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我頭頂沒忍住笑了一聲,「你看你,實話還不愛聽。」
母妃本來一臉憂傷,此時也沒忍住笑了出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就愛聽別人誇她,一團孩子氣。」
我偏過頭不看他們,小聲反駁道:「才不是!」
「你要永遠對人抱有一顆懷疑的心。」父皇說,「這樣就不會給人可乘之機。」
9
二哥上朝打卡後來到我宮中,屏退了眾人後,一臉嚴肅地從袖子裡掏出一串糖葫蘆遞給我,一邊叮囑我:「少吃一點。」
我接過來,高興道:「二哥最好了!我最喜歡二哥了!」
二哥表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其實嘴角已經控制不住上揚了。
我打蛇順棍上,雙手託著下巴看著他,「如果二哥能帶我出宮玩,就是我最喜歡的哥哥了!」
二哥嘴角一抿,看起來有些不太高興地看著我,問:「如果我不帶你出宮玩就不是……了?」還特意停頓一下,把「最喜歡的哥哥」咽下。
我心裡暗道幼稚鬼,「當然還是我最喜歡的哥哥了。」
「好。」二哥點點頭,煞有其事,「那就不帶你出宮玩。」
我感到身上力氣全失,癱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
他又問:「我和你三哥你最喜歡哪個?」
這可真是……死亡問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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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說是他,三哥知道後必然新仇舊恨一起算,起碼一個月不理我。
我若說是三哥,二哥必然當場甩袖就走,停都不停一下。
二哥冷哼一聲,我趕緊抓著他的手一臉真誠道:「當然是二哥你!」
「口是心非。」二哥把我拉開,但我敢肯定,他雖一臉不信,心裡肯定樂開了花。
果然。
「還不跟上?」他走到門口特意停下來,背對著我開口。
我忙跑到他前面,把手背在身後倒退著走,「這次我要多玩幾天。」
二哥不看我,離我不遠不近,淡淡道:「哦,隨你。」
走著走著踩到石子,腳一歪差點摔倒,被二哥一把提起來,嫌棄道:「多大個人了,走路還摔跤。」然後又問,「疼不疼?」
我撇撇嘴,在他面前跳了跳,一臉不以為意:「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
說著我又要倒退著走,被二哥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二哥最近有些忙,便派了他手下武功最為厲害的方將銀來陪我逛街。
從我十三歲開始,隻要二哥沒空就是方將銀負責保護我,怎麼也算是熟人了,想不到他還是像塊鐵一樣,又冷又硬,還不愛說話。
晏城是陳國的都城,是陳國最為繁華之地。
現在正是初秋,天氣算不上熱也算不上涼,但走久了還是會覺得熱。
我和方將銀在一個酒樓的二樓喝茶,主要是我坐著,他站著。
不遠處是一個不怎麼出名的青樓,此時門口圍了一大堆人,我趴在窗戶上看,裡面有一群人正抱著頭蹲在地上,她們面前坐著一個穿著盔甲的將領,看著好像是在掃黃。
我越看那個將領越眼熟,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由於位置受限,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側臉和英挺的鼻子。由此可見,這個人的鼻子是真的挺。
直到他帶著一大群同樣穿著盔甲的人走出大門,我終於知道為什麼這麼眼熟了。
這不就是男主傅錦書嘛!沒想到他還幹掃黃這個工作。
也許是我的視線太赤裸裸,隔著來往的人、急駛的馬車,他抬起頭與我的視線不期而遇。
自上次一別已經是兩月有餘,他看起來好像越來越穩重了。
沒想到下一刻就看到他嘴角上揚,勾出一抹嘲諷的笑來。
我默默關上窗戶,決定收回剛才那句話。
方將銀抱著一把劍站得端正。
晏城最熱鬧的時候當數晚上,可惜沒有二哥的陪同他根本不會讓我出門。
闲得無聊,我問方將銀:「小方同學,你今年幾歲了?」
方將銀眉頭一皺,顯然還是沒有對這個稱呼感到習慣。
「屬下二十又五。」
「可有婚配?」
「尚無。」
「家中雙親健在否?」
「孤兒。」
「可有車馬?」
「一輛。」
「可有房?」
「老家一座茅草屋。」
「薪資待遇如何?」
方將銀奇怪地看我一眼,選擇不說話。
我又開始問比較敏感的問題:「不是說江湖人心高氣傲,向來恥於做朝廷的鷹犬嗎?」
方將銀面色不變,「生活所迫,待遇不錯。」
「為了五鬥米折腰豈不是很沒骨氣?」
他想了想,認真道:「不止五鬥米,還有一月五十兩銀子。」說完後發現被我套出了他的工資多少,神情一僵,緊緊地閉上了嘴巴,無論我再說什麼都不肯開口了。
我帶著方將銀出去買了點蜜餞瓜果之類的東西後回到之前的房間。
其實用不著這麼麻煩的,主要是方將銀這個人實在是太麻煩了。
我讓他去買,他用要貼身保護我為由拒絕了,我讓店小二去買,他用人心險惡為由拒絕了,最後隻能我帶著他親自去買。
