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明有許多人爭先恐後地想把手裡的水遞給他，他還是徑直朝我走來。
「晏理理，我爸承包了一個馬場，我們去騎馬吧。」
「晏理理，新的滑雪板，走啊，去滑雪。」
「晏理理，你腦袋上要長蘑菇了知道嗎？」
他總是這樣能找到各種理由喊我出門，天氣好去散步，下雨去淋雨，下雪去堆雪人，天氣好天氣不好他總來吵我。
「賀新越，你很煩知道嗎？」
「我知道啊，我媽經常這麼說。」
在我看來，賀新越有一點沒心沒肺。
8
初中畢業的時候，爸媽和哥哥都來參加了我的畢業典禮。
他們說想帶我回國。
可是我依然不想回去面對，醫院的治療也沒有結束，我選擇繼續留在了國外。
哥哥心疼地微笑：「理理，我考了電影學院。你不想回就不回，我們雖然有時差，但是沒關系，你還可以在電視上看到我。為了你，我會努力找一些有鏡頭的地方出現。」
他真的做到了，每次在鏡頭前出現的時候，他會用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九十度比出一個 L 的手勢，他發消息說這是專門做給我看的信號。
我看見那手勢的場合逐漸變多，他成了閃閃發光的大明星。
我哥突然有些著急地敲響我的房門：「理理，我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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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回話，我哥更著急了。
打開門看著呆站著的我，眼睛瞥向了我的手機屏幕。
他把手機從我手裡輕輕抽走，輕輕撫摸我的頭發：「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什麼都不要管好嗎？不要擔心也不要去想，交給我。」
我不知道我哥想做什麼，但是我願意相信他。
他帶我下樓，好像鼓起勇氣一樣開口問我：「微博上那個叫賀新越的小子就是顧阿姨的兒子吧？」
賀新越實名上網，加上他的 IP 地址，不是傻子都能猜到。
我點點頭：「嗯，他說要過來。」
「把咱家地址發給他吧，地方夠大，來了住家裡。之前顧阿姨照顧你那麼久，我們也該照顧她的兒子的。」
「好。」
「我有一部綜藝要拍，凌晨的飛機，吃完飯就走，四五天我就回來。有事給我發消息，家裡有司機，想出門的話隨時喊他過來。」
其實這麼多年的心理治療加藥物治療，我已經好了很多，不會像以前那樣經常失控。
最近一年也可以正常地和人溝通、談話，隻要沒有過分親密的接觸，我和正常人的社交狀態沒有很大區別。
這次回來也是因為通過了國內一家知名品牌的線上面試，線上面試三次效果都還不錯，回來可以入職。
這麼多年沒回來，對國內不熟悉，隻能讓我哥找家裡司機送我去公司。
海外留學的背景加上在校成績優秀，實習期的方案也很新穎，直接空降了宣傳部門的副組長。
部門的陳主管起初是有些排斥，可是看到我提前準備好的策劃方案他眼睛一亮。
正趕上周五，陳主管提議下班一起聚餐，我看著手機裡的航班信息，笑著拒絕了他。
9
在機場看見賀新越的第一眼，我莫名其妙地多了些安全感。
他擁抱我：「好久不見。」
明明才三天而已。
我說去我家，爸媽想感謝這麼多年的照顧，他想都沒想地就退掉了訂好的酒店。
到家時爸媽都準備好了飯菜，自然知道這麼多年顧阿姨一家對我的照顧，所以爸媽對他也很熱情。
賀新越生活在國外，看到我爸媽熱情他更熱情，把他們都擁抱了一遍，又說顧阿姨準備了很多禮物讓他帶來。
