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兩人身份的我以為他們和我一樣是凡間普通的少年,見他們愈打愈烈,於是出聲制止。
兩個人聽到聲音停下手看了過來,樓逸愣了一會兒,一把推開樓夜,又恢復了剛才高傲的樣子。
「你是誰?」
「你管我是誰!你出言挑釁,辱人父母,還出手傷人,欺人太甚。」
我學著話本子裡的大俠伸張正義,樓逸卻暴跳如雷。
「我偏要欺負他,欺人太甚又怎樣!」
樓逸說著又要動手,我衝上去擋在樓夜身前,準備替他承受,沒想到,在樓逸快要碰到我的時候我身上的玉佩突然發出光芒,把樓逸的力量反噬回去,樓逸摔倒在地。
我當即拉起樓夜拼命地跑,跑了很久,確定沒人追上才停下來。樓夜氣喘籲籲,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他看著我,眼神中帶著防備。可惜那時的我還太天真,一點也沒看出來,仍然熱情不減,想要行俠仗義。
「你怎麼那麼傻!就跪在那裡讓他欺負?不知道逃開嗎?」
「逃?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順理成章地帶他來到我的秘密基地,山洞不大,但讓我整理的十分溫馨,洞內裝飾著五顏六色的花束,地面上鋪著毯子,小動物們在上面跑來跑去,一點也不怕人。洞內還有一塊石板,我在上面鋪上了厚厚的被褥,被褥旁邊是各式各樣的話本子。
我既然帶他逃跑就要負責到底,不能讓他無家可歸,最好的辦法就是把秘密基地送給他,誰讓我是個大俠呢!
我正洋洋得意,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樓夜卻突然吐出一口血來,昏了過去,我嚇得趕緊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卻無意間看見他脖子下面有一條深深的血痕,我扒開他的衣領,驚得深吸一口氣,樓夜的身上可以說是傷痕累累,有的是青紫的瘀血,有的是深深的鞭痕,縱橫交錯,十分駭人。
我從沒見過這麼血腥的傷口,看著他躺在地上無助的樣子,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思忖片刻,我咬破了手指,將指尖的鮮血慢慢滴在他的傷口上,又移到他的唇邊,血一滴一滴地流進他的嘴裡。
我看著樓夜悠悠轉醒,心裡很開心,他神色有些虛弱,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是在哪裡,愣怔片刻,扭過頭來,看著我,又摸了摸身上痊愈的傷,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我。
Advertisement
「你?」他剛要開口,卻感覺嘴裡有些血腥的味道,抬手摸了摸,摸到了嘴角殘留的血。
「這是?」他看著我蒼白的臉色和流著血的手,恍然大悟,隻是面色有些驚愕和不敢置信。
「這可是我的秘密,你千萬不要說出去。」我叮囑他,父親曾千叮嚀萬囑咐要我不可以泄露自己血液的秘密,若是讓別人知道了,恐怕會引來不測。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我不過是個沒人要的低賤之人罷了。」樓夜的語氣傷感中帶著感激。他低下頭撕下自己衣服上一片幹淨的布料,小心地為我包扎。
「你不要這樣想,在我看來,你比那個什麼樓逸好多了,千萬不要妄自菲薄。對了,你父母呢?」
「父母?沒見過,聽說我父親被仇家殺死了,母親心裡深愛父親,又嫌棄我沒能隨了父親高貴的血統,最後生無可戀,生下我後不久就殉情了。」
他苦笑著回答,神情落寞,見他如此,我也不再多問,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我見樓夜還是有些不開心,便抱起一隻小兔子走到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放到軟軟的兔毛上一下一下地撫摸,接著我又拿了一根胡蘿卜遞給他,示意他放到小兔子的嘴邊,那小兔子似乎聞到食物香味,拱著小屁股,一口一口地吃起來,模樣十分可愛。
「你看,是不是很可愛?」
我笑著看向樓夜,他也看向我,眸光中仿佛有什麼被化開了,溫柔四溢,嘴角也勾起了笑。
轉眼間,我已經出來了兩個時辰,我怕父母擔心,便和樓夜道了別,約定第二天再來找他。
回到家我心不在焉,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慢,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我一大早起來做了糕點便出發去找樓夜。
我們一起吃糕點,一起去採花,一起救治小動物,不知不覺間已十分熟捻。
這天我又窩在洞裡看話本子,樓夜在我身旁為我編花環,那模樣十分賢惠,活像個小媳婦。
我看到精彩處,不由得突發奇想,走到樓夜身旁坐下。
「樓夜,你說我算不算是救了你一次?」
樓夜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我繼續說道:
「那你說,救命之恩是不是要以身相許?」
聽完我的話,樓夜臉色漲紅,低著頭,眼神飄移,不敢看我的臉。
「樓夜,你說話啊?」
樓夜扭過頭來,看到了我手中的話本子,臉色微怔,他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你可知道以身相許是什麼意思?」
「大概就是像我父母那樣?」
樓夜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摩挲著我的臉,好像在撫摸著一件珍寶。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眼中情緒翻湧,猶如地獄裡的鬼魂仰望人間,看我心驚。
「泠月,說過的話要算話。」
我沒想到樓夜居然這麼認真,還沒想好怎麼回答他,就聽見母親的呼喚,我趕快起身回應,離開的時候我對他說:
「我明天再來,你等著我。」
樓夜的眼中泛起亮光:「好,我等你。」
卻不想,這一別便是百年。
我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有些發蒙,原來我和樓夜少年就相識了,也許是記憶被封印的太久,我竟然忘了他。
門「吱」的一聲被打開,樓逸走了進來。我冷冷地看著他的臉,心中警惕。
「你醒了?看你這樣子,是全都想起來了?」
「再怎麼樣樓夜也是你的弟弟,你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你閉嘴,他不配?若不是他和他的母親,父尊也不會離開我,我也不會在母親的仇恨中長大,我憑什麼不能這樣對他?」
樓逸神情激憤,聲聲質問,他看著我,好像突然想到什麼,又笑了起來:
「我有個提議,也許可以一試。」
看他的樣子,我的直覺告訴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我絲毫不想理他,他也不惱。
「你說,如果我把我們成親的消息放出去,我那好弟弟會是什麼反應?哈哈哈,這一定是場好戲,既然他搶走了父尊,那我就搶走他心愛的人,倒也公平,你說是不是?」
果不其然,我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麼人話來,這人的大病已經沒法治了!
