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個原因,都不是什麼好事兒。
我到的時候,就看到二姨別墅的大門緊緊關著。
媽媽和二姨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
看見我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死死地抓著我的手。
「小小,你快去看看,你表妹……瘋了。」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但推開大門我還是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表妹穿著大紅的嫁衣,人直挺挺地飄在半空中。
裙子裡不斷地往下掉落蛆蟲,爬滿了一地。
一旁的花花草草都已經變得枯黃。
頭頂上的天烏雲密布,和門外截然不同,像隨時就會下大暴雨一樣。
我脖子上掛的羅盤由於抖動過快,嘭的一聲炸開了。
碎片打在我的肌膚上,一陣陣刺痛。
表妹聽到了聲響,低頭看向我,烏青的臉上掛滿了血珠,七竅流血。
嘴角扯出了詭異的笑,一直咧到了耳朵後面。
一張口,又是數以萬計的蟲子往下掉。
草,這到底是個什麼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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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暗罵著,身後的門卻被打開了。
回過身望去,是葉雲州。
佛珠不知道何時已經回到了手腕處。
「看你幹的好事兒,糟蹋人就算了,還讓她成了煞!」
葉雲州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表妹,無視了我的話。
ok,果然有了肌膚之親的就是不一樣哈。
表妹在看到葉雲州的一瞬間,「嗖」地一下從半空中飛了下來。
速度之快快到我還沒反應過來,葉雲州將我推向了一旁。
佛珠的原因,表妹隻能在他的周圍繞來繞去。
他好像在……保護我?
這一幕怎麼說呢,很詭異。
但又……難以直視。
表妹一身紅色的嫁衣站在了葉雲州的身邊,蛆蟲順著爬滿了他的全身。
而更加讓人難以接受的是。
表妹伸出了舌頭,試圖去舔食葉雲州的臉,卻始終夠不到。
她追,他逃,他……臉色發青。
衝著我怒吼:
「蘇小小,你他媽的趕緊把她搞下去,老子要瘋了!」
9
突然表妹開口了。
「姐夫,你到底喜歡不喜歡我?」
聲音尖細,像是長指甲劃過了黑板。
配合著她詭異的樣子,我瞬間頭皮發麻。
葉雲州拼死反抗著,用手推開表妹的頭。
下一秒,頭被葉雲州硬生生地掰了下來。
即便如此,那嘴巴還是一張一合的。
「姐夫,你到底喜歡我嗎?你是喜歡我的對嗎?
「昨天你對我那樣熱情,我到現在還回味著呢。
「你還說我比表姐更好。」
我冷眼看著這倆人。
「既然你倆昨晚沒有盡興,那不如今天就補上吧。」
我知道,以表妹的能力還傷不到葉雲州。
無非就是惡心他罷了。
葉雲州原本鐵青的臉帶了笑意,用力甩著手上的頭。
「再說下去,今晚我都上不了你表姐的床了。」
「姐夫你這是要負了我的意思嗎?昨晚你可是說以後隻上我的床的。」
表妹的語氣帶了怒意。
顯然葉雲州已經不想再糾纏,將人頭扔到了地上。
骨碌碌地滾到了我身邊。
繼而看向我,語氣調侃。
「夫人這是吃醋了。」
他桀骜不馴的樣子和記憶中那張少年的臉再次重合了起來。
我甩甩腦袋驅散了那些回憶。
一定是我太久不見他了,這才產生了幻覺。
我吃你個大頭鬼啊,衝著腳下的頭狠狠地踹了一腳。
「我這不是給你倆創造機會嗎,姐夫,你好好享受當下的魚水之歡。」
我將「姐夫」二字咬得極重。
「夫人,你吃醋的樣子很可愛。」
葉雲州不解釋昨晚和表妹的種種。
隻一味地打著哈哈。
一陣無力感油然而生,對啊,他是撩遍人間的豔鬼。
怎麼會跟那個人像。
想到這裡,我將手中的符咒畫好,貼在了表妹的身上。
不過一瞬,表妹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癱在了地上。
一股子腥臭味,瞬間遍布了整個院子。
我轉身就要走。
被葉雲州按在了懷裡。
他的心跳聲在我的耳邊放大。
「夫人,你跑什麼?」
我煩躁地將他推到了一邊:「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和目的了,演這一出累不累?」
他怔了一下,嘴角扯出了一個艱難的笑,轉瞬即逝。
「哦?夫人覺得我在演什麼?」
我一時語塞,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我倆確實結婚了,他叫我夫人也沒錯。
10
「難道我不該對你興師問罪嗎?明明知道自己的表妹穿了不入眼的衣服去勾引自己的丈夫,還煽風點火地讓她去?」
「你本來就是豔鬼,你來人間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歡作樂,危害人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的目的吧,也知道我的身份。」
「你無非就是看中了我的這副軀體,可以承受你,你現在跟我裝相愛夫妻?」
他愣住了,沒想到我會這樣說。
嘴角抽動了幾下,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詭異的是,隨著他呼吸加快,他眼尾的那個紅痣再次浮現了。
我咯噔一下。
聯想到了最近的這些事情,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腦海裡浮現。
我正欲開口,他緩緩地抬起了手。
家暴麼?