吃飯的時候賀新越也主動分享一些我在國外的事情。媽媽眼眶紅了一陣，最後也隻說了一句：「家裡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吃過飯後我帶著賀新越去他的房間。
他放好行李箱問我：「聽說你還有個哥哥？怎麼沒見到？」
上次他們隻匆匆見過一面，顧阿姨怕打擾我們一家人，把他喊得遠遠的。
我想起昨天他微博的消息，該怎麼說我哥昨天剛被他罵過呢？
我隻能委婉地先拉扯一下：「他這幾天有事在忙，之後介紹你們認識。」
「對啊，我有正事的。」賀新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她知不知道這種行為在引導網暴啊？知道她現在在哪嗎？我讓她學學怎麼好好說話。」點開了莊琳琳的微博。
賀新越常年在國外，那邊很亂，隻要有錢有勢，一條人命在他們眼裡不算什麼，甚至為了保護自己的安全還可以申請槍支。
我攔住他：「這裡和你們那邊不一樣，你別亂來。」
「上飛機之前我特意找了本書看。」賀新越在他的書包裡拿出一本紅彤彤的《刑法》。
他拿書輕輕敲了我的頭：「放心，我有分寸，小笨蛋。」
「那天機場和你一起的人我看還是個大明星？要我看，就是這種明星什麼的才最花心了，娛樂圈裡哪有好人啊。」
「他是……」剛想告訴他那是我哥，就聽他更驚訝的聲音。
「這人的 IP 怎麼和那個明星在一個地方？肯定是找那男人去撐腰了。晏理理你放心，有我在，你誰也不用害怕。」
我把手機搶過來，果真，我哥和莊琳琳的 IP 都在同一個地方。
「我要去找他。」
聽說我想出去，賀新越倒是答應得痛快，沒五分鍾拎著行李箱出現在我房間門口：「走啊。」
他也不問我想去哪裡去做什麼。
凌晨的飛機，到機場正好是早上五點多。
10
我把機場的定位發給了我哥。
我哥秒回：【你在？】
【嗯，剛到。】
【我找人去接你，等一會兒。】
因為著急，我哥隻能借節目組的車過來。
節目組的人根據我哥發的照片很快看到了我。
工作人員很禮貌地和我打招呼：「晏小姐您好，請問您方便出鏡嗎？我們可以剪輯成家人探班的花絮播出。」
播出的話，關於那天機場的緋聞就會不攻自破了吧。
「可以的。」
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給我拿了麥克風和一個小型的 mini 攝像頭放在我的領口。
「因為這個是驚喜環節，所以沒有提前通知晏哥，可以記錄一下最真實的反應情況。」
麥克風佩戴好，賀新越正巧剛拿好託運的行李出來。
我們兩人一起上了節目組的車。
剛到片場，突然有人著急地把帶我們來的工作人員喊走：「喬姐暈倒了，快來幫忙。」
帶我們來的工作人員也很慌張，給我們指了一下方向：「右手邊的休息室一直走，走到廣場那邊有一輛白色的房車是晏哥的車，不好意思可能需要麻煩您自己過去了。」
我很理解地揮揮手：「沒事，你快去幫忙吧。」
根據工作人員指的方向，走進了一條長廊，長廊兩邊有幾個房間，都貼著一些明星的名字。
我看到了更驚訝的人。
劉寧棋。
當年我之所以被莊琳琳她們盯上，我曾懷疑過，也許是我幫劉寧棋說過話的原因。
劉寧棋是單親家庭，跟著媽媽生活，媽媽開早點攤，生活算不上富裕。
她被她們盯上的原因我實在不知道，可是當我第二次遇到莊琳琳一堆人圍著劉寧棋的時候，我察覺不是巧合。
我喊劉寧棋去老師辦公室拿作業。
那天過後，莊琳琳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碰撞我，從用身體碰撞我到用棍子或球不小心打到我幾下，到我的書無緣無故會少幾頁……一步一步，我落入了莊琳琳的霸凌中。
因為是來探班，導演組給了個微型的 GoPro 放在領口位置，想記錄一些花絮時刻。
