也是因為他心口如一。
我松了口氣,抱住他說:「洛洛,你對本公主是真心的對吧?」
「當然了公主。」
【洛洛心悅公主,願陪在公主身邊, ¥%#*。】
???
我抬起頭,看著他真誠的眼睛。
【公主好可愛,想親,想抓起來%*# ¥。】
不是,你怎麼比我這變態還變態啊?
3
隻這一下午,我後宮裡強扭的瓜都甜了。
就連最看不順眼我的幽王世子,都因為被我冷落了靠數牆磚度日。
這一屋子的春色,突然就黯淡了幾分。
倒不是本公主賤,實在是本公主喜歡強人所難,強扭難甜的瓜。
如今這一屋子的甜瓜,倒叫我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公主,該翻牌子了。」
我低頭掃視跪在殿前的十幾號人,沉默地淨了淨手,伸手去翻離我最近的牌。
【上午研磨的手還酸著呢,怎麼又是我?——
【幸好我帶上了狼毫,這徽墨用著還不褪色。】
我手一抖,翻開了旁邊的牌子。
「賀喜,玉印小主。」
這名字有些陌生,我看向人群,一道心聲破空而來:
【把你們都殺了!——
【剩我一個人侍寢就夠了……等等,是我?!】
我看向抬起頭雙眼放光的男人。
【(變成健康的小狗)(在公主身邊快樂跑步)晚上好,你怎麼知道我被公主翻牌子了?(打飛情敵)(趴在公主身邊)公主身邊隻能有我一個人。】
救命,我要報慎刑司啦!
4
沐浴更衣後,我和玉印同床而臥。
他眉目含羞要替我寬衣,被我攔住了。
「咳,今日我有些不適,我們和衣而眠吧。」
玉印愣了一瞬,默默低下頭去:「是。」
我松了口氣,剛閉上眼,旁邊突然傳來他的腹誹:
【公主這麼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小狗,小狗,我是沒人要的小狗。
【小狗不會難過的,隻會在角落裡默默死掉。】
嘖,好吵。
我睜開眼,起身捂住他的嘴:「閉上你的嘴!」
翌日一早,我起身已是辰時,錯過了晨讀的時候。
不過仔細想想,錯過也沒什麼大不了,太傅不是本公主愛扭的瓜。
玉印確實是狗,精力充沛還會咬人,專挑顯眼的地方啃,我一抬衣袖就會露出半個牙印。
他看清我的動作,連忙跪下求饒:「是玉印逾矩了,請公主責罰。」
我正想抬手讓他起來,就聽見他的心聲:
【小狗不是故意的,其他哥哥不會生氣吧?】
嘖,這狗怎麼還有股茶味?
「起來吧。」
我揮手讓他起身,今日母皇找我有要事,不能在這些情情愛愛之事上多逗留。
他一臉喜色起身,替我攏好外衫。
5
離開寢宮時,我遇上了太傅。
他像是等了我許久,衣袖都被朝露浸湿了。
「公主可是要去見那位南國的質子?」
我點點頭。
我們與南國的戰爭以南國敗落為結局,他們主動示好,送來了他們的皇子來做質子。
太傅微微皺眉:「南國此次求和太快,有些蹊蹺。」
「有道理。」
南國皇帝素來衝動又不服輸,如今卻肯順從地送皇子前來,背地裡肯定有人指點。
想到這,我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熟悉的人。
「公主應該知道,那位質子長得……有幾分姿色。」
「哦?」
「隻是性子冷,不近女色。」
「哦?!」
太傅聲音裡帶了一絲咬牙切齒:「臣以為,公主應當明白南國的計謀。」
【這麼簡單的美人計都看不穿嗎?——
【為了他,連我都不要了?】
「咳,太傅以為,他們的計謀,本公主能看不穿嗎?放心吧,我這就去當面拆穿他!」
我繞過他要走,卻被他拉住了袖子。
「哎。」
我來不及阻攔,手腕上一圈牙印便露了出來。
太傅沾著涼意的衣袖撫到我手上,我下意識地呼吸一滯和太傅的呼吸聲停到了一個點上。
我甚至不太敢回頭看他的表情。
須臾,他松開手,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是臣逾矩了。」
「太傅,今日晨讀……」
「臣明白,臣會自行離宮。」
「不是……」
不待我解釋,他轉身就走。
看著他走遠的背影,我無端生出一絲心疼。
6
路上耽擱了些許時間,到母皇書房時已經有些遲了。
甫一進門,就看見地上跪了個捆得扎扎實實的男人。
他面色微紅,看見我,還狠狠瞪了我一眼。
母皇這品位,真是越來越超前了。
「兒臣參見母皇。」
「起來吧。」母皇揮手讓人把男人帶下去,隨手將兩本折子扔在地上,「幽王連上兩折,全是罵你的。」
「啊?怎會如此?」
幽王搬到封地已有數年,向來不管朝中事務,怎會上奏罵我?
