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辭,我說你無知,我說你蠢!”
謝天雲搖搖頭,恨鐵不成鋼對著他說,“一隻手廢了,就把你整個人廢了,怪不得別人看不上你。”
謝辭被戳到痛處,紅著眼眶,神情激動,“你放屁。”
“許呦她....她....我。”謝辭語無倫次,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謝天雲抽了他一耳光,用力很大。
“什麼都能輕易把你打倒,你自己都沒有未來,還怎麼給別人未來?!謝辭你18歲了,身為一個男人,你應該自己知道自己該幹什麼。就你這種天天吃喝玩樂的態度,就算手沒廢,以後出去了靠我給的錢,你能撐多久?!你和那個女孩子又能走多久?!這次你去打架,也是你自找的,什麼東西都是注定的!我看這次右手出問題了,還是好事,讓你清醒清醒!”
“你比別人幸運,因為你老子我賺了錢,我就你一個兒子,以後錢也全部是你的。但是你自己要是這麼懦弱,你誰也不要耽誤了,就這麼在家等死吧!”
一個男生從男人成長,需要多久?
也許是一輩子。
也許隻要一段話的時間。
從那天以後,謝辭開始堅持去醫院做復健。
其實很多人覺得自己手筋斷了,就沒有希望了,是個殘廢。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隻要每天堅持鍛煉,熱敷,手很大可能會慢慢地逐步地好轉。
他斷了幾根手筋,都不是主神經,加上接得及時,所以勉強恢復地不錯。
拆了石膏以後,謝辭每天堅持舉啞鈴,做俯臥撐。
每次骨頭都會痛,痛得心髒緊縮得那種。可是隻要每次想到許呦離開時失望的眼神,他就咬咬牙繼續堅持。
最開始拿筆寫字的時候,寫一個字都難,因為痛,而且顫抖地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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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能寫一百個字。
謝天雲看他的模樣,已經默默幫他辦好了入學手續。不過因為剛剛動完手術,恢復沒完全。謝辭還是休學了一年,在家調理身體。
有次宋一帆來謝辭家裡找他。宋一帆坐在椅子上,突然說起許呦。
他斟酌了一會,才開口,“我前幾天碰到許呦了。”
“.......”
謝辭點點頭,眼睛垂下來。可宋一帆知道他內心遠沒有表面那麼平靜。
“許呦成績現在挺好的,也沒和別人談。”宋一帆笑了,“她還問我,你過的好不好呢。”
謝辭一愣,終於忍不住問,“你說了什麼?!”
“我說你現在挺好的,讓她不用擔心,畢竟人家成績那麼好,別耽誤了啊是吧。”
謝辭先是點點頭,想了一會又開口,“那,你們還說了我什麼?”
看他一副猴急的模樣,宋一帆捶了他一拳,“操,看把你給激動的,沒說什麼,要上課就走了。”
“你別跟她講我先,等我好了再說。也別影響許呦學習。”謝辭交待。
宋一帆嗤笑,“老子知道。”
臨走時,謝辭仍舊不放心,叮囑他,“要是學校誰欺負許呦,你他媽別隻看著啊,記得幫我搞回去,或者來找我也行。”
謝辭一臉狠樣。
宋一帆失笑,“誰敢欺負你的人啊,一中小霸王啊您可是。”
“操.你.媽,滾吧。”謝辭笑罵一句。
許呦高考完那一天,也是謝辭復學那一天。
他到了新班級,很低調,桌上永遠擺放著一摞新書。
連班上同學都驚訝,那麼帥一個男生,原來是個書呆子。
誰也想不到,他就是一中那個鼎鼎有名的謝辭。
高考成績出來後,一中普天歡慶。許呦成為市理科狀元。
謝辭偷偷翹了一天的課,跑去看那一屆的畢業典禮。一路上很多人都認識他,和他打招呼。謝辭充耳不聞,眼睛一直看著站在升旗臺上的她。
暑假兩個月一晃而過。
謝辭知道許呦去了南方一所高校,沒有去清華也沒有去北大。
偶爾他會想到她,一發呆就是半個小時。
每次放月假,謝辭就訂機票飛去許呦的城市。然後站在學校門口,偷偷混在人群中,希望能看到她一眼。有時候運氣好,就能看到她。有時候運氣不好,站在那裡幾個小時也不能碰到。
謝辭右手不方便,就開始練習用左手寫字。同桌一直以為他是個左撇子。
他腦子好,雖然基本上是零基礎。但是高三一年從最基本的學起,到了第二年四月份統考,謝辭第一次過了市裡劃出來的一本線。
身邊的狐朋狗友回來看他,大家都高興地不行。吃飯喝酒的時候,都在吹,他們當中馬上就要有一個一本的學生了。
李傑毅酒喝多了,大著舌頭道:“等以後我們謝少考上大學,一定要把以前一中的人全部喊回來,包個酒店嗨歌三天三夜!”
