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後響起一連串的鳴笛聲,她淡聲提醒:“綠燈了。”
溫少遠沒作聲,隻松開了腳剎,沿著這條寬闊的柏油路前行。
車外是冰雪的世界,雪花紛揚,似被誰抖落的鵝毛,洋洋灑灑地飄著。車燈的燈光明滅著,那光芒明亮,折射著雪花,更顯得閃爍。
車內安靜又溫暖,沉悶得幾欲凝結。
聞歌低頭,又喝了幾口雞湯,看著似乎要融進空氣裏的夜色,這才輕聲說道:“那裏有我不想見的人。”
“他不在。”
“那我是以什麽樣的身份回去?”她輕笑了一聲,笑盈盈地看著他。
唇上還染著潤澤的水光,可那笑容卻帶了幾分較真,認真得有些固執。
果不其然地看見他皺眉,聞歌移開眼,舔了舔嘴唇,隻覺得那剛才還清甜的雞湯,一下子透出了幾分苦味。
“選擇權不在我這裏。”半晌,溫少遠才這麽回答:“你可以以你想要的身份,回來。”
聞歌的眼睫顫了顫,依舊維持著淡然無波的表情,她靠著椅背小口小口地抿著雞湯。直到那冰涼的胃被熨帖得暖和起來了,她這才蓋上蓋子,準備等會拎回家下餛飩吃。
一路安靜地到了樓下。
聞歌推開車門下車:“謝謝小叔,我先上去了。”
她那驟然又疏離的聲音聽得溫少遠不由自主地皺起眉,在有最好的措施挽救前,他已經推開車門,跟著她下了車:“我送你上去。”
話落,沒等她拒絕,從她的手裏拿走了她的手提包以及餛飩,率先走到電梯前按下樓層鍵。
聞歌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看著他明顯不打算就這麽放過她的架勢,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就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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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總想著他能夠回頭,可現在他回頭了,她卻害怕了。
那承載了她全部的愛情,曾經求而不得,如今……觸手可及時,她卻害怕伸出手時要邁出的那一步——臨架在萬丈深淵之上的浮木。
……
安靜的電梯裏,就連呼吸聲都是輕淺可聞的。
兩個人各自佔據著電梯的一角,看著樓層鍵不斷跳躍,直到“叮”的一聲,它終於到達。
聞歌轉頭看了眼就站在自己身邊幾步遠的溫少遠,突然就有些不想邁出去。比起現在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總覺得一旦離開電梯,接下來發生的,將不再她的掌控之內。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溫少遠率先邁出了電梯,他手裏拎著她的手提包,走到門口時,更是沒管還落後幾步的聞歌,拿出鑰匙開了門。
聞歌“诶”了一聲:“你進我家幹嘛?”
溫少遠剛握著門把手推開門,聞言,轉身看了她一眼:“如果你不介意我們就站在走廊上談的話,我可以完全尊重你的意見。”
他那眼神,黑白分明,清亮的目光直逼得聞歌不敢跟他對視,別開眼看向自己的腳尖:“誰說要跟你談了?”
她這樣別扭又有些不安的語氣,讓溫少遠的心頓時柔軟了大半。他退後一步,握住她的手,直接拉她進屋。
又來了……專制,獨裁,霸道。
聞歌捧著保溫瓶,邊嘀咕邊換鞋。為了讓他知道自己此刻的不悅,她還故意把鞋甩得東一隻西一隻。
這是她的小習慣,表達不高興時的小習慣。
溫少遠靜靜地看了她一眼,玄關不甚明亮的燈光下,她鼓著的臉透著一層粉意,那唇上染了水光,盈潤又勾人。
他淡淡地別開眼,彎腰從鞋櫃裏給她取出拖鞋來,又順手把她甩飛的兩隻鞋子擺正,就以這樣的姿勢擡頭看了她一眼,毫無意外地和她的視線對視:“先談,還是先下餛飩?”
聞歌捧著保溫盒的手指動了動,隨手放在了鞋櫃上,踢踏著拖鞋率先走到了客廳裏:“你想談什麽?”
