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字!」三姐挨個敲了我們頭一下,「看內容!」
「別來無恙,久不晤見,甚念之,卿卿可念吾?自上次一別已有三年,卿卿見此必當吾誇大其詞,非也。詩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四姐讀不下去了,「三姐,你好惡心。」
三姐睥睨了我們一眼,淡淡道:「你們懂什麼,這叫情趣。」
我搖搖頭,十分抗拒:「我不抄這個,這也太露骨了些。」
四姐也在一邊幫腔:「對啊,傅錦雲看了非得嚇死不可。」
「誰讓你抄這個!」三姐無語地看著我們,「我是說,你可以寫封情書試探試探。」隨即把這張紙疊好,放在袖子裡,帶著幾分愉悅緩緩開口,「寫這個可得有一定的感情在,不然收信之人必定認為你孟浪不堪。」
「那你是?」四姐一臉疑惑。
我反應過來:「三姐,你和許郎和好了?」
三姐從鼻子裡蹦出來一個「嗯」字,然後用手扶了下頭上的簪子,神情慵懶。
「本宮看上的人怎麼可能逃得出本宮的手掌心?」
我知道了,三姐並不是在給我解決問題,而是在炫耀。
我覺得三姐也不靠譜。
四姐:「這許郎也太慘了些,不會被拋棄第二次吧?」
我點頭:「就是就是!」
「其實露骨一點也沒什麼。」三姐開始光明正大地轉移話題,「隻要膽子大,什麼事做不成?即使被罵也沒什麼的,隻要不寫名字,你還可以說是寫給我的。」
四姐一臉佩服地朝三姐拱手:「三姐,你好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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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姐謙虛地擺擺手:「唯手熟爾。」
「話說,三姐你什麼時候和許郎和好的,我怎麼不知道?」我湊過去問。
四姐跟著過來附和:「對啊,我也不知道。」
「你們知道那麼多幹什麼?」三姐一手推一顆腦袋,「你們隻要知道結果就好,過程不重要。因為對你們來說,十分不合適。」
雖然三姐不靠譜,最後我還是決定給傅錦雲寫情書,但我決定寫得隱晦一點。
這幾天我翻遍了書房的書,也沒能在紙上落下一個字。
真的好羞恥啊……
三姐、四姐對我感到很失望。
但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雖然我也沒準備什麼,機會就來了。
太後壽宴,所有貴族皇親都要來的。
四姐從名單上瞄到傅錦雲也在其中。
傅錦雲從禁衛軍調到其他軍營了,這也是我這麼久都沒見到他人的原因。
而三姐代我寫的情書已經擺在了我的面前。
26
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而我這種毫無準備的人是要被淘汰的。最終我沒能去太後壽宴上,因為我在前一天夜裡緊張得有些睡不著,起身去窗前吹冷風冷靜一下,沒想到冷倒是冷了,沒能靜下來,第二天就發起了燒,晚上本想掙扎著去的,下床的時候四肢無力,又崴了腳,如今正躺在床上等消息。
三姐代寫的信我是不敢送的,洋洋灑灑一大篇全是情詩,從「玲瓏骰子安紅豆」到「在天願作比翼鳥」,絲毫不含蓄,這哪裡是試探,分明就是表白。我隻好自己再寫一封,但又怕三姐趁機給我換了,於是交給了四姐,讓她找機會交給傅錦雲。
第二日吃過早飯,三姐、四姐就來了。四姐看著我欲言又止,三姐也目光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我心一緊,忙問:「怎麼了?被人發現了?」
四姐搖搖頭:「這倒沒有,就是……」說著看向三姐。
三姐輕咳一聲,坐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好消息!」我忙說。
