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是無聊的化學課,正在講著幾個小實驗的化學反應。
聞歌記完筆記,目光從黑板上移開,擡手摸了摸自己汗濕的勁後,抽了紙巾擦汗。
不知道何時起,那原本灼熱的空氣像是被積壓扭曲在了一起般,形成了一個低氣壓的環境,滯悶得讓人喘不上氣,又熱得有些發懵。
她偏頭看了眼黑下來的天空,扯了扯唇角,扭頭繼續聽課。
這幾日,每天下午都會下一場雷陣雨,電閃雷鳴的,架勢十足。不過來得快,去得也快。雨後空氣清新又濕潤,還能暫緩一下白日的悶熱。
這才過了第一節課,外面的天色已經沉得風雨欲來。原本還是蔚藍色的天空,雲層翻湧著,沒多久天際便聚集了一大片的烏雲,沉沉地飄過來。
風起雲湧。
鈴聲剛響,聞歌的右肩就被拍了一下。她扭頭看去,一眼就看見了穿著一身球服,大汗淋漓的白君奕。
她剛皺起的眉頭一舒,回頭看了眼走出去的化學老師,這才合上書本站起來:“體育課?”
白君奕拍了拍懷裏抱著的籃球,伸出手來:“有沒有紙巾?”
聞歌彎腰,在抽屜裏翻了翻,拿出一包新的遞給他。
聞歌去n市一去兩個多月,白君奕也沒閑著,跟著他的小姑全國各地跑了一圈,開學前兩天剛回來,自顧不暇,和聞歌的聯系也隻是偶爾她主動打來電話。
所以兩個人各自的班級也知道正式開學後才知道。
一個在走廊最前面那個教室,一個在走廊最後面的教室,中間整整隔了三個班級。
至於朱清婉……聞歌難得交了一個好朋友,但因為她選擇了二中,並未再一起。
“等會放學一起回家?”白君奕抽了幾張紙把整包放回她的書桌上,隨意地擦了擦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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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叔會來接我。”
白君奕“哦”了一聲,含糊地嘀咕了一聲“怎麽哪都有他”,擺擺手,轉身便走了。
聞歌“诶”了一聲,探出身子一把拽住他的球衣。
白君奕被這麽扯了一下,回頭看她,頓時樂了:“舍不得我走?”
白君奕長得好,學習也好,體育也是沒話說,舉手投足都是時下女生最喜歡的“校草標配”,這才開學一個月,就已經有不少女生死心塌地地喜歡他。
他往聞歌這裏跑得勤,沒少有人說三道四的。
這會聞歌一聽他這麽說,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問道:“我隻是問你知不知道要軍訓的事。”
說起來,聞歌實在是有些鬱悶。
原本以為開學初期軍訓就已經結束了,結果……不知道校方為什麽推遲了,決定放在十月國慶節回來之後。聞歌今天剛知道這消息的時候眼都直了……
偏偏最近a市反常得熱,想著國慶假期銳減,還要回學校軍訓,她這一整天的心情都不好。
白君奕正要說什麽,剛張嘴,上課鈴聲便響了起來。
聞歌擺擺手,顯然也沒什麽心思和他說話了。轉身坐回座位,拿出課本準備上課。
白君奕在窗口站了一會,眼看著走廊上的同學都四散回教室了,折回來飛快地拉了一把聞歌束在腦後的馬尾,笑著跑了。
聞歌被這麽拽了一下,轉頭瞪著他的背影,氣得鼓起嘴來。
臭小白,還是這麽幼稚!
……
這場雨,一直持續到夜晚,從原先的磅礴到最後的淅淅瀝瀝,直到晚上八點多這才漸漸停了下來。
聞歌洗完澡,出來換上了下午學校剛發的軍訓時要穿的迷彩服。在鏡子前照了照,提著有些長的褲腿赤腳就跑去客廳裏。
溫少遠正要關燈回臥室,見她彎著眼睛一臉高興地從屋裏跑出來,目光再掃到她穿著的迷彩服上,忍不住彎了彎唇。
她身上這套迷彩服明顯比她這個人大了一個號,衣服寬大地能再塞下一個她,松松垮垮的。褲子更別提了,長長的褲腿拖下來,溫少遠毫不懷疑……這條褲能給他當九分褲。
這軍綠的顏色倒是襯得她精神了一些,一張小臉如細瓷一般,白裏透紅。那雙清透的眼睛更是明亮得像有流光掠過,精神奕奕。
聞歌提著褲腿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彎著唇,抿著唇笑:“小叔,好不好看?”