所有人都在笑,連謝辭也覺得光明就在眼前。
謝天雲是6月6號出事的。
在謝辭高考前一天晚上,去機場路上出了車禍。司機當場死亡,謝天雲被送到醫院搶救。
醫院方直接聯系上謝辭,當時他還在學校上最後一個晚自習。
謝辭一路趕過去,頭腦一片空白,額頭一直冒虛汗。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有人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走過來說:“你是謝天雲的兒子吧,他在1號急救室,剛剛出了比較嚴重的車禍,現在正在搶救。”
周圍所有東西都消音了。
急促錯亂的腳步聲從他面前經過。謝辭脫力地坐在地上,混沌的思緒一直攪在一起。謝天雲剛找的那個女人也趕到。
剛剛聽人說完一兩句,就情緒太大,昏死過去。又是一番手忙腳亂,尖叫和哭泣聲不絕於耳。謝辭面無表情,一直守在急救室門口。
直到凌晨兩點,手術室的燈熄滅。門打開,醫生摘了口罩走出來。
“唉,去籤個東西,聯系殯儀館吧。”有人跟他過來講。
過了許久。
謝辭才想起來要哭,他第一次嘗試失去至親的滋味。那種感覺永生難忘。
白布被人掀開,露出謝天雲早已經沒有生息的臉龐。他的身體被人擦拭幹淨,早已經失去溫度變得僵直。
“——爸。”
謝辭跪在地上,嗚咽著流淚。
後來他撐不住,把自己關在家裡過了兩個月。
謝天雲留下的財產有很多,因為去世的意外,沒來得及立遺囑。親戚為謝辭找了律師,和當時的情婦打官司。
可是他不會做生意,謝辭親叔叔就接管了生意。
謝東波當時跟謝辭說:“叔叔幫你管公司,但是公司一直是你的,你就算以後沒本事,叔叔替你爸爸養你一輩子。”
不管發生多大意外,生活還是要繼續過。
這一次,謝辭花了很久接受這個現實。開始過的那兩年,謝辭其實已經沒有太多記憶了。他沒有大學上,謝東波就去送他去學修改裝車。
他在這方面天賦驚人,對一般賽車的性能總有最準確的判斷能力。
然後,謝東波出錢給他辦了個一個修車廠,用了關系讓他們和很多家超跑俱樂部有合作。
謝辭能靠自己賺錢,也有了新的朋友,甚至是新生活。但是他早已經沒了生氣,人也越來越頹。
從失去親人的陰影裡走出來,去申城開修車廠,是兩年以後的事情。
謝辭發現自己還是不能控制自己去找許呦。深情總是無意識,在他發現的時候,許呦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又過了一年,謝辭就想去找許呦,反正重新追她一次也行。他手裡拿著當時許呦給他留下的數學卷子,還有自己四月份統考的成績。
這些他都留著,藏在誰也發現不了的地方。
那天她們學校好像是校慶,路上人很多,校園裡各處都熱鬧至極。
謝辭不知道怎麼打聽許呦,隨便抓住一個人就問,“你認識許呦嗎?”
