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幾秒後,教室裡轟然炸開了鍋。
「圈裡有姓白的家族?」
「她的鞋都脫膠了耶~」
「我們學校還會收這種窮光蛋?」
……
教導主任咳了兩聲於事無補,無奈地交代了兩句就離開了。
隻留下局促不安的白妍妍。
她緊緊地抱著懷裡的破書包,骨節發白。
短暫的驚訝後,我不感興趣地從陸灼空著的座位上收回視線。
剛轉身準備離開,就聽背後響起一道怯怯的聲音。
「請,請問……陸灼坐在哪個位置?」
我腳下一頓,回頭看向講臺。
「轉校生,你和陸灼什麼關系?」
有人好奇發問。
「陸爺爺雖然希望……」
她的臉上漫上欲言又止的紅暈:「可……我和陸灼哥隻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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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碎的議論聲瞬間消失了。
教室裡陷入一片古怪的沉寂,時不時有目光掃向門邊的我。
白妍妍渾然不覺。
得不到回應的她環顧一周後,目光遲疑地鎖定了角落那張唯一沒有同桌的桌子。
眼見她的手就要伸向桌子上的一本樂譜。
我不緊不慢地出聲:「轉校生,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很沒禮貌?
「我的樂譜,你恐怕賠不起。」
白妍妍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難堪得漲紅了臉:「又是你……」
隻可惜,這裡的人不吃那一套。
見沒有人替她解圍,她鼓起勇氣小聲問道:「這不是陸灼哥的桌子嗎?為什麼你的東西會放這裡?」
我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沒有回答。
局面一時僵持,直到有人從背後悄無聲息地握住我的手:「歲歲?」
「陸灼哥!」
白妍妍看到救星一樣,委屈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
陸灼恍若未聞,垂眼專注地看著我:「有東西要給我?」
就知道瞞不過他。
我撇了撇嘴,任由他剝開我握著的手,露出昨天不小心扯掉的紐扣。
「原來在你這裡。」
他的眼底露出輕微的笑意。
「你,你把你的東西放陸灼哥的桌子上,會不會不太合適?」
一道不甘寂寞的聲音響起。
白妍妍沒有留意到眾人詫異的視線,自顧自地說道:「你這樣,有沒有問過他自己的意見?」
陸灼眉眼一凝,我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不要開口,頗為好奇地發問:「那你有什麼建議?」
白妍妍撲閃著水汪汪的眼睛,欲言又止:「就算你是陸灼哥的妹妹,會不會……太沒邊界感了?
「陸灼哥總要交女朋友的,萬一他未來的女朋友介意……」
周圍看戲的人終於忍不住笑出聲:「轉校生,你在開什麼玩笑?
「誰告訴你她是陸灼的妹妹?」
白妍妍倔強地咬了咬唇:「可是他們明明……」
我上前一步,露出和陸灼十指相扣的手。
白妍妍似乎被這一幕刺痛,臉色有點發白。
我懶洋洋地倚在陸灼身上:「重新認識一下。
「我叫寧穗。」
我惡意地勾起唇。
「聽說你是陸灼的未婚妻?
「正巧,我也是。」
6
話音落下,白妍妍的臉上徹底失去了血色。
她急切地上前一步:「她,你不是……不是去國外了嗎?」
不知道是誰先發出一聲嗤笑。
我也好笑地挑起眉:「轉校生,我隻是暫時出國交換了。
「還會回來的。」
我慢吞吞地拉長了聲音:「明~白~嗎?」
「可,可是……」白妍妍咬了咬唇,期期艾艾地看向陸灼。
陸灼把玩著我的手指,眉眼淡漠:「我不知道是什麼給你的錯覺,我的未婚妻一直是歲歲。
「如果是因為我爺爺……」
他頓了頓,語氣不帶一絲情緒:「應你的要求給你轉到這個學校後,你對陸家的恩情到此為止。」
白妍妍露出受傷的神情:「陸灼哥,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上次那個男生其實……」
陸灼漠然打斷了她:「不用告訴我,你的事情與我無關。」
一道道嘲弄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還有人竊笑著指指點點。
「她怎麼敢啊?
