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還是運氣太差了。”向朗隨意說,“我感覺要不是因為以凡得跟著她大伯一塊搬到北榆,你倆應該早在一塊了吧。”
桑延的視線一停:“大伯?”
“是啊。”
“她不是住在她奶奶那?”
“不是,她一開始住在她奶奶那,就一段時間。後來一直住她大伯那了。”可能是覺得聊太久了,向朗也沒繼續提,往外走,“我走了啊,工作去了。”
桑延還站在原地,眼睫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
六點一到,桑延準時出了公司,開車到南蕪廣電樓下。他找了個位置停車,把車窗降下,給溫以凡發了個消息:【到了】
溫以凡回得很快:【馬上,你等一下。】
桑延的指尖在窗沿上輕點,還想著向朗剛剛的話,有些心不在焉。
高中的時候,溫以凡住在大伯家,卻告訴他自己一直跟奶奶住。她那個“舅舅”是她大伯母的弟弟。高考錄取結果出來那天,他去北榆找到,碰到這個“舅舅”在糾纏她。
她說自己不認識這人。
再結合起這段時間,溫以凡碰到那個男人之後的情緒。
桑延的唇線漸漸拉直,腦子裡漸漸浮現起一個,讓他極為不想相信的猜測。他不敢再去想,側過頭拿起煙盒,剛抽了根煙出來。
在這個時候,桑延突然聽到有人喊他。
“桑延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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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聲,桑延看了過去,就對上了付壯那雙大大的眼睛。
付壯過來趴在他車窗前,格外自來熟:“你又來接以凡姐下班呀?”
桑延碰到過他幾次了,這會兒實在沒什麼心情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你真是絕世好男友。”付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過最近你應該都不用太擔心了。那變態男人現在被派出所扣著了,近期應該都沒什麼事情。”
“……”桑延偏頭,抓住了其中四個字:“變態男人?”
“對啊,猥瑣又惡心,說的那些話我光聽著都要氣死了。”付壯越說越憤怒,音量也揚了起來,“一直說以凡是她外甥女啥的,這段時間也老是來臺裡騷擾她,昨天還鬧到派出所了。”
桑延的聲音漸輕:“派出所嗎?”
付壯點頭:“以凡姐被他推了一下,腿上被樹枝刮得留了好多血,看著可疼了。”
說了好半天,付壯才反應過來,有些奇怪:“桑延哥,你不知道嗎?以凡姐沒跟你提?”
桑延把玩著手裡的煙,沉默了幾秒。
“提了。”
-
怕耽誤了桑延的飛機,收到他的消息之後,溫以凡也不敢磨蹭。她出了單位,在熟悉的地方找到桑延的車,上了副駕之後問:“要不要我開過去?”
桑延:“不用。”
他不再多言,直接發動了車子。
溫以凡點頭,低頭翻出手機,提道:“對了,我昨晚幫你挑了幾家酒店,都是在宜大附近的。現在是暑假,那邊酒店有很多空房,也不用著急訂。你等會兒看看比較喜歡哪個,我再給你訂?”
桑延嗯了聲。
察覺到他的寡言,溫以凡側頭看了過去。她正想說話,又瞬間注意到車子開的方向好像不太對,遲疑道:“你是不是開錯了?我們現在是要去機場,這條路回家了。”
桑延繼續看著前方,語氣偏冷:“先回家一趟。”
“……”溫以凡也不知道是什麼情況,猶豫地問,“你是有東西沒帶嗎?”
桑延又敷衍似地嗯了聲。
溫以凡瞅了眼時間:“那我們得快點兒,我怕你趕不上飛機。”
莫名其妙地,溫以凡覺得這會兒車內的氣壓極低。她莫名有些不安,右眼皮直跳,忍不住問道:“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桑延沒吭聲。
溫以凡:“怎麼了?”
見他還是不說話,溫以凡又自顧自地說了點高興的心情,希望能讓他地心情好點。見他沒有聊天的欲望,才慢慢地停下了話茬。
她有點愁,又有點山雨欲來的感覺。
一路開到尚都花城的地下車庫。
下了車之後,桑延伸手牽住溫以凡的手腕,往電梯的方向走。溫以凡盯著他的側臉,不知怎的,總有種不好的預感,卻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試圖說幾句話哄他開心。
桑延會回應她,語氣卻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一直冷淡至極。似是隻是接個話,不想讓她尷尬,但實際上,他並沒有任何說話的欲望。
上到十六層,桑延拿出鑰匙打開門。
兩人走了進去。
溫以凡站在玄關,並不打算脫鞋:“那你快去拿――”
沒等她說完,桑延把她抱了起來,擱在鞋櫃上。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像是想確認什麼,直截了當地將她的褲腳順著往上捋。
“……”溫以凡的面色一僵。
在這一瞬間,因為他的舉動,她明白了他這壞情緒的緣由。
溫以凡下意識去攔住他的動作。
桑延的反應很快,完全不把她這點兒反抗放在眼裡。他單手固定住她的雙手,強硬地繼續往上捋,直至捋到大腿根。
她的腿白皙細嫩,沒半點兒傷痕。
桑延的動作停下,又抬眸看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地開始捋另一條褲腿。
溫以凡這才真正地急了,卻也掙脫不開他的力道。
“桑延!”