我吐槽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他扯到了身後。
表妹不知道何時再次起了身,身子和頭接在了一起。
「蘇小小,你敢跟我搶人?!」
說著就咬住了他的手。
葉雲州的手臂立馬黑了起來,人也倒在了地上。
不過短短幾分鍾,手臂就全都變成了蛆蟲。
我被眼前的景象嚇得不知所措。
大約頓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扯過了葉雲州的佛珠,將表妹困了起來。
不多時,化作了一攤血水。
葉雲州已經失去了意識,嘴巴裡還小聲地呢喃著什麼。
我趴下去仔細地聽。
眼淚瞬間就湧了出來。
這時黑白無常也趕到了院子裡。
兩個人相視一眼,表情都異常地緊張。
白無常重重地嘆了口氣,拍打了下我的後背。
「別怕,他死不了,他是惡鬼榜首哎,你……」
我抹掉了眼淚,目不斜視地看著白無常的眼睛。
「七爺。」
他身軀震了一下,大約也是很久沒聽到我這麼喊他了。
「地上躺著的這個人,不是豔鬼,是他對嗎?」
11
白無常扯了一抹尷尬的笑,雙手插在兜裡,搖晃著。
「瞎說啥呢,這就是豔鬼啊,你不會是舍不得他了吧?我可跟你說小師妹,你要是被他纏上了,小心……」
白無常就愛這樣,每次撒謊的時候,就下意識地解釋很多東西。
當下我沒有力氣跟他辯解。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開口就是哽咽。
「可他剛剛叫我小小酥,他說小小酥,你別怕,我會一直保護你的。」
越說越委屈。
「七爺怎麼辦?我又把他害死了,我以為,我以為表妹傷不到他的,怎麼辦呀?」
我雙手顫抖地去摸葉雲州的臉,上面的紅痣徹底消失不見了。
他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裡,細長的睫毛,看起來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我甚至不敢下手去碰,怕一下就碎了。
那一年,他也是這樣躺在我面前。
「小師妹,不是你的錯。」
白無常試圖安慰著我,嗓子沙啞。
他們是那麼要好的朋友,怎麼舍得看著他一遍遍地死在自己的面前。
「是我的錯,我要是不任性就好了,要是早點救他就好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救救他?你快告訴我啊,七爺,八爺,求你們了。」
我跪在地上,拉扯著他倆的袍子。
他們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忍俊不禁。
小時候完不成任務,我差點被倒放在油鍋裡炸了,都未曾求過他倆。
那時候,他倆便說:
「小小這個丫頭,這輩子都要吃嘴硬的虧。」
可如今別說跪下了,要我的命都行。
那時候他為了我,也是這樣跪下來,一遍遍地求老閻王。
要不是為了我,他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老閻王不是說,不許我倆相見嗎?還有,這肉身到底哪裡來的?」
白無常顧左右而言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就還是你倆那點事兒唄,他豁出了命來。」
12
認識葉雲州,也就是七殿閻王,是在我十五歲那年。
師父幫老閻王捉了個厲鬼,作為回報,將我送進了地府學捉鬼。
用師父的話來說就是,我命裡有大劫,活不長久。
