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地看了我一眼。
「尹希，別多管闲事。」
笑話。
管他的闲事？
我抱著手臂冷笑一聲，轉身就走了。
走出教室那一刻。
身後驟然爆發出一片驚呼聲。
我頓住腳步回頭。
看見陳言澈一直攥緊的手緩緩松開。
然後他竟然真的跪下來，低頭，垂下眼皮，舔去了沈青然鞋尖上的牛奶。
連沈青然的跟班都忍不住後退了兩步。
「臥槽，他是狗嗎，怎麼讓幹什麼就幹什麼，這麼聽話啊。」
「你這話說的，能給燃姐舔鞋是他的榮幸好嗎。」
「看他剛才那不服氣的樣，我還以為他挺有骨氣呢，這麼快就認慫了？」
沈青然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在陳言澈站起身時還伸手拉了他一把，隨後好整以暇地等著觀察陳言澈的反應。
而陳言澈從頭到尾連臉上的表情都沒變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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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直身以後，抬起手背擦了擦唇角殘存的奶漬。
抬眸看著沈青然，冷聲問她：
「現在我可以走了嗎？」
沈青然不置可否。
她輕笑著走上前，抬手拍了一下陳言澈的臉。
被他皺著眉偏頭躲開了也沒生氣，
「很好，我就喜歡你這副不冷不熱的態度。
「等著吧，我還會再來找你的。」
8
中午課間。
我拿著試卷準備去問物理老師最後一道大題的解法。
畢竟上一世我連高考都沒來得及參加。
重來一次，我得珍惜機會。
無論如何，學習都是現階段的首要任務。
快要走到辦公室的時候，陳言澈一瘸一拐地追上來，攔在了我面前：「尹希，等等。」
我擰眉，繞開他想走。
卻被他一把抓住了袖子。
陳言澈語氣裡難抑的焦躁。
「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連句話也不願意跟我說嗎。」
我下意識揚手甩開他，又觀察著他的神色。
片刻後笑了笑，故意開口問他道：
「陳同學，這個學校裡討厭你的人多了去了。
「你怎麼就非要追著我不放？」
「因為……尹希，你跟他們不一樣。」他神色微滯，抿了抿唇，猶豫著措辭：「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這個態度。
「我不信真的隻是因為我這條腿。
「還有，看見沈青然來找我，你真的就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真有意思。
上一世我處處維護陳言澈，他卻向來連個眼神都懶得分給我。
這回我對他避如蛇蠍，他反倒主動來問我為什麼對他這個態度。
莫非……他和我一樣。
也重生了？
恰好此時有同學急匆匆地拿著一本物理書過來，先我一步敲開了物理辦公室的門。
眼看著中午這點問問題的時間又被別人給佔走了。
我嫌惡地看了陳言澈一眼：「我討厭你不需要理由。
「你擋著路了，滾開。」
9
下午上課，老師宣布我們班要成立物理學習互助小組。
他手裡拿著一摞試題，單手推了推眼鏡：「這節課的時間留給大家做一下這套試題，按照得分來決定誰和誰一個小組。
「被分到同一組的同學，以後就是同桌了。不允許有異議。
「尹希。」物理老師朝我招了招手：「你是課代表，來幫忙發一下試卷。」
我接過試卷挨個發下去。
最後一張，發到坐在角落裡的陳言澈。
他並沒有伸手接過試卷，而是抬起眸子，定定地看著我。
眼神裡分明沒有太多情緒，卻無端令人感到寒涼。
我像被毒蠍蟄到似的，把試卷拍到他桌上，匆忙回了自己座位。
隨堂測試結束以後，老師當堂改卷，隨後公布分組結果。
「第七組。」老師念道：「尹希，陳言澈。」
末了，老師還又特意多叮囑了一句：「尹希，你成績好，陳言澈同學剛轉來咱們學校，對於我們的教學進度還不太清楚，行動也不太方便，平時記得多幫襯他一下。」
我維持好學生的人設，乖乖點頭應好。
然後回過頭看了陳言澈一眼。
他收斂眉目，輕輕衝著我笑了笑。
……
按照課前老師說的規矩。
被分到同一組的人往後就是同桌了。
陳言澈下課以後把課桌和書本都搬到了我旁邊。
我往裡挪了一下，冷聲對陳言澈道：「我不認可這個什麼互助小組，月考之後我會以被你影響成績為由去找老師把位置調開。
「在此期間，不管有事沒事都別跟我說話，更不要打擾我學習。
「噢，對了。」沒等他回答，我話鋒一轉，
「測驗的題不難，你是故意做錯了幾道吧。
「就為了跟我分到一組？」
陳言澈動作一頓：「你……看出來了？」
陳言澈本身成績並不差，物理尤其拿得出手，不然也不會高三了還能半道轉到我們班來。
所以他剛才是故意控分，考了一個能夠最大幾率和我分到一起的分數。
「為什麼？」我問他：「你但凡長了眼睛應該就能看得出來我並不待見你吧，即便這樣你還是費盡心思要搬到我旁邊來。
「賤得慌？隻喜歡不喜歡你的人？」