這是要先談了,也好。
他按亮了客廳裏的水晶吊燈,那璀璨的燈光亮起,刺得聞歌眼睛一眯,轉身看去。
溫少遠手裏不知道何時拿了幾張銀行卡,整齊地被他握在手心裏,全部遞給了她:“這些是我今晚放在身邊的全部積蓄,密碼是你電話號碼的六位尾數。前兩年,在朝陽名邸買了一套公寓,戶主寫的是你的名字,房産證就放在我的公寓裏。這些,是今晚談話的誠意。”
聞歌怔怔地看著他放進她手心裏的幾張銀行卡,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那銀行卡還染著他的溫度,微微的溫熱。
他的手覆上來,把她和銀行卡都包裹在了他的掌心裏。那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明亮的燈光下,更是顯得修長。
“之前說過的話,我不再重複。”溫少遠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和正經,他看著她,眼底的不容置疑堅定得不容她躲避:“今晚要說的,有關於以後。”
他又走近了一步,借著身高優勢,身影把她整個攏在了自己的掌控範圍之內。沒有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他的陳述清晰又讓人無法抗拒:“我已經過了非要找個女人結婚的年紀,如果錯過你,我不會再有別人。以前我顧忌你是否能承受,是否還不夠成熟,成熟到能夠做下有關一輩子的決定,所以三番兩次的,以我自己的見解和看法左右你,為難你,推據你。我沒有……再為自己找借口的理由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又微微地沙啞起來。那沉沉的磨砂質感,聲線卻格外動聽。
“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隻是溫少遠。”他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按在了心口:“所以,哪怕是懲罰,也要對著我來。我浪費了你那麽多時間,讓我補償你,把曾經那些時光,以及現在的,都還給你。”
聞歌張了張唇,看著他深邃的眼睛裏,那幽沉得看不到底的微光,隻覺得一陣踩不到底的恍惚:“不是這樣的……”
“隻要你站到我身邊……”他低下頭,微微湊近,那雙眼睛,就在她的眼前,目光悠遠沉靜,反射著水晶吊燈的光,一時璀璨得讓聞歌忍不住微微眯眼。
“隻要你站到我身邊,所有你不能承擔的,我都可以承擔。”他握緊了她微微蜷起的手心,用力地抵在胸口:“如果你還喜歡,還願意……”
聞歌的手背被他捏得發燙,心口更是“突突”跳動著,紊亂又迅速。
他的目光靜靜的,像是一座巍峨的遠山,山上雲霧重疊。可此刻,他把自己全部攤開來,眼神清澈又執著,卸下了所有的一切,隻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在了她的眼前。
指尖下,是他堅實有力的心跳,那一下下如鼓擂,讓她的血液也隨之興奮起來。
顧慮,遲疑,猶豫……
她看著腳下那懸在一線上的所有渺茫,掙紮著,始終邁不出那一步。
這樣的沉默,落在他的眼裏,就如同一團正興興燃燒起來的火焰。溫少遠眼底的光暗了暗,微微松開了緊握住她的手,開口時,那聲音低得近乎呢喃:“你心裏,還有沒有我?”
驟然的低沉,他垂斂下的眉眼,看得聞歌呼吸一窒,手指不禁縮起,想要推開就近在咫尺的溫少遠。
他靠得那麽近,把所有的情緒都放大在她的眼前,這讓她也無所適從,無法正常思考。
可她剛退開一些,下一秒,他的手指一松,改成手指緊扣,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指,反身壓在了她的背後。
聞歌被迫迎上前,還未來得及反應,他已經低下頭來,氣勢洶洶地吻了下來。
那是放下了一切的顧忌才有的攻城略池,他咬住她的下唇,齒間的力道有些重,咬得她疼得皺眉,剛嗚咽了一聲抗議,很快又被他吞沒在唇齒之間。
毫無喘息之地。
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凝聚在了嘴唇上,他用力地親吻,帶著灼燒一切的熱量,吻得她的嘴唇一陣發麻。
溫少遠漸漸地就開始不滿足於此,另一隻扶在她腰間的手,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料輕柔地摩挲著指下的那一寸。那摩擦的觸感,清晰得讓人無法忽視。
聞歌終於方寸大亂,被他緊扣住的五指不斷用力,想要掙開他。那強硬地被他固定在身側的手掙脫了他的束縛,此刻狠狠地一把掐在了他的腰間。
溫少遠悶哼了一聲,終於停下來。唇卻未離開,和她的相抵,那雙眼睛漆黑明亮,蘊著水光,清透深遠。
“討厭嗎?”他低低的問她,那聲音染了幾分動情,微微的沙啞。
聞歌搖搖頭,鼻尖卻是一酸,她紅著眼眶看著他:“你總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那聲音嗡上了鼻音,聽上去格外的可憐:“你總是不問我的意見,以前是,現在依然還是。”
她松開手,那稜角刻得她手心陣陣發疼發燙的銀行卡全部落在了地板上,發出幾聲輕響。
聞歌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委屈又難過,那蓄了半天的眼淚搖搖欲墜:“你憑什麽覺得我現在還是會聽你的?”
他向來見不得她掉眼淚,更何況如今,一看她滾滾地落下眼淚,就心疼得不行,連聲音都不自覺地柔和了許多,輕哄著:“以後我都聽你的。”
聞歌的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她又狠狠地一把掐在他的手臂上:“你讓我哭了那麽多次,我不想原諒你,我討厭你。”
這明顯的軟化,聞歌自己還沒察覺,溫少遠已經感覺到了。他壓住眉間的欣喜,溫柔地把她整個人納進懷裏,抱起坐進沙發裏。
她哭起來,依然還是以前那樣,小小的,總還沒有長大一樣。
他看得心尖柔軟,低頭吻了吻她的鼻尖:“以後不會再讓你哭了。”
聞歌擡手推開他,抑制不住地哽咽:“你總是推開我,我不敢……再把自己交給你了。”
這一句……是真話。
她不敢了。
溫少遠突然說不出話來,微涼的鼻尖還觸碰著她溫熱的臉頰,他低頭,輕輕地吻著她,繾綣又纏綿:“我把全部的自己都給你,以後,你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