我把 GoPro 擺得更正了一些，總覺得會拍到一些什麼。
劉寧棋拿著拖鞋走進了貼著莊琳琳名字的休息室，門並沒有被關死，我輕輕推開一條縫。
賀新越不懂，但是他也不問。我在做偷聽偷窺的事情，他隻站到一旁幫我放風。
11
劉寧棋很瘦弱，頭發也很短，臉上沒有一絲裝飾，左臉有些腫起，輕微泛紅。
莊琳琳把腳上的涼鞋隨意踢了出去，看起來心情很不好。
劉寧棋馬上拿拖鞋蹲下放在她的腳邊。
然後去旁邊撿起被莊琳琳踢飛的涼鞋，用湿巾擦幾下再放進鞋盒裡。
這套動作很熟練，劉寧棋一直低著頭。
「唉，把那邊的水果拿過來。」莊琳琳隨手一指，劉寧棋馬上把果盤端了過來。
莊琳琳看著手機，隨手拿起一個梨，剛咬了一口就扔在了劉寧棋的身上：「不削皮就拿來給我，你是幹什麼吃的？」
「花幾千塊錢僱一個啞巴廢物來嗎？看著就煩。」說著，莊琳琳又舉起手。
旁邊一個年齡大些的大姐趕緊攔住她：「琳琳，下次別打她的臉了，讓媒體狗仔拍到了麻煩。」
劉寧棋低著頭，拿著一堆東西輕聲開口：「琳琳姐，這是下飛機的時候機場裡粉絲送的信和禮物。」
劉寧棋熟練地把東西擺好，莊琳琳拿手機拍了張照片，又把手機遞給劉寧棋，讓劉寧棋拍了合照。
拿回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敲擊著：【今天的信我都收到了喔，看得好感動。大家不用經常接機送機的，太麻煩了啦，而且人太多會給別人造成不便。你們的愛我都有收到哦，我也愛你們，比心。】
莊琳琳隨便挑了挑桌子上的信還有手工做的賀卡、相冊、針織包一類的東西，嫌棄地擦了擦手：「扔了吧，一堆垃圾，當我這裡是廢品回收站嗎？」
賀新越在我耳邊輕輕說：「這人怎麼這麼眼熟啊？」
「我想起來了，她微博裡出現過。」賀新越掏出手機，打開莊琳琳的微博。
一日 Vlog 的視頻裡，劉寧棋作為她小助理的身份可以跟著她一起旅遊，兩人一起吃夜宵，莊琳琳還給她買鞋買包，時不時送各種禮物。
有人評論視頻裡的劉寧棋還是莊琳琳的同學，惹得粉絲又是一陣羨慕。
【什麼時候我的同學也可以成為大明星啊？】
【這種被帶飛的感覺也太爽了吧。】
【女孩子之間的友情也太好嗑了吧。】
【琳琳真是真誠又善良。】
【就我一個人覺得她們是在炒作嗎？誰會無緣無故對別人這麼好啊。】
劉寧棋猶豫著開口：「琳琳姐，這些都是粉絲的心意。」
莊琳琳的眼神逐漸開始不耐煩：「讓你扔就扔，聽不懂話嗎？又不是第一次這麼幹，今天怎麼腦子犯蠢啊？我做事不用你來教我。」
即便多年不見，看見莊琳琳兇狠的表情我還是心頭一震，腿不自覺有些發軟。
賀新越扶著我到我哥的房車前。
我撲進了我哥懷裡，眼淚再也忍不住。
12
我哥表情緊張：「怎麼了？」
「從那邊過來的。」賀新越指了指莊琳琳休息室的方向。
我哥輕輕撫摸著我的頭：「沒事，都過去了，哥在呢，別怕。」
在我哥懷裡，眼淚盡情地流。
賀新越盯著我哥看了看，又捂住嘴：「你是，那天那個？」
「允修。」莊琳琳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打斷了賀新越的話。
我抹抹眼淚，從我哥懷裡退到賀新越旁邊。
賀新越握住我的胳膊扶著我，輕輕用力地捏了捏，像是在安慰。
把他的墨鏡摘下來戴在了我的臉上，擋住了我哭紅的眼睛。
莊琳琳眼裡有一閃而過的恨意，她盯著我，然後作勢要挽住晏允修的胳膊：「允修，你朋友嗎？」
晏允修不經意地錯開莊琳琳伸來的手，介紹道：「我妹妹……」
我打斷他，我不想讓他在莊琳琳面前提起我的名字。
有些沙啞地開口：「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