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大多數時候都插科打诨找不著調。可每次她最難過的時候,他都陪在身邊。
旁邊的人沒有回應。
她正打算再說一遍,謝辭漫不經心地問:“你哪來的錢。”
“我有錢,我存了的。”
許呦額頭抵住前面的座椅,想了想,跟他說:“從小到大學校的獎學金,還有競賽的獎金。”
她那小模樣一板一眼還挺正經。
謝辭‘嗯’了一聲,故作驚訝:“喲,看不出來你這麼有錢啊。”
許呦打了個愣,就聽到他說:“那感情好,你以後就是老大,我跟你混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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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鎮不算大,中心醫院就一家。
飛機一落地,許呦就帶著謝辭隨便攔了個的士,直奔目的地。
時間有點晚了,醫院大廳來往的人不多。白晝的燈光下,零零散散幾個人在櫃臺辦理手續。
許呦飛快跑到前臺詢問:“你們醫院今天有送進來一個出車禍的急診病人嗎?”
那個穿著護士服的年輕女人皺皺眉,翻了翻放在旁邊的記錄冊,“你說的什麼,早上還是下午?”
“早上。”許呦急急忙忙回。
翻了一會,小護士問:“你是吳雲的家屬的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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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雲是她外婆的名字。
許呦點頭,“對,就是她。”
謝辭坐在醫院長廊裡,手肘撐在椅背上,看著浸在白熾燈下的許呦。
她無助地站在大廳中央,瓷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
消毒水的氣味漸漸彌漫。
“怎麼了?”謝辭看她在電梯那徘徊半天,站起身,走過去問情況。
許呦這一天心情大起大落。
她仰頭,神色是放松後的疲憊,“我阿嬤沒有太大事情,已經轉到普通病房了。”
“那挺好的啊,你現在去看嘛。”他抬手,按下電梯。
“幾樓?”
電梯門在兩人面前打開,裡面走出來一對夫婦。
“三樓。”
她讓了一步,怕擋著別人的路。
“那就走啊。”
謝辭率先一步踏進電梯裡,把還在原地愣著的許呦扯進來。
她稍微掙扎了一下,說:“可是....我怕碰到我媽媽。”
“怕什麼怕。”
謝辭:“我幫你看著,你進去和你外婆說幾句話就走。”
“我媽媽或者我姑姑肯定守著.,進不去的.....”
到最後,謝辭想出一個餿主意。他把外套脫了給許呦。
純黑色的外套很大,完全覆蓋了許呦整個人。
刷地一下。
拉鏈直拉到她下巴以上,接近鼻梁處,隻露出一雙眼睛。謝辭後退兩步打量她幾眼,又上前,哐上帽子。
這件外套比許呦人都大了幾倍,袖子垂在身側,完全包住她的手,像個臃腫的企鵝。
“好了,這回你親爹都認不出來你了。你就去門口看看你外婆,我醫院門口等你,好了下來找我。”
他彎腰,把口袋裡的煙和打火機,手機掏出來拿到手裡。
許呦微張口,剛想說什麼,謝辭就轉身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閉的一瞬間,他似有若無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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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呦到最後還是去了外婆的病房。
陳秀雲不在,外婆在病床上睡得很熟。
許呦靜靜站在床邊看了一會。也不敢久留,幫外婆掖了掖被子就悄聲離開。
夜晚似乎更冷了。
她從醫院大門口出去,風刮在臉頰上生疼。許呦繞了幾圈,終於在一旁的停車場避風口處找到謝辭。
隻有一點點的光亮落在他身上。
他側著身子背抵著柱子,低著頭手機,唇角咬著一支煙。
她從陰影裡走出來。停到他身邊外兩三步。
謝辭沒發覺。
許呦抬手摘掉他叼著的煙,輕聲說:“別抽了。”
“喲。”
他挑了挑眉,抬起手指勾了勾許呦下巴,啞著聲音一笑,“管起我來了?”
許呦卻皺眉,低頭,反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冷。”
真的很涼,像冰一樣。
她心一揪,這才反應過來,他的外套穿在自己身上。
許呦急急忙忙拉開拉鏈,脫下外套遞給謝辭。
“快穿上,小心感冒了。”
“終於有點良心了。”
謝辭在她唇邊流連了一下,咳嗽兩聲,拿過自己的衣服。
靜默良久。
許呦把手裡的煙丟到旁邊垃圾桶裡,睫毛輕輕顫動,在安靜的夜裡,小聲說:“餓了嗎,我帶你去吃東西。”
第34章 冷夜
謝辭當然立刻說道:“好啊。”
許呦低頭思忖片刻, 猶豫著問:“那你喜歡吃什麼?”
“都可以啊。”
十幾分鍾後,兩人去了溪鎮很有名的一條長街, 深深繞繞的弄堂隱在兩邊。
夜晚起了淡淡的霧,空氣泛著清涼。
街道兩旁掛著紅燈籠, 青石板被昨天的雨水打湿,斑駁了一路。
時間有點晚了,路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少。
謝辭東看看西看看。他個子高高的, 穿著黑色外套,裡面白色體恤從下擺處露出一截。
許呦掃一眼他,“把拉鏈拉上。”
他頭一偏, 薄薄的唇勾起一點弧度。
“怎麼越走越繞了,你不會想偷偷把我拐回家吧?”
