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工作了一天,桑稚就覺得腰酸背疼。回到宿舍,她洗漱完後,端了個盆泡腳,之後什麼都不想再做,直接躺到床上。
還沒到桑稚睡覺的時間,但她就已經被睡意籠罩。
桑稚勉強睜著眼,回復著段嘉許的微信。她退開,注意到家裡的群有了新消息,分別是桑榮和黎萍,都發了個紅包,慶祝她找到了實習。
見狀,桑稚的心情又好了不少。她先發了個“抱住”的表情,隨後一個一個地點開,發現都已經被桑延領了。
桑稚耷拉著的眼皮瞬間抬起,當做是他誤領了,輸了個問號提醒:【?】
桑延沒回復。
桑稚等了好一會兒,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桑延依然沒回復。
反倒是桑榮為了哄她,昨晚又發了兩個紅包出來。過了幾分鍾後,他還發了句:【臭小子,整天除了欺負你妹還會幹什麼?】
桑延仍然一句話沒說。
桑稚睡眼惺忪,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她伸手點開,發現這兩個紅包仍然被桑延領了。
加起來,整整八百塊大洋。
“……”
行。
行!!!!!
別說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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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稚現在還想跟他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
-
接下來的幾天,施曉雨對桑稚依然是同樣的態度。
桑稚不管做什麼都會被罵。
比如,施曉雨讓桑稚去裝杯水。
桑稚第一次裝常溫的被罵了,第二次先問了句“您要熱的還是冷的”,她反倒回了句“這還要問的嗎”。然後桑稚按照她上次的要求,倒了杯溫的,依然被罵。
再比如,按照施曉雨的要求,找的素材,畫出來的稿子,她總能找到挑刺的地方。
桑稚修改了好幾次,被她接連罵了好幾次,到最後她才用著極為勉強的語氣,說了句“算了就這樣吧”。
仍舊是不滿意的姿態。
偶爾跟寧薇聊天,也聽她提起了幾句,找的實習有些不合意,但依然堅持著工作。
桑稚也不想就這麼半途而廢。
她的生活變得比上課的時候還要規律。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加班,再然後就是回宿舍睡覺,別的任何事情都不想幹。
有時候脾氣上來了,桑稚琢磨著合同還沒籤,要不然就直接不幹了。又覺得被虐待了這麼多天,現在就撂擔子走人,一分錢都拿不到格外吃虧。
時間一晃,就到了周五。
桑稚中午跟同事一塊叫了外賣,吃完之後,她收拾了一番,把盒子拿出去扔。走到樓梯間的時候,恰好看到施曉雨靠在窗邊打電話。
她的聲線偏柔,說話也緩,跟在桑稚面前完全不同:“我咋覺得這小姑娘跟你說的不太一樣啊?還挺聽話的,被我這麼刁難也沒怨言,我也沒見她跟公司的男同事說過什麼話……诶,我都不好意思這麼欺負她了。”
桑稚頓了下,沉默著把垃圾扔掉。
施曉雨沒注意到她,仍在跟電話那頭的人聊天:“說的也是,不過按你這麼說的話,這男的也很渣啊,你換個唄。”
她沒再繼續聽,轉頭回了公司。
桑稚到廁所洗了手,想著施曉雨的話。
看來,這些天來的針對和謾罵,都是帶了私人情緒的。
但她真不認識施曉雨啊。
難不成是惹到了哪個同學,然後施曉雨是那個同學的姐姐?
不管怎樣,如果是工作上的問題,桑稚覺得自己還能忍。但現在已經明確,對方就是刻意地在針對她,她就一絲一毫都不想再忍受了。
桑稚回到自己的位置,打算午休。
施曉雨也已經回來了,此時拿上位置上的毯子,打算去沙發那邊睡一會兒。公司裡隻有一張沙發,也向來是她在用。
看到桑稚趴到了桌上,她的腳步一停:“誰讓你睡了?”
桑稚側頭:“還沒到上班時間。”
施曉雨:“讓你找的素材找好了?”
“沒有,”桑稚盯著她,平靜道,“但現在不是上班時間。”
頭一回聽到桑稚回擊,施曉雨還有些不適應,她皺著眉,手掌在桌面重重拍了下,惱火道:“你先找完,我趕著用。”
桑稚:“哦。”
施曉雨的表情緩和了些:“快點啊。”
桑稚又補了句:“不找。”
“……”施曉雨說,“你說什麼?”
“你要真著急,你可以自己不午睡,現在去找。”桑稚的脾氣向來不好,此時還是按捺著火氣說的話,“不然,這加班費,你給我出?”
-
因為桑稚的態度,之後施曉雨的行為明顯要更惡劣了。
覺得合理的,桑稚還會忍著。覺得施曉雨是沒事找事的,她也會面無表情又禮貌地回應幾句。中途施曉雨去上廁所的時候,萬哲和何朋興忍不住過來跟她搭話。
萬哲:“你今天吃炸藥了?”
何朋興:“牛逼啊,你不怕她之後更加針對你啊?”
桑稚翻著文件,無波無瀾道:“忍著照樣被罵,我還不如給她找點不痛快。”
何朋興:“好。”
萬哲:“幹得好。”
何朋興:“但我不敢。”
萬哲:“我也不敢。”
“……”
為了新來的三個同事,老板張輝決定組織個聚餐,當是迎新party。所以今天的下班時間格外準時,施曉雨想刻意給桑稚找點事情做,也沒找到理由。
聚餐的地點在附近的一家自助餐廳。
在張輝面前,而且還是下班時間,施曉雨也沒太放肆,沒再刁難桑稚。
這一場結束,一行人決定到附近的KTV放松一下。
桑稚不太想去,但見其他人都去,她也不好意思提出要走。想著過去呆一個小時,就找個宿舍門禁或者別的什麼理由,先一步離開。
路上,桑稚聽到施曉雨在跟張輝說:“輝哥,我朋友打算來找我,讓她一起來,行不?”
