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延:“那起來。”
“桑延,”溫以凡把腦袋從被子裡露出來,試圖心平氣和地跟他說話,語氣卻還顯得生硬,“我想睡覺,我現在不想起來。”
桑延稍稍揚眉,直接連著被子把她抱了起來。
溫以凡毫無防備,對上他的目光。
沒等她再說話,桑延垂頭盯著她,悠悠地說:“怎麼?怕我跟你聊昨晚的事情?”
“……”溫以凡的起床氣瞬間消了大半。
溫以凡頭皮發麻,清醒過來後才想起這回事兒。她強裝鎮定:“人喝醉酒的時候,總會說一些匪夷所思的話。這個是正常現象,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桑延噢了聲,自顧自地說:“墮落街頭牌?”
“……”
“贖身?”
“……”
“讓我幫忙洗個澡?”
“……”
“怕我不認賬?”
溫以凡聽不下去了,窘迫到了極致。她神色淡定地捂住他的嘴,提醒道:“不是喝粥嗎?再不喝一會兒要涼了。”
桑延停下話語。
Advertisement
“你不是也沒幫我洗嗎?”溫以凡看他,“就,你還把自己保護的挺好的。”
“……”
等桑延出門後,溫以凡把碗筷收拾好,回房間洗了個澡。她脫掉衣服,此刻才後知後覺地想到陳駿文的話,真切地確認,她確實聽清楚了。
陳駿文就是這麼復述的。
溫以凡的心裡有點堵得慌。
她不確定,桑延說的那句話跟她有沒有關系。
可她希望沒有。
她希望那隻是桑延醉酒時,隨意跟朋友調侃的一句話。她希望這麼多年來,桑延過得都很好。不曾為任何事情停下腳步,人生也沒有任何的羈絆。
也不會,因為她受到任何影響。
-
短暫的休息日眨眼間便結束。
接下來一段時間,因為穆承允的話,溫以凡出單位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往四周掃一眼。她問了保安,似乎除了那次,也再沒人來找過她。
確實沒發生什麼異樣和不妥後,溫以凡才放下心來。
隨著幾場細密的小雨,春天也在不知不覺間來臨。南蕪市的氣溫漸漸升高,褪去了冬日的寒冷,沿途的枯樹也漸漸泛了綠。
溫以凡剛從編輯機房回辦公室,正準備開電腦的時候,旁邊的蘇恬又湊過來跟她聊起了八卦。
“诶,我聽說,那小奶狗好像遞了辭呈了。”
聞言,溫以凡看了過去。
蘇恬繼續道:“我聽大壯說,好像是不打算幹這行了。說是他本來就對記者這一行沒什麼興趣,一直比較想當演員。然後剛好有影視公司想籤他,就辭職了。”
溫以凡啊了聲:“那挺好的,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真好,當演員應該很賺錢吧。”蘇恬託著腮幫子,“你說他之後會不會火了?咱要不要先跟他要個籤名啊,說不定以後還能賣錢。”
溫以凡笑:“可以。”
恰好手機響了。
溫以凡收回視線,拿起手機看了眼。
是桑延的消息。
桑延:【什麼時候下班?】
溫以凡回:【馬上了。】
注意到她的舉動,蘇恬忍不住說:“我何時能見見你這個鴨中之王?”
溫以凡彎唇:“下回。”
“行吧。”蘇恬嘆息,有點兒羨慕,“你說你作為一個記者,怎麼能談戀愛談的如此甜蜜。我感覺我已經該換男朋友了,等著下一個毫不知情的可憐蟲天天被我放鴿子。”
溫以凡一頓:“這麼嚴重嗎?”
蘇恬:“是的。”
再低眼時,桑延直接發了兩條語音過來。
“那一會兒來加班一趟?”
“我喝酒了,沒法開車。”
溫以凡眨眼,回了個“好”。
另一邊。
注意到桑延的舉動,蘇浩安格外無語:“你說你何必掰扯這些話?直接說一句‘我在跟朋友聚會,你要不要過來’,不就得了!”
桑延抬眼,輕磕了下杯子:“我沒喝?”
“誰他媽不知道你是什麼心理!”蘇浩安實在受不了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吹女朋友,自從胖子結婚你把溫以凡帶過來了,你他媽嘴裡還有別的話嗎?”
桑延沒說話,又喝了口酒。
蘇浩安指著他手上的紅繩,又道:“還有你這手鏈……”
“對。”桑延打斷他的話,身子靠到沙發背上,懶洋洋地說,“情侶款,你嫂子送的呢。”
“……”
“也沒辦法,人姑娘呢,就喜歡跟我一塊戴這玩意兒。”桑延下巴微揚,說話拖腔拖調地,格外欠揍,“我總不能掃了她的興。”
蘇浩安服了,不再搭理他。
等時間差不多了,注意到微信上有動靜,桑延便起了身。他拿起旁邊的外套,笑容漫不經意:“走了。不好意思,有人來接呢。”
蘇浩安往他身上扔紙巾:“滾吧!千萬別回來了!”