我打開折子,瞬間了然。
折子中斯文地譴責我沉迷酒色,又說起被我擄走半年未歸的小世子,末尾還提及南國使臣前去拜訪。
言外之意,是希望我將世子還回去。
幽王向來討厭麻煩,又性子懶,如此魯莽行事,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朕可是聽說了,你將那世子搶回來又不曾寵幸,還不如還回去,若真舍不得,朕再替你辦一場選秀便是。」
想起世子數著牆磚皺眉的模樣,我嘆了口氣。
這強扭的瓜,還是不甜。
「兒臣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母皇放下筆,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你與那南國來的質子可曾認識?」
「不認識。」
「是嗎?他很想見你,我說你愛賴床,讓他晚點來,這會兒,應該到了。」
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通報聲,我回頭看向大門。
來人一身素青色,卻襯得他不施粉黛的臉更加俊麗,遠比那日來時的盛裝更讓人眼前一亮。
「阿篤參見公主。」他不卑不亢,倒是讓我生出一絲興趣。
「起來吧,母皇說你想見我,我可不曾記得與阿篤殿下見過面,難道是我記性不好?」
「公主那時年幼,記不得也是常事。」他從懷裡拿出一個荷包,從荷包裡倒出來一個玉佩。
玉佩看著有些年歲了,白玉相間的種色,上面還雕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姒字。
這是我五歲學玉雕時,雕的第一塊玉。
旁人覺得它醜,我卻一直隨身佩著,直到八歲那年把它弄丟。
我以為是皇兄離宮出走時順走的,沒想到竟然是落在了南國。
「那時公主與陛下來南國做客,公主不慎落水,我救起公主時,公主的玉佩,落在了我手中。」
倒真有此事。
我抬頭打量阿篤,他的容貌變化了很多,比幼時我見他更為貌美。
更何況,救我落水之人,我根本沒看清容貌。
「原來是你。」我收起玉佩,喜上眉梢,「我一直在找你,若非你,我恐怕就回不來了。」
他朝我淺淺一笑:「阿篤隻是做了該做的。」
我順勢牽起他的手往外走:「你如今住在何處?住得慣嗎?可有人欺負你?」
話音剛落,他身旁的小廝便急哄哄地告狀:「一點都不好,他們看不起我們殿下,連吃食都糊弄我們!」
他怨怪地看了眼小廝,卻沒有反駁。
「什麼?膽大包天,青蕪,你親自去查,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敢欺負南國來的客人。」
阿篤面上閃過一絲慌亂,旋即溫和地說:「公主不必如此大動幹戈,更何況,我早就習慣了。」
「那怎麼行,今日你便搬到駐春宮,我再勻兩個宮人給你。放心吧,有我在,沒人敢欺負你。」
「那便多謝公主了。」
目送他們主僕離開,我才想起另一件事。
這一路走來,我竟沒聽見阿篤一句心聲。
看來此人城府深不可測。
7
晚上侍寢的時候,我翻了世子的牌子。
「恭喜,月璟小主。」
世子身形一頓,有些難以置信地抬起頭。
內務府手腳很是麻利,不過一刻鍾就把人洗幹淨塞到我床上。
為了更好行動,我還特意讓他們點上香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