「人家青梅竹馬天生一對,她算什麼妖魔鬼怪?」
她不堪承受地微微發著抖,終於在甩下一句:「你們、你們太欺負人了。」
然後奪門而出。
我毫無愧疚地聳了聳肩。
整個上午,白妍妍都沒有再回來。
排練中場休息時,我在衛生間聽到一陣嗚咽的聲音。
我走出隔間,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洗手池前打電話。
「可是,那個寧穗回來了……陸灼哥還會喜歡我嗎?」
她的手機隔音效果很差。
電話另一端的小炮仗聲音清晰可聞:「妍妍,你沒聽說過嗎?青梅不及天降,陸灼隻是把習慣當成了喜歡!」
白妍妍似乎被安慰到了,她含著眼淚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不能自暴自棄。
「這麼普通的我,卻和陸灼哥那樣的天之驕子產生了這麼多交集……一定是命運把我們連在了一起。」
她破涕為笑,握起拳頭給自己打氣:「日久見人心,我遲早會讓陸灼哥刮目相看!」
我扯了扯唇,伸手擰開了水龍頭。
水流聲響起,白妍妍頓時驚跳了起來。
「又是你!」
她的眼底閃著脆弱的淚光:「你,你憑什麼偷聽我打電話?」
「偷聽?拜託,是我先來的。」
我偏過頭,仔細地端詳著面前這張清秀寡淡的臉。
「青梅不敵天降?」
我似笑非笑地對白妍妍挑了挑眉。
「我隻知道,是我的,還是我的。」
7
「聽說新來的轉校生被你氣哭了?」
排練散場時,大提琴手一臉戲謔地來找我八卦。
我把琴收進琴盒,沒有誠意地聳了聳肩:「是嗎?我也不知道。」
她的語氣興致勃勃:「那你一定不知道後續。
「聽說她今天帶著自己做的便當來送陸灼,卻被告知……
「轉校生,別等了。
「人家被你煩到轉班了。」
另一個人繪聲繪色地轉述,訓練廳頓時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
「她真的很閑。」我興趣乏乏下了結論。
「歲歲。」
陸灼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我把琴盒遞給他,和他肩並肩走出訓練廳。
老實說,我並沒有很把白妍妍放在心上。
要不是她總陰魂不散地到我面前礙眼,我對她的興趣還不如即將到來的夏日遊大。
每年這個時候,學校都會組織夏日遊。
今年沒有出國,而是選擇了國內的某個海濱城市。
想起去年的經歷,我有危機感地提醒:「阿灼,上次的防曬霜沒有帶夠,這次要給我裝一管很大的。」
我委屈控訴:「我去年都曬黑了,不漂亮了。」
陸灼專注地看著我,認真強調:「沒有的事,一直很好看。」
頓了頓,他忽然低低開口:「歲歲,我們今年不去了吧。」
「為什麼?」
我不走心地問了一句,又不滿地對他伸出手:「阿灼,你今天怎麼不牽著我?」
陸灼遲疑了一下,握住了我的手。
下一秒,他的手指像被燙一樣蜷縮了一下。
隻是微不可察的一個瞬間,他又若無其事地緊緊牽住了我。
可我立馬敏銳地停了下來。
我用袖子包著抓起他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卻沒有看到任何傷口,索性直接開口:「你的手怎麼了?」
陸灼回答:「沒什麼。」
我皺起眉,擋在他面前認真問道:「阿灼,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陸灼動了動唇。
我一看他這個神色就知道不對勁:「陸灼,我警告你,我要生氣了。」
我瞪著他的眼睛:「你忘記我上次怎麼給你說的了嗎?」
記憶中,我和陸灼吵架的次數並不多。
唯獨有一次,他去國外滑雪受了傷,居然串通了我媽一起瞞著我。
我發了很大一通火,好長時間沒去陸家。
從那以後,他就改掉了什麼都悶在心裡的壞習慣。
那次……他還因為我不理他哭了呢。
陸灼眉宇間閃過一絲掙扎,最後卻還是隻吐出三個字:「我沒事。」
我用皮鞋狠狠碾過他的腳,怒極反笑。
「好,很好。
「陸灼,那你就一輩子別和我說話了。」
8
這大概是我從小到大,和陸灼的冷戰持續得最長的一次。
直到躺在海邊的沙灘椅上,我都忍住沒和他說一個字。
感覺到一道執著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我幹脆狠下心用浴巾蒙著頭,一個眼神也沒給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拉下了我的浴巾。
「告訴你我是不會輕易原諒……」我一句憋了半天的抱怨即將脫口而出,卻又吞了回去。
「是你啊。」我懨懨地撇了撇嘴。
「不是某人,很失望?」
大提琴手攏了攏身上披著的浴巾,一臉八卦:「你家小竹馬呢?不是成天黏著你嗎?」
她觀察著我的神色:「鬧別扭了?」
「才沒有。」我嘴硬。
她直起身子環顧一周,目光定格在某個方向:「哇,他一直在後面眼巴巴看著你。」
她笑出聲:「好像一隻被拋棄的流浪狗啊。」
我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正看到白妍妍走過去,拿著一個小瓶子和陸灼說話。
我頓時冷笑一聲,陰陽怪氣:「不是有的是人鞍前馬後嗎?」
大提琴手笑瞇瞇地調侃:「吃醋了?我看他也沒理會……哈?」
我坐直了身子——陸灼竟然真的接過去了,看口型是在說謝謝。
白妍妍露出雀躍的神色,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我面無表情地又蒙上浴巾:「他沒了。」
晚上,我早早鉆進了帳篷。
大提琴手一進來,就扔了一個小瓶子給我。
我一頭霧水地接住:「這是什麼?」
「你家小竹馬給的,他說……」
大提琴手翻了個白眼,模仿著陸灼那冷淡的語調:「歲歲夜裡容易被蟲咬。
「我看好像就是白天轉校生給的那玩意兒。
「好一個借花獻佛。」她嘖了一聲,得出結論。
我很勉強才按住翹起的嘴角,傲慢地哼了一聲:「我才不要轉校生的東西。」
次日清早。
我徑直走到白妍妍面前,把小瓶子遞給她:「還給你。」
白妍妍的臉色煞白:「怎麼會在你這裡?」
我懶得理她。
沒有陸灼在,我的脾氣好像更壞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煩人的副首席跑來礙眼:「聽說今晚有流星,寧大小姐,不如……」
我坐直身子,注意到白妍妍又去找陸灼了。
今天隔得不遠,她帶著哭腔的質問聲清晰傳入耳中:「那是我送你的……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很殘忍嗎?」
陸灼直直看著我和副首席的方向,聲音聽起來心不在焉:「我讓保鏢給你轉了錢,以為是賣給我的。」
「陸灼,你太過分了!」
白妍妍一跺腳,嗚咽著跑了。
下一秒,陸灼就徑直朝著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我一扭頭看向副首席,故意大聲說:「不是約了晚上去看流星嗎?
「我也想看。」
「歲歲……」
我無視了陸灼那張欲言又止的臉。
和副首席約好後,我就一頭鉆回了帳篷裡。
一覺醒來,迎接我的卻是大提琴手那張焦急的臉。
「寧穗,陸灼和白妍妍一起失蹤了!」
9
電話始終無人接聽,陸灼身上裝的所有定位也詭異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