「好消息啊,好消息就是……」三姐說著喝了一口茶,「信我送到他手上了。」
「為什麼是你送的?」
四姐坐到我床邊一臉愧疚:「第一次給人送情書,我太緊張了。」說著握住我的手,鄭重道,「但一回生,二回熟,下一次,下一次我一定給你送到!」
「壞消息呢?」我無力地癱在床上,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她們,「不會是三姐的情書吧?」
「那倒不是!」三姐端了一杯茶走過來,四姐扶著我靠在床頭,「來,先喝杯茶壓壓驚。」
我越發地慌了。
「你們不要嚇我!」
「事情是這樣的。」三姐坐在我腳邊開始講述昨晚的事,「安寧太緊張了,坐在那兒一個勁兒地喝水,喝著喝著就想出恭,然後又怕把信弄丟了,於是暫交給我保管,剛好我也有一封信要交給許郎,便放在了左邊袖子裡,這個時候恰好傅錦雲出去了,而安寧還沒回來,我為了不錯過這個機會,於是也跟了出去,在路上我一直提醒自己左邊袖子是給傅錦雲的,但計劃趕不上變化快,我正要掏信時許郎在不遠處將我瞧著。」三姐拍了拍胸口一陣後怕,接著道,「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了,嚇得我在四月天裡出了一身冷汗,連和他剛吵架這事也給忘了,趕忙把信給了傅錦雲就去追我的心肝兒了,又親又哄終於把他給勸住了。」
四姐聽不下去了,催促她:「說重點。」
「重點是……我回宮沐浴時信從衣服裡掉了出來,我拿起來一看。」她像變戲法似的手在我面前一晃,信就夾在她的手指間,「原來我給錯了,哈哈哈。」
「不過不要怕!」三姐拍著我的肩膀給我保證,「不是情詩!我不是說了,我之前在和我的心肝兒吵架嘛。」
「那是什麼?」
「比你寫的少了一個字,但意義其實差不多,哈哈哈。」又是尷尬一笑。
我的是:心似西江水。
我不信三姐在和許郎吵架時還能寫什麼正常的書信。
三姐被我看得心虛,想了想終於道:「我隻能這麼說,本著雙方多年情誼,我特地問候了一句他的母親。」
四姐正用鼓勵的眼神看著我。
當晚傅錦雲回到家中,將放在胸口的信拿出來展開,透過燭火清晰地看到上面的四個大字,龍飛鳳舞,好不瀟灑。
隻見上面寫著:去你娘的。
燈影搖曳,傅錦雲陷入了沉默中。
而另一邊,許府。
許之隅打開書房裡掛著的山水畫後面的暗格,看了一眼裡面兩疊差不多高的書信。一邊是說想他愛他的甜言蜜語,一邊是罵他的粗鄙之語。
許之隅冷笑一聲,然後隨手在那疊甜言蜜語中抽出一封信來打開看。
半晌,他自言自語道:「算了,這次原諒你了。」語氣平淡,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27
我決定出宮親自去找傅錦雲。
本想借口去二哥那裡,但一想到他一向管我太嚴,派的人恨不得時時刻刻看著我,我就覺得頭大,但好在人少,這要換作三哥,跟著的人可以打兩桌麻將了。
三姐為之前的事感到很愧疚,決定幫我一把。
三姐帶著我和四姐,以參加長姐的兒子的周歲宴為借口住進了長公主府,鬼知道現在離小外甥的周歲還有多久。
前幾天我們盡量幫著長姐一起帶小外甥泓泓兒,小外甥粉雕玉琢的,看到我們就笑,一點也不怕生,實在可愛得緊,搞得我們都快忘了此次出宮的真正目的。
這日,長姐在打理府中事務,我們仨又在帶娃。
窗戶外面是一片花圃,此時花開正豔,幾隻蝴蝶正圍著花圃打轉兒,一縷柔和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射到我腳邊。
我狠狠咬牙:「可惡啊!泓泓兒簡直就是他六姨母追尋真愛之路的絆腳石啊!」泓泓兒就是小外甥的小名。
三姐一邊搖著搖籃,一邊看著我「嘖」了一聲,壓低聲音道:「小點聲,剛睡著。」
四姐正在我們面前走來走去,嘴裡念念有詞。我聽了好半天也沒能聽出一個字來。
「四姐,你怎麼了?帶孩子帶魔怔了?」我小聲問四姐。