「你就這麼確信你能打得過他?樓夜的境界絲毫不比你差,你再不甘心也沒用。」
「半妖之身,本是廢物一個,你以為他是怎麼修煉的?他為了找你發了瘋竟跑去修煉禁術,以靈元為祭,經脈為引,要時不時承受萬蟻噬心,經脈俱斷之痛,才有今天能和我匹敵的境界,你以為我會怕他?」
我本想激怒樓逸,卻不想從他口中得知樓夜修煉禁術的真相,難怪他的經脈這麼紊亂。我想到臨走前隻給樓夜留下四個字便消失無蹤,十分後悔。現在樓夜肯定恨死我了,唉!
「魔尊,凌長老有事稟報。」
「什麼事?等下再說。」
「魔尊,事態緊急,剛剛有人來報,魔族內部這幾天有七十六位魔兵突然失蹤,我懷疑與肅長老有關。」
凌長老語氣焦急,樓逸聽完後也臉色大變。
「肅慎,你好大的膽子!」
樓逸看了我一眼之後就快步離開了。他離開後,我想著樓夜的事情,心中惆悵,想透口氣,我知道門外守著魔兵便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戶,卻不想看見一隻藍蝴蝶飛了進來,繞著我飛了一會兒又飛走了。
我心中驚喜,這是大師兄專門用來和我聯絡的靈寵,既然它已經找到了這裡,那麼大師兄說不定就在附近,看來我有救了。
到了晚上,門外傳來動靜,我匆忙上前,以為是大師兄來救我了,沒想到一打開門竟是師父出現在我的面前。
師父見到我,眼中先是一喜,又趕忙拉住我的胳膊,一施法,帶我離開了魔宮。
師父已至煉虛境,可自由出入無妄海,更不要說區區一個魔宮了。看師父離開的路徑,應該是要帶我去往無妄海。
我頓住腳步,把胳膊從師父的手中抽了出來,退開數米,召喚靈劍直直地指向他。雖然肅慎是殺死我父母的元兇,可他也算是間接兇手。
「泠月,有什麼事我們出去再說,好不好?這裡現在十分危險,我推測出這兩天便是七星連珠之日,到時候隻怕會有人趁機召喚上古靈珠,上古靈珠現世,後果難以預料。」
師父苦心規勸,我卻不言不語,冷冷地看著他。
「泠月?你怎麼了?」
「師父,不,應該叫仙尊才對,我全部都記起來了!」
師父聞言,神情先是驚愕轉而又灰敗下去,眼神中隱隱含著哀求。
「泠月,對不起,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心裡好受些的話,那你動手吧!」
「你早幹嘛去了!妖魔屠鎮的時候你在哪?」我大聲質問,聲嘶力竭,眼淚也一滴滴滑落,心裡悲痛萬分。
「泠月,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上古靈珠蘊含上古力量,不能被居心叵測之人奪取,宗門已尋珠千年,直到得到消息,上古靈珠曾在紅葉鎮出沒,我們去到鎮上,卻不想我們的蹤跡引來了妖魔。那天我們本想在鎮外設下結界保護百姓,可是妖魔早有行動,已潛入鎮內大肆屠殺,我們得知後急忙趕回去,隻是為時已晚。」
師父看著我,雙手顫抖,神情中帶著乞求,我從未見過師父這麼無助的模樣,心中無比糾結。
正在我準備要放下靈劍的時候,師父突然身形一閃,來到我的身後似乎擋住了什麼東西。「哧」的一聲傳入我的耳中,我轉身看去,隻見一把劍穿透了師父的肩膀。
竟是薛心兒!她本想在背後偷襲我,沒想到被師父發現,替我擋下一劍。師父用真氣震出此劍,捂住肩膀,失望地看向薛心兒。與此同時,師父震出的劍也衝著薛心兒而去,劍炳重重地打在薛心兒的胸口,薛心兒被彈了出去,吐了口血。
「師父,我在你心裡算什麼?」薛心兒神色戚戚,目光哀傷地落在師父身上。
「我說過,你我隻是師徒,我本以為你可以和泠月成為朋友,卻沒想到你居心叵測,居然勾結魔族,陷害於她,我對你真是太失望了。」師父語氣冰冷,看向她的眼睛裡不含一絲溫度。
「我不信!」薛心兒大聲喊道,「你把仙衣送給我,為顧我周全,寧願自己身受重傷,我不信你對我沒有一點感情!」
「我隻是不知道那件仙衣那麼重要罷了,送給你隻是因為我愧疚自己沒能親自教導你這個徒弟導致你功法不精,沒想到讓你誤會了。」師父看著薛心兒,繼續說道,「今日我饒你一命,你我師徒緣盡,你好自為之!」
說完,師父走到我身邊,不容分說,一個法訣,便帶著我出了無妄海,徒留薛心兒一人在原地哭得撕心裂肺。
出了無妄海,師父松開了我,他的肩膀還在流血,我習慣性地想要扶住他,隻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泠月,你還願意回頭看看我嗎?」師父望向我,眼眸中流露出幾許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