張輝笑呵呵的:“可以啊,人多熱鬧。”
桑稚沒把這太當回事兒,走在後邊,沉默地在微信上跟段嘉許說自己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沒多久,桑稚見到了施曉雨口中的朋友。
是許久未見的姜穎。
在這一刻,桑稚也突然想起了一開始為什麼會覺得施曉雨眼熟。她的臉漸漸跟在火鍋店的時候,攔著姜穎瘋狂舉動的那個女人重合上。
桑稚坐在KTV的角落,情緒很淡,盯著笑著跟所有人打招呼的姜穎。
兩人目光撞上的時候,姜穎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桑稚也裝模作樣地露出個笑臉。
其他人唱歌玩骰子喝酒,桑稚隻跟著玩了一會兒,就回到角落坐下。不知不覺,姜穎就坐到了她的旁邊。
她看上去很正常,臉上帶著親近的笑容,溫和道:“聽說你才大一?”
桑稚裝沒聽見,不吭聲。
姜穎:“這麼小就出來工作了啊?”
“……”
“跟個什麼都沒有的男人在一塊,開心不?”
“阿姨,”桑稚啃著面前的花生米,“我要真缺錢呢,我去找份家教,或者是出去外面打個暑假工,都比在這公司實習來錢快。”
“……”
“沒別的意思,你要就想說這個,我先提醒你一下。”桑稚抬頭,笑眼彎起,“不然你說的累,我聽著也煩。”
姜穎臉上的笑容斂住,定定地看著她,突然往嘴裡灌了好幾口酒。也許是因為周圍在場的人多,她也沒做出多激烈的舉動。
桑稚低頭看了眼時間。
姜穎:“你父母能同意你跟他在一塊?”
桑稚沒應。
“你覺得他真喜歡你?小姑娘,認真跟你說一句,這個男人,特別缺愛。”姜穎輕聲道,“你對他是不是挺好?”
“……”
“任何一個人,隻要對他好一點,他都能把這種感覺誤以為是愛情。”姜穎說,“我看你確實愛他愛的死去活來的,但你如果跟他提分手,你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不?”
桑稚低頭玩手機,一聲也不吭。
姜穎用指尖輕輕戳了下她的手臂:“他會覺得,沒關系,你能找到更好的就好。”
她的心髒像是被扎了根刺,唇角用力地抿了下。
“然後呢,”姜穎慢慢地說著,“你這樣的人,他能找出千百個。”
桑稚這才開了口,輕聲道:“你來找我說這些話,有意思?”
“被我戳到痛點了啊?抱歉哈。”姜穎嘴裡的酒氣格外濃鬱,有些難聞,“我就是看不慣他,好心提醒你。你說我沒事兒針對他幹什麼,因為他爸開車,把我爸,撞死了。”
“我知道。”
姜穎一愣,突然大笑起來,全身都在抖:“這事兒,他告訴你了啊?他還好意思說啊?——可真夠厚臉皮的呢。”
“現在5012年了,”桑稚語氣無波無瀾,“一千年前連坐制就廢除了,阿姨。”
沉默好半晌。
姜穎僵硬地扯起嘴角,涼涼道:“那我找誰怨?如果是你家人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覺得你不會變成我這樣?”
“段嘉許的爸爸犯了罪,”桑稚說,“所以法院判了刑,他會因自己所犯下的罪——”
姜穎猛地打斷她的話,冷笑:“得到懲罰?”
“……”
“我爸本來能活。段志誠那個畜生,撞了人之後逃逸,”姜穎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怕坐牢,怕受到別人的指指點點,跳樓自殺了。”
“……”
“你說,他受到了什麼懲罰?”
“……”
這事情桑稚也是第一次聽說。
先前聽段嘉許說,他爸爸成了植物人,她也以為是因為那場車禍,造成的雙方影響。
良久。
桑稚抬睫與她對視,語氣輕輕的:“那段嘉許,不也是受害者嗎?”
-
桑稚找了個理由離開,姜穎沒跟著出來。她的心裡憋得慌,一時也不想回學校,到附近買了份章魚小丸子吃。
沒多久,她收到段嘉許的微信:【在哪,我過來接你。】
桑稚給他發了個定位。
這兒是個小廣場,還算熱鬧。
有一群人在不遠處玩輪滑和滑板,桑稚坐在旁邊的小石階上,把章魚小丸子吃完。她把盒子放在一旁,悶悶地打了個嗝。
她想著姜穎的話,莫名有些失神。
開始回想著這段時間跟段嘉許的相處。
他是對她很好的。
什麼都遷就著她。
她想做什麼都陪著去做。
她不願意的事情,他也不會強迫。
他對她很好。
這樣還不算很喜歡嗎?
但從第一天在一起的時候,桑稚就很清楚。
他們的喜歡,應該是不對等的。
他是一時興起也好,是日久生情也好。
隻要他有一點點喜歡她,好像也就足夠了。
桑稚忽地站了起來,盯著別人嬉嬉笑笑地玩著滑板。
注意到遠處有個男生牽著女生的手,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像是怕她摔了,然後猛地被她親了一下,表情愣住,面紅耳赤地松開手。
結果兩人一起摔了,卻都在笑。
桑稚莫名也跟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