「不是。」四姐停下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這不是緊張嗎?」
三姐詫異道:「今晚是永樂去找傅錦雲,你緊張什麼?」
四姐噎了噎,表情有些茫然,「對哦,我緊張什麼?」突然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看著我們,「我忘了,我以為我又要去送信。」
四姐坐下來,我開始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現在輪到我緊張了。
「太快了吧?我還沒準備好。」
「你什麼時候約的人啊?我怎麼不知道?」
「我可以不去嗎?聽說夜裡特別冷,哎呀,這麼冷的天我估計他不會出門的吧,哈哈哈。」
三姐輕飄飄地看了我一眼,終於回了我一句:「隨你,今晚有個花燈會,聽說傅錦雲會跟一個姑娘逛燈會。」
「姑娘?」我的聲音陡然拔高,聽到熟睡的泓泓兒發出的嘟囔聲,我趕緊壓低聲音欣喜道,「聽說花燈會格外熱鬧,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麼可以錯過呢?」
四姐問:「你是去抓奸嗎?」
三姐沒忍住笑出聲,立馬看了一眼泓泓兒,發現他沒醒這才開口:「兩個人有婚約或是私底下有承諾或是成為夫妻後才能抓奸的,六妹妹頂多算是……」三姐沉吟了下,「嗯,抓情敵。」
我現在沒有心情開玩笑,特別想知道那個姑娘是他什麼人。
我一臉緊張地看著三姐,問:「三姐,你聽誰說的?這個姑娘是他什麼人啊?」
我沒有聽說過傅錦雲有喜歡的姑娘啊,也沒有聽說他有什麼未婚妻,我有些懊惱,為什麼之前都不去打聽打聽?萬一是他喜歡的姑娘或者未婚妻,我該怎麼辦呢?這一刻我又十分慶幸,幸好那封信他沒看到,幸好他不知道我喜歡他……
我又想,也許事情並沒有我想的那麼悲觀,那個姑娘或許隻是他一個認識的朋友,但能一起逛燈會的朋友還能隻是認識的程度嗎?
我有些沮喪地低下頭,自己安慰自己,沒關系的,高若華,他不喜歡你是他的損失,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你一樣可愛的姑娘了。
「永樂,你就這麼放棄了?」三姐的話把我從自己的思緒中扯出來,「你這也……」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我就在腦海裡把分手演練了好幾遍,更可怕的是我們兩個現在還沒有確定關系,我想我不愧是一級退堂鼓表演藝術家!
她一言難盡地看著我:「怕什麼,即便是他心上人,你貴為公主,身份高貴,誰敢和你搶?」
四姐有些不贊同道:「三姐,你這也太霸道了些。」
三姐有些不屑:「那又如何,生在皇家便是我們最大的倚仗。」
我扶額:「我覺得三姐你應該生在土匪窩。」
四姐點頭:「我也覺得。即使不能兩情相悅,也要做到相敬如賓,不然人生漫漫數十年,該何等的無趣!」
三姐冷哼一聲,有些不悅:「我偏要和他糾纏不止,不死不休。」
我:「我服了……」
四姐:「還好許郎對你一往情深,不然此時該是何等的悲慘。」
我們的爭論吵醒了泓泓兒,他睜著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看著我們,不哭也不鬧,心都給我們看化了。
三姐哀號一聲:「乖乖兒。」小心地將他抱起來,「來讓姨姨抱抱,怎麼醒了?再睡會吧。」
在三姐的輕輕拍打中,泓泓兒又閉上了眼睛。
夜幕降臨,三姐帶著我和四姐出了門。
十裡長街燈火輝煌,馬車在街道上緩緩走動,離燈會還有一會兒,已經圍了不少的人。
三姐壓低聲音對我道:「待會兒到了鵲賓樓,你跟著陸風走。」陸風是三姐向三哥借的一個侍衛,是個武功高強的女子。
四姐有些興奮:「這是要去打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