許呦聽謝辭的話,有點無語, “我為什麼要把你拐回家....”
“因為我帥啊。”他想也不想。
許呦:.........
她帶著他去了一家湯面館。店面不算大, 時間這麼晚了, 在外面露天坐著等待的人倒是很多。
許呦和他到裡面找個位置坐下。並排的座位,地方有點小, 許呦不得已和謝辭挨近。
“吃什麼?”
許呦扯了一張衛生紙, 碎發垂在臉側, 她埋頭認真地擦面前有些油漬的木桌。
“我怎麼知道。”
隱隱約約有食物的悶煮的香氣飄來。
謝辭擠過去,小半部分重量壓到她身上, 故意說:“你是主,我是客,就這麼招待的?”
“你很重。”許呦急忙抬手推了推他的肩, “起來。”
兩個人小打小鬧著,老板娘拿著小賬本和一支筆走過來,“阿拉丘撒?。”
用的當地方言問的,謝辭聽不懂,皺起眉,“什麼啊?”
這回老板娘反應過來,以為他們是外地人,又用很蹩腳的普通話又問了一遍:“你們吃什麼哇?”
許呦放下衛生紙,回頭擺手說:“伊切吾毋吃哩。”
謝辭湊在她耳邊,眼珠一轉,“你又在說什麼鳥語?”
“我說,我不吃,隻有你吃。”她低聲解釋。
看兩人神態親昵。
老板娘笑了一聲,轉而又問“擱嬤妹妹幫弟弟維屋裡廂咯?(帶男朋友回家呀)”
“毋茲毋茲(不是不是)”
老板娘隻當她害羞,又問:“儂對象切撒?(你男朋友吃什麼)”
許呦搖頭,“伊毋茲吾對象(他不是我男朋友)。”
這回謝辭連蒙帶猜,聽懂了兩個字。他很認真地問,“你們在誇我帥呢?”
老板娘笑起來。
許呦小小白了他一眼,“你吃什麼,快一點。”
最後點了一大碗湯面。
用託盤送過來的時候,白瓷碗裡嫋嫋浮起熱氣,蔥蔥綠綠的碎蔥撒勻在面上。
謝辭擰眉,站起身,“我要他重新做一份,我不喜歡吃蔥。”
“你別這麼浪費啊。”許呦忙拉謝辭,讓他坐下。
“我幫你挑出來。”
許呦說著伸手拿了一次性的筷子,攤開一張衛生紙放到油膩的方木桌上。她把浮在湯面上的蔥花一點點剔除。
熱霧燻過她幹淨的臉。
狹小的餐館,聲音喧擾嘈雜,旁邊牆壁上掛著破舊的小電視機,放著很久之前的港劇。
謝辭不緊不慢地,看許呦一系列動作,輕笑一聲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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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乘晚班飛機趕回臨市,到了之後已經是凌晨兩點多。
深藍色的天空宛如巨大的黑幕,稀稀淡淡的星光,一輪月亮彎而寂靜。
在飛機上時,許呦已經困乏,半開的眼睛支撐不住閉了起來,睡了一小會。此刻從出口處出來,人依舊打不起精神。
謝辭側目瞅了瞅她,欲言又止道:“我們.....”
許呦抬頭:“恩?”
“要去開房嗎?現在才3點不到,能睡一會。”
許呦立刻搖搖頭。
像是瞧出她內心在想什麼,謝辭咳了一下,“我又不會對你幹什麼。”
“而且...”
他還想再說,許呦急忙讓他打住,“不是,你別誤會了,我就是不喜歡睡賓館。”
謝辭:.......
沒辦法,從機場走出來之後,他們隨便攔了個的士去市區。
一路上,司機師傅幾次好奇地從後視鏡打量他們。那不加掩飾的目光讓許呦有些不自在。坐她旁邊的謝辭不耐煩,衝前面喊:“不是,您看路啊師傅,一個勁盯著我媳婦看幹嘛啊?”
司機師傅目光轉向謝辭,呵呵笑了一聲,打趣道:“年紀這麼小就談戀愛啊。”
謝辭闲著玩,和他瞎侃起來,“沒,不小了,我們去年證都扯了。”
“真的?”司機師傅驚訝。
“當然真的,我媳婦就是看上去顯小,你不知道別人老說她像高中生。”
“的確像個高中生。”
謝辭笑起來,“是。”
許呦忍不住掐了他一下,小聲嘟囔道:“你亂說什麼呢。”
前面的司機師傅又問,“那你們這深更半夜地幹什麼去了?”
謝辭有模有樣地回答:“陪我媳婦回去看外婆了。”
“哦....這樣。”之後司機師傅便專心開車。
兩人在長正路下車。這裡離學校很近,有個購物廣場,燈火敞亮,附近還有幾家24小時便利超市。
許呦不想去酒店開房,也想不出去哪過夜。反正就幾個小時,謝辭就陪她壓馬路。
沿著人行道旁邊走,凌晨的街頭,空曠無人,偶爾有呼嘯而過的摩託車。
許呦低著頭。
謝辭雙手插兜走在她旁邊,不時垂眼留意。
“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