面對我毫不遮掩的挖苦。
陳言澈也隻是稍微抿了一下唇角，然後他拉開椅子，在我旁邊坐下。
「我有話想告訴你。」他說。
我點頭示意他有話就說，心裡其實已經大概料到他要告訴我什麼。
沉冰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我握筆的手緊了緊。
果然。
下一刻，陳言澈出口的話，印證了我的猜想。
「尹希，你會這麼討厭我，是因為你跟我一樣，也回來了，對嗎？」
我沒有答復，他接著道：
「上輩子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後悔了，當時……不該那樣對你。
「既然能再來一次，我隻是想盡力對你好一些。
「你能不能……」
他話還沒說完，有同學敲了敲窗，
「陳言澈，然姐找你，在門口等著呢。」
我往門口看過去，沈青然正抱著手臂倚在門框上。
她沒穿校服，塗著口紅，嘴裡叼了根煙。
眼神看著我和陳言澈的方向。
10
陳言澈看了我一眼，起身朝門口走去。
還沒等開口，沈青然抬手就是一個巴掌落到了他臉上。
陳言澈被打得偏過頭，唇角溢出一絲血跡，沈青然又抬手揪住了他的頭發。
兩人距離被拉得很近，嘴唇都差不多快要碰到一起。
沈清然把含著的煙從嘴裡拿出來，緩緩吐了口煙圈到陳言澈臉上。
看著陳言澈彎下腰止不住嗆咳的樣子，沈青然松開他，淡淡道了聲：「廢物。」
「你他媽的還跟尹希當上同桌了？怎麼，不把我當回事兒，覺得我比不上人家好學生是嗎？
「你是我看上的人，還敢跟別的女的搞到一塊兒？
「你他媽怎麼就這麼愛犯賤？
「再有下次。」沈青然把煙頭按到陳言澈手上，笑著看著他手腕上的皮肉開始泛紅，緩慢道：
「再讓我看到一次，就不止是一巴掌、一根煙頭這麼簡單了。」
大白天，課間出來透氣的學生不少。
許多路過的同學駐足都偷偷看著他們竊竊私語。
前桌交作業回來，恰好圍觀完全程。
路過我的座位時，他彎腰衝我挑了挑眉，
「班長，你說那個瘸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啊？明知道他跟你走得近會惹沈青然不高興，他還天天往你跟前湊。」
他喜歡我？
可別了吧。
那種髒東西，碰一下我都嫌晦氣。
我盯著桌上已經寫完的物理試卷，在最後一道壓軸題的位置畫上一個勾。
估摸著陳言澈快要回來了。
然後才抬起頭，故意語氣曖昧、含羞帶怯地回答前桌道：
「你說，陳言澈……他喜歡我？真的嗎？
「不可能的吧，你別胡說了。」
前桌撇嘴，輕輕揚了揚下巴，示意我看身後。
我回過頭，看見陳言澈就站在我後面，顯然是聽到我剛才的話了。
他沒說什麼，拉開椅子在我旁邊坐下。
我立刻又切換上那副嫌惡的表情，拿著課本起身離開，走之前還踢了一下他的桌腳。
陳言澈抬起頭，看著我。
我掃了眼他被煙頭燙得潰爛的手腕，拿出一張創可貼扔到他桌子上，冷聲道：
「貼上吧，別發炎了。」
他愣了一下，小聲道了句謝，接過了那張創可貼。
一直等到走出教室。
我才終於忍不住低頭笑出了聲。
陳言澈，他真的，也重生了。
太好了。
我眼前的，就是上輩子害過我的那個人。
那麼——
我對他的所有恨意，全都名正言順。
他得到的任何下場，也都是罪有應得。
11
上一世也發生過沈青然逼陳言澈當她男朋友的事情。
那時候的陳言澈沒怎麼推拒就答應了。
沈青然嫌他無趣，沒過幾天就甩了他。
這一世他一直拒絕沈青然，沈青然反倒對他來了興趣，隔三差五就來找他一回。
陳言澈就坐在我旁邊，身上總是新傷疊舊傷。
我偶爾給他買藥，假意對他流露出一些關切。
周三上午。
我早上去上學的時候，撞見陳言澈被校外的一群小混混圍住，拖進了小巷子裡。
沈青然她爸是個半路發家的暴發戶，雖然一直嫌棄沈青然是個女孩兒，逢人就說他老婆肚子不爭氣給他生了個賠錢貨。
但他給沈青然花錢倒也還算大方。
沈青然有錢。
所以這方圓五裡的混混都以她馬首是瞻。
陳言澈得罪了沈青然，就是得罪了那群混混。
他敢下沈青然的面子，那群人當然就要找個機會教訓他一頓。
我看到了，但假裝沒看到。
照常走進學校上課。
早自習上了一半，陳言澈才終於裹挾著一身寒意進了教室。
他盡力把圍巾往上提，遮住了小半張臉。
但仍然掩蓋不住臉側猩紅的擦傷。
老師責備的話說了一半，看見他臉上的傷以後硬生生咽了回去，隻問他道：「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需要找個同學陪你去醫務室看看嗎？」
陳言澈搖頭：「不用了老師，我沒事，就是早上騎車來學校不小心摔了一跤。」
坐第一排的同學用書擋住臉：「嗤」地一下笑出了聲。
「被打了就說被打了唄，這瘸子還挺要面子。」
陳言澈聽完以後面無表情，沒什麼反應。
他朝老師微微頷首，徑直走回座位坐下。
然後抬手從兜裡翻出一個蘋果，遞給我。
他淡淡笑了笑，說：「平安夜快樂。」
我側眸看著他。
平日幹淨的校服上沾著浮塵，好些地方還都有破損，身上隻要露出來的肌膚上面不是淤青就是滲血發紅的傷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