早死晚死都得死,就不如先去地府裡謀個一官半職,混個臉熟。
我跟著黑白無常過了奈何橋,輪流去十殿閻王那裡,看哪個需要我,哪個就把我留下。
前幾個閻王看我年紀小,還是個人,不想惹麻煩。
全都不肯收我。
唯獨到了七殿那裡,小葉雲州就蹲在門口,手裡拿著一本生死簿,在上面寫寫畫畫。
嘴邊染滿了墨汁。
大殿門口的路兩側是巖溶漿,襯得他小臉紅彤彤的。
一副稚嫩模樣。
他叼著筆眼睛微咪,不羈地望著我。
「叫什麼名字?」囫囵不清。
「蘇小小。」
聽黑白無常說完,他來了興趣,將筆拿在手裡。
在我身旁轉來轉去,像個小狗一樣轉著圈地聞。
瞪圓了眼睛:「你真的是人類嗎?」
我點了點頭,他啪地拍了下大腿。
「這個人我要了!」
後來我才知道,他留下我是因為對人間充滿了好奇。
每天變著法兒地問我,人間有什麼。
「小小酥,你再給我講一遍唄。」
花是紅色的,草是綠色的,天是藍色的,羊是白色的,狗會汪汪叫。
「真好,我也想看看。」
他眼睛裡閃著光,像是看到了我說的這一切。
我嘆了口氣。
地府裡幾乎全是暗黑色,沒有燈,照明是滾燙的熔巖漿反射出來的紅。
除了黑白無常引人來打著綠色的燈籠,其餘的都是千篇一律。
看著他求知若渴的樣子,我拍著胸脯保證。
「有機會,我一定帶你去看看。」
我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13
但還是一直向往著。
我本來是要跟著黑白無常學送鬼的,可因為和葉雲州貪玩兒,三天兩頭地翹課消失不見。
一晃三年過去了。
那天,我和葉雲州正躲在奈何橋上面數今天往來的魂魄。
這是我倆平日裡的消遣,地府裡實在是沒什麼可玩兒的。
我倆正為走過來披頭散發的男人到底是第十五個還是十六個爭論不休的時候。
意外發生了。
那個男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發了瘋,將前後的鬼都推進了熔巖漿。
滋啦一下,成了一縷煙。
黑白無常一個在前,一個在後,需要穿過重重鬼才能過來。
小葉雲州將手中的筆和生死簿放在了我的手上。
而後衝了上去。
我不知道是怎麼打到我這邊的。
我正為葉雲州捏一把汗的時候。
自己被人撞了一下。
我下意識地叫出了聲。
黑白無常和葉雲州幾乎同時看向了我。
葉雲州甚至沒有停頓,跳了下來,死死地抱住我。
他的身子重重地跌在了巖漿裡。
兩隻手死死地託著我,試圖將我舉起來。
但無能為力。
我的身體接觸到巖漿的時候,葉雲州已經化為一片灰燼了。
我的眼淚噼裡啪啦地往下掉,發出滋滋聲。
那一刻身上的痛沒有心裡的痛來的難受。
再之後我就成了一縷魂魄。
就這魂魄還是黑白無常費了大力氣才將我留下的。
也幸虧我是個人掉進了巖漿裡。
可葉雲州就沒那麼幸運了。
不僅失去了身體,還闖了大禍。
其實這大禍還是怪我,那本書生死簿,我扔了出去。
被橋上的鬼搶了。
上面的東西被篡改,好多人的壽命出了問題。
老閻王大怒,將葉雲州覆在了一個青銅面具上。
可不管老閻王怎麼審問,他都咬死了這一切是他做的,和我無關。
14
老閻王和我師父有交情,不敢輕易動我。
便讓人傳話散布謠言,說再不查清楚事情的真偽,就將葉雲州喂了惡鬼。
我聽聞此話,手裡的水灑落了一地。
不顧黑白無常的勸阻,就去找了老閻王。
「你既然認罪,按照制度應該喂了惡鬼。」
我飄在半空中,微笑著點了個頭。
「那您能放了他嗎?」
神的軀體還可以再造一次,老閻王承諾,隻要我徹底消失,就放過葉雲州。
可就在我去喂惡鬼的那天,不知道他怎麼得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