溫少遠彎腰,把手裏的水杯放在面前的桌幾上,又仔細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聞歌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地走到他面前。
剛湊近,就見他伸手過來,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撥弄,整了整她的衣領。拎著衣服肩上的那條線往後拉了拉,目光微凝,轉瞬,又拎起她的袖口,扣上紐扣細心地往上翻折了兩圈,端正地疊好。
她的手腕纖細,露在這迷彩服的下面,更是如一截雪白的婉玉,膚如凝脂。
溫少遠的手指一頓,就這樣低眉看了她一眼,見她正注視著他的手,很快松開,又折好她另一邊的袖口。
做完這些,目光輕輕一打轉,蹲下身,擡手捏住她的褲腳。
聞歌被他突然下蹲的動作嚇了一跳,剛要往後退一步,被他按住腳,動彈不得。他擡頭看了她一眼,快速地翻折好褲腿,起身,退開一看……
又忍不住笑了。
雖然沒有了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但她一臉的傻裏傻氣配著這一身衣裳,還真是……
聞歌被他笑得有些窘迫,微微紅了臉,無措地撓了撓頭發,半晌也跟著笑起來:“小叔,學校要軍訓,我五號就要回校報到了。”
溫少遠看著她這一身衣服也猜到了,點點頭,問道:“就在學校軍訓還是去部隊?”
“就在學校集訓。”所以軍訓的時間縮減到一個星期,意思意思走個過場就結束了。
溫少遠睨了一眼她露出外面的那一截白皙纖細的手腕和光潔的腳脖子,想了想,說了一句:“有事給我打電話,這種特殊的情況我允許你作弊。”
聞歌“哦”了一聲,應完又覺得有些不對,回過味來,頓時喜笑顏開。
有溫少遠這麽一句“免死金牌”加身,聞歌就沒一開始那麽焦慮了。整個假期該怎麽過怎麽過!
但當溫少遠中午回來,看見桌上給她留的早飯一動未動後,頓時便改了對她放養的主意。
傍晚吃過飯,聞歌回屋做了一個小時的作業後,便被溫少遠拎出去跑步鍛煉身體。
別看溫少遠平常都坐辦公室,出入都是轎車代步,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但人一直在鍛煉,隻不過聞歌一直不知道而已……
她仗著自己年輕體力好,慢跑剛開始洋洋得意甩了溫少遠好幾米的距離。等回頭……看著遙遙領先的修長身影,咬得牙都酸了。
偏偏溫少遠氣定神閑,跑幾步回頭看她幾眼,完全不像她……回家的半路上已經半死不活了,與其說是在跑,還不如說是在走,哦……到家時已經變成爬了。
開門進屋,溫少遠先去廚房給她倒了杯水。看她一口氣咽下,微皺了一下眉頭,到底還是沒有開口阻止。
隻等她緩過這一陣,這才淡然出聲:“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差勁。”
聞歌還來不及玻璃心碎一地,溫少遠在她身旁坐下,輕捏了一下她白皙的手腕,汗津津的,還在發燙。那脈搏強健有力,在他指尖微微跳動。
他松開手,自然地像是什麽都沒做過,慢條斯理地補充完下一句:“以後跟我一起早鍛煉吧。”
聞歌頓時:“……”<(。_。)>
於是,軍訓還沒開始,聞歌已經被溫少遠帶著訓練起了體力……
五號到校集合,當天集合完畢,校長講話後,軍訓正式開始。
聞歌這個班的教官是個皮膚黝黑,面相粗獷的老班長。個子高高的,估摸著跟溫少遠一般高,穿著作訓服,一絲不茍的。遠遠地從操場上走過來時,便有一種隱形的又十分強大的氣場撲面而來。
饒是平日裏班裏最鬧騰的學生,此刻也噤聲,安安靜靜地排好隊伍。
對於聞歌而言,卻是撲面而來的熟悉感。
堅硬的皮靴,筆挺的軍裝,微低的帽檐,遮在帽檐下的,是一雙漆黑又明亮的眼睛,那是她的爸爸,英氣勃發的爸爸。
聞歌美好的童年記憶裏,總有這樣一幕——
每逢父母休假回家後,她午睡醒來,總是能看到坐在床邊,目光專注地凝視著她的父親。他安安靜靜地坐著,就連呼吸聲都低得輕不可聞。見她睜開眼,下一秒就會笑起來,哄著她起來,抱她去院子裏玩。
外婆那木樓板上,總能聽見他的軍靴落下的腳步聲,利落得毫不拖泥帶水。
他的目光總是嚴肅又沉靜,不是很愛說話,更多時候都是聽著母親和外婆說話。他就坐在她的身邊,偶爾動動她的頭發,偶爾勾勾她的手指,非要惹得她不高興了,這才低低地笑起來,那聲音渾厚有力,是聞歌對他最清晰的記憶。
她正出神,便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吼。她猛然回神,就看見白君奕獨自站在隊伍之外,迎接著教官劈頭蓋臉的訓斥。
那聲音如洪鐘,嘹亮又清晰:“不好好穿外套就給我脫掉!但帽子給我戴好!人歪了帽子都不能歪!脫!”
白君奕憋悶著一張臉,不太情願:“我們班那麽多女生呢,讓她們看光了我怎麽跟我未來的老婆交代?”
教官頓時樂了,音量不減:“你不跟你未來的老婆說誰知道你脫了!”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