剛捋到大腿的位置,桑延清晰看到她腿上的傷痕。好幾道血痕,尚未結痂,有幾處還能見到血,泛著紅腫,看著極為觸目驚心。
這一刻,桑延的火氣才像是徹底被點燃了。
他閉了閉眼,按捺著火問:“怎麼弄的。”
第66章
從公司樓下到家的一路上,桑延的情緒都格外不對。進家門之後所做的舉動目的性也很強,明顯是從誰的口中得知了這件事情。
溫以凡順著他的話,垂頭盯著自己腿上的傷口,掙扎也隨之停了下來:“被推了一下,刮到樹枝了。不嚴重的,我也上藥了,很快就能好。”
這話一落,室內安靜下來。
溫以凡舔了下唇角,莫名有點兒忐忑,重新抬了眼。重新對上了桑延的目光,他的神色無波無瀾,似是在等,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持續了好一會兒。
桑延似是沒耐性了:“說完了?”
“……”
桑延:“誰推的。”
溫以凡實話實說:“…說是我舅舅的那個男人。”
桑延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多久了。”
溫以凡:“啊?”
“他纏著你多久了。”
“……”溫以凡條件反射地否認,“沒有。”
桑延像沒聽見她這個否認一樣,繼續說:“從上次他在‘加班’纏著你開始?還是更之前?”
“不是,我也沒怎麼碰到過他。我之前都不知道他在南蕪。”溫以凡解釋,“而且這段時間也沒有……”
“這段時間?”桑延打斷她的話,一字一頓道,“所以是多久。”
“……”
“溫以凡,‘有什麼事兒跟我說’,”桑延氣極反笑,“這句話,這段時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
過了那麼久,再度聽到他喊自己的本名,溫以凡有點愣。她動了動唇,忽然有點不敢說話了,半晌後才訥訥道:“抱歉。”
桑延看著她。
“我隻是覺得,沒必要因為這種心情影響了兩個人的心情。”溫以凡說,“而且我沒覺得是什麼大事情,都是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沒覺得是什麼大事情。”桑延輕飄飄地重復著她的話,語氣不帶任何溫度,“那什麼才算大事兒?”
溫以凡答不出來。
“一定要我問一句,你才答一句,是麼?”桑延盯著她,聲音又冷又硬,“就算真出了什麼事情,對你來說也不算大事兒,是這樣麼?”
“……”
“溫以凡,”桑延的喉結滾了滾,“你能考慮下我的感受?”
讓他覺得,兩人的距離好像就終止於此了。
不管他再多做什麼。
他根本走不進她的心裡。
“我理解你有不想說的事情,可以,沒關系。你想什麼時候說都行。但連這種事情你都不跟我說,”桑延松開對她的禁錮,慢慢地把話說完,“你覺得我信不過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以凡不是沒見過桑延生氣的樣子,但此刻尤為不安,“隻是你馬上要去宜荷了,而且我也沒因為這個事情受影響,不想讓你擔心。”
桑延沒再說話,隻是看著她。
良久後。
桑延眼中的情緒漸漸消退,那盛怒似乎被澆熄,又變回了平時那副生人勿近的狀態。
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從口袋裡把車鑰匙拿了出來,淡淡道:“車鑰匙我放這了,這幾天你自己開車上下班。睡前記得鎖門。”
“……”
桑延垂眼,慢條斯理地將她的褲腿都扯回原處,而後把她從鞋櫃上抱了下來。一切歸位,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兩人剛剛的爭吵像是隻是幻覺。
“我走了,”桑延沒再看她,打開了玄關的門,“你去休息吧。”
……
盯著被關上的門,溫以凡不自覺想跟上去。但又因為桑延最後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像是帶了點手上。她慢慢地停了下來,不敢繼續上前。
那個模樣,溫以凡覺得熟悉。
像是兩人重逢前,她見到他的最後一面。
溫以凡不知道,她是不是做錯了。
她是不是再度犯了同樣的錯誤。
她隻想對他好點,隻想讓自己的生活裡的那些不堪離得他遠遠的,隻想他覺得跟她在一起是一件輕松而平常的事情,隻想他能一直跟她在一起。
可她好像還是沒做好。
她好像還是,再次地傷害了桑延。
溫以凡呆呆地站在原地,忽然轉頭看向牆上的掛鍾。
已經快七點半了。
怕他攔不到車,溫以凡收回思緒,又拿上車鑰匙,打開門往外走。她拿出手機,給桑延發了條消息:【我送你過去吧,這個點不好攔車。】
溫以凡又猶豫著敲了句“等你回來我們再談談好嗎”。
還沒發出去,桑延剛好回復:【不用】
桑延:【上車了】
她的指尖瞬間頓住,腳步也隨之停了下來。過了好半晌,溫以凡才把輸入框裡的話刪掉,重新敲:【那你路上小心點。】
溫以凡低著眼:【到了跟我說一聲。】
-
這個時間從市區到機場,溫以凡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趕上飛機。她沒心思去做別的事情,盤算著時間問:【你到機場了嗎?】
桑延幾乎有問必答。
隻不過每次回答的字數都很少,像是沒什麼耐心打字。跟平時區別不大。但以往他都是打了幾句話之後,就開始直接發語音。
文字看不出人的情緒。
像是能在無形之間,將兩人的距離用力拉開。
因為他的冷淡,溫以凡也不敢問得太頻繁,直到確認他登機之後才放下心來。她有些疲憊地回到房間,躺到床上,完全不想動彈。
但想到腿上的傷口,溫以凡還是爬起來洗澡。她避開腿上的傷口,簡單地衝洗了下身子,隨後坐到床上開始塗藥。
溫以凡用棉籤把不經意間沾到的水擦掉,認真又仔細地處理著傷口。
周圍萬籟俱寂。
漸漸地,極為濃鬱的孤獨抽絲剝繭地將她吞噬。
溫以凡捏著棉籤的手漸漸收緊,腦海裡漸漸浮現起,兩人在一起第二天的那個晚上。
――“你明天還幫我塗藥嗎?”
――“洗完澡自己過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