茶樓裡座無虛席,還好我之前訂了個房間,說書先生已經講了好些時候,他正講到興頭上,隻見他把醒木在桌子上一拍,嚇得我一個激靈,瓜子掉了一地。
他道:「那夜,方無名手抱著一把漆黑的劍,劍鞘上雕刻著幾朵梅花,他的腳下躺著一個中年男人,男人此時氣息奄奄,動彈不得,隻用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方無名,隻見這個時候,太陽緩緩從東邊的陰渠山上升起,一束陽光恰好照射在劍鞘上,上面的梅花仿佛飲了鮮血般發出妖異的光芒,剎那間,金光四射,那個男人已然是沒了氣息!那個男人是誰?可不是藉藉無名的一般人,乃是石剎教惡名昭彰的大長老,石剎教又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邪教,方無名可謂是一戰震動了整個江湖!得到了個『紅梅少俠』的美稱,自那日之後,」說書先生停了下來,喝了一口茶,又接著說,「正道人士紛紛前來………」
我看了看方將銀的劍,劍鞘上也刻了幾朵梅花。
我隨便問問:「你不會是方無名吧?」
本沒想會得到他的回答,誰知方將銀搖搖頭,面無表情說道:「不是。」
我有些不知所以地「哦」了聲,正準備接著聽,他又說:「不過他有可能是我爹。」
我:「什麼叫有可能?你不是孤兒嗎?」
他看了我一眼,又不說話了。
我敢保證他是故意的,就是為了報復我套出他的薪資。
我已經不想再聽方無名如何有名了,隻想知道方無名怎麼有的方將銀。
10
方將銀就是方將銀,我纏了他整整一天,硬的軟的都不行。
真是個無趣的人。
在我要回宮的前一個晚上,磨了二哥大半天,他終於決定帶我去逛逛夜市。
下了馬車,我先二哥兩步走在前面,他和幾個手下正在商量著什麼。夜裡的晏城格外熱鬧,各式各樣的燈高高掛著,街道兩邊都搭著小攤,可能是命中注定吧,我又看到了蒙著白色面紗但仍舊可以看出是個大美人的林素和不遠處停著的一輛華麗的馬車……
我立馬轉身拿起掛在架子上的一個看起來兇神惡煞的面具戴在臉上。抬腳正要走,被攤主攔住,他笑眯眯地攤開手,說:「姑娘,錢。」
我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示意後面。
我悄悄跟上去,隻見林素帶著一個丫鬟走到一個賣香料的攤子前,一個藍衣公子帶著一個小廝走了過來,兩人交談兩句後同行。
一路上,但凡林素多看一眼的東西,藍衣公子都給她買了過來,林素神色冷淡,多次拒絕,藍衣公子聽了後肩膀都耷拉下來了,隻得讓小廝拿著。
直到藍衣公子在一個猜燈謎的鋪子前贏得了一盞荷花燈,兩人再次交談幾句,林素終於收下了。從肢體動作來看,藍衣公子是很開心的。
因一路上藍衣公子都背對著我,所以一直沒看到臉。
我正看得起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你在偷窺什麼?」
冷不丁的一句話,嚇得我一抖。
我轉過臉,又驚又恐對他說:「人嚇人,嚇死人。」
二哥扯了扯嘴角,有些無語道:「你可能有些耳背。」然後看向我剛看的地方,開始嘲諷我,「回宮後最好去看看太醫。」
「啊,」我解釋道,「剛才看到一個身影特別像三哥。」
二哥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明顯不信。
但我也不能說太多,有些事情他們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知道,有時候我摻和太多反倒不好。
「哦,那大概是我看錯了吧?」那邊已經沒了兩人的身影。
二哥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些什麼,我猛地一步跳到他面前,對著他很是大聲地「哇」了一下,想嚇他一跳,他果然被嚇到了,瞳孔一縮,猛地後退一步,手在腰間一摸,然後反應過來,表情慍怒,沉聲道:「永樂!」
我趕緊跳開來,二哥礙於面子不敢追我,我就在遠處嘲笑他:「哈哈哈,又被我嚇到了!」
他站在原地氣急敗壞,「什麼破面具,醜死了!」
「這才像二十歲的人嘛。」我又跑遠了些,嬉笑道。
大街上,二哥一邊要保持皇家威嚴,一邊還要來抓我,快走兩步就停下來整理下儀態,整個人就顯得奇奇怪怪,周圍的人都看著他,很是搞笑。
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笑是哭的根。
我這廂明顯笑過了頭,該哭了。
11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到這個地步的。
僻靜昏暗的河邊空無一人,自我走近,河中央立馬冒出個女子一邊喊救命一邊撲騰,此時不遠處一名路人路過,他也不想一想,怎樣才能把別人推到河中央去,隻是看了我一眼,然後邊跑邊大喊:「殺人了!殺人了!」
周邊立馬湧現了一大批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快看!有人殺人了。」
「啊?哪裡哪裡?天子腳下竟敢殺人,簡直目無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