他心裡準備了很多話想說。
走到一個國旗廣場,終於有人告訴他,“許呦啊,在那邊收拾場地吧。”
謝辭順著他指的方向,滿心歡喜地過去。
大概還有十米不到的距離,終於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她背對著他,低著頭,彎腰拿著掃帚在打掃衛生。
謝辭在原地反反復復,猶豫了好幾次。等他想上去的時候,看到旁邊一個男生拿著一張湿紙巾過來,他手送過去,順便提起桌上的一瓶水擰開,遞給許呦。那個男生臉上笑容很溫柔,在許呦耳邊不知道說什麼。
兩個人有說有笑,看上去很般配。
謝辭看不到許呦的表情,不過也無所謂了。
他覺得無所謂了。
也是。
不知道自己這麼久還在幻想什麼。許呦早就有更好的了,他謝辭算個什麼東西。她這麼優秀,高中的時候就看不上他,全靠謝辭自己死纏爛打。何況現在隻是個高中就輟學的修車工,許呦大概更瞧不起他了吧。
旁邊有個垃圾桶,謝辭把四月考的成績丟進去。
輪到那張數學卷子時。
謝辭的手一頓,到底還是沒狠得下心。轉身離開她們學校。
東西被扔了一樣。
那次也是他離許呦最近的一次。
謝辭這幾年,也曾經試圖忘記過她。
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不知道著了什麼魔,就是忘不掉。明明那次已經決定好不去找她,沒過多久還是控制不住又偷偷去看她。越看就越忘不掉。
謝辭唯一能控制的,就是自己不出現在她的面前,盡量不去打擾她的生活。
直到那天她出現在自己的修車廠。
那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做了夢。
理智就像不存在了一樣。他實在不甘心就那麼躲著。
一碰到朝思暮想的人,那個隻能在暗處躲著偷看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那感覺就像上癮了似的。
理智總是管不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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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一切的時候,謝辭都沒敢看許呦表情。
他發著燒,還陷在回憶裡,仍舊有些茫然,“我以為我好好讀書,就能去找你。”
“許呦....對不起啊。”
“我後來還是沒去找你,我不知道你也會這麼難過。”
謝辭說:“許呦,我努力過的,可是那個分數表已經被我丟了......”
他其實努力過的。
所以。
既然喜歡,為什麼機會來了,不再努力一次。
“你別對我失望,我之前說想跟你做朋友,其實還沒說完,我想跟你做男女朋友。”
謝辭鼓起勇氣抬頭。
發現許呦靜靜地看著他。
早已經淚流滿面。
第62章 雲開霧散
“謝辭, 為什麼你覺得我不會難受呢。”
許呦輕聲問。
她仰著臉,湿漉漉的眼睛,靜靜地看著他, 深深地看著他。
“.....對不起。”
他被燒得有些迷糊, 不知道該怎麼接她的話才對。
許呦面上沒有波瀾。
其實情緒實在無法克制住,胸口疼的像有東西在橫衝直撞, 她忍不住,淚水斷了線似得流。
慢慢地, 謝辭在這種的注視下,又垂下頭去。
她看他這幅模樣, 想說些什麼, 話到嘴邊, 又覺得心疼得發慌。
太久的沉默, 謝辭抬起頭, 看到她就站在他面前, 沒有任何猶豫地看著他。
看著。
表面鎮定自若,卻掩蓋不了狼狽的他。
“許呦,你別哭了。”
許呦臉上淚痕未幹, 一直在悄無聲息地掉淚。謝辭束手無策,猶猶豫豫地想替她擦眼淚。
剛上前兩步, 許呦就主動靠近, 伸出雙手,將他的腰攬緊。
兩人突然貼近。
腰被人用雙臂緊緊擁住,謝辭的心跳忽地停了片刻, 手懸在空中,不知作何反應。
許呦頭抵住他的肩膀,突然放聲,哭地哽咽。她沒想到自己在24、5歲的年紀,還能輕易地在某個人的面前流下淚來。
謝辭心裡突然冒出一種很自私的想法。
就讓許呦這麼哭下去也好,反正她也是在為自己心疼。
她溫熱的身體就這麼和他依偎著,皮膚緊貼,兩顆心的距離也極近。
這種念頭一冒出來,從腳底升起的愉悅猛地竄到頭頂。他露在外面的皮膚甚至起了細密的小疙瘩。
謝辭數著自己的呼吸,一下,兩下,三下.....手慢慢繞過她的肩膀,剛剛搭上。
許呦啞著嗓子開口,“謝辭。”
他動作頓住,心虛地應了一聲。
然後,安靜的客廳裡,滴滴答答的鬧鍾,還是廚房的水聲。
他走了回神,聽到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