……
出了單位,溫以凡直接往墮落街的方向走。到“加班”門口的時候,她給桑延發了條消息,也沒在外頭等,直接往裡走。
溫以凡走到吧臺前等著。
調酒師何明博已經認得她了,見到她來了,還給她倒了杯水。
“你要不要直接上去找延哥?”
溫以凡笑著道了聲謝。她想了想,覺得這樣似乎也可以,就不用讓桑延特地下來一趟了。她轉頭看向樓梯:“那我直接上去……”
她的話還沒說話,手腕突然被人從一側抓住。
溫以凡消了音,很明顯地感覺到身後人的氣息完全不熟悉。她下意識地甩開手,猝不及防地側頭。下一刻,就對上了車興德醉醺醺的面容。
她的呼吸停住。
車興德毫不受影響,再度抓住她的手臂,面容明顯不清醒:“诶,真是霜降啊。我就說我沒認錯……”
男女間的力氣懸殊,溫以凡想掙脫,卻完全抵不過他的力氣。她閉了下眼,又睜開,沒再浪費力氣。她盯著他,說話的語氣毫無溫度:“你有事兒嗎?”
“怎麼叫我有事兒嗎?我這不就找你敘敘舊,上回見到舅舅怎麼就當沒看見?”車興德嘖了聲,“你這姑娘可太沒良心了,這麼久不見舅舅也不——”
下一瞬間。
車興德的手臂被突然出現的桑延重重扯開。
那股難纏的,無力至極的感覺隨之消散。
溫以凡感覺到自己被桑延扯進懷裡,整個人被他的氣息再度佔據。精神一松,她才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不受控地發顫。
她完全沒想過會在這裡遇到車興德。
強壓著內心的厭惡,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溫以凡抬起頭。
而後,對上了桑延稍帶了戾氣的眉眼。
她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來。
桑延唇線平直,指腹在她的手腕輕撫了下:“沒事兒吧?”
溫以凡輕輕地嗯了聲。
見狀,桑延才稍微放下了心。他轉頭上下打量著車興德,臉上的情緒外泄,在此刻完全壓不住,語氣也像是摻雜著冰塊。
“你哪位?”
第61章
因桑延這突如其來的動作, 車興德往後退了幾步。他勉強穩住身子, 醉醺醺地指著溫以凡,舌頭都喝大了幾分:“我…我哪位?我是她舅舅!”
聽到這話, 桑延又看向溫以凡,似乎是在詢問她這話的真實性。
溫以凡抿唇:“不是。”
“嘿!霜降,我不是?什麼叫不是!”車興德惱了, 又走上前來,“這話你都說的出來,你良心不疼?舅舅以前還給你買過吃的穿的, 不記得了?”
溫以凡抬頭,眼裡的厭煩完全藏不住。她不想讓自己太失態,也不想把太多的情緒放在眼前這個跟自己現在生活毫不相關的人身上。
“我不認識你。”
可能是覺得溫以凡的話落了他的面子, 車興德更加惱火, 又想過來扯她。
察覺到他的意圖, 桑延立刻把溫以凡護到身後。他抓住車興德的手臂,低著眼,目光像是在看什麼髒東西一樣。他手上的力道漸漸收緊,直至聽到車興德的痛呼聲才松開。
桑延的語氣無波無瀾:“聽不懂人話是吧?”
“你有病吧!我跟我外甥女說話關你屁事!”車興德來過這酒吧好幾次, 也認得桑延, 隻當是老板來管事兒,“滾滾滾!家事你管什麼呢!有毛病吧!”
桑延懶得跟他多廢話。
注意到這頭的動靜, 何明博問道:“延哥, 怎麼回事兒?”
“喝醉了在這發酒瘋, 叫大軍進來把他帶出去。”桑延壓根沒把車興德這人當回事兒, 隨意道,“別影響到其他客人了。”
“我做什麼了讓我滾?”車興德身上的酒氣燻天,因桑延的態度極為惱火,開始撒潑,“老板打人還趕客是吧!老板了不起是吧!”
車興德的行為舉止,讓周圍的顧客漸漸把目光投向這邊。
“怎麼?”桑延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似笑非笑地說,“你都這麼說了,我不動手是不是還挺對不起你這話?”
“……”
溫以凡緊張地抓住桑延的手。
桑延回握住她,指腹輕蹭了下她的指尖,視線仍放在車興德身上。
見他的語氣似乎不是在開玩笑,車興德也慫了,沒敢再出聲挑釁。他再度看向溫以凡,注意到他倆親密的舉動,忽地明白了過來:“霜降,你跟這老板處對象呢?”
溫以凡沒出聲。
“哦,老板啊。”車興德變臉速度很快,堆起笑容,“我是她舅舅,沒惡意。自己人哪用這麼針鋒相對?我就是太久沒見我這外甥女了,怪激動——”
沒等車興德說完,外頭值班的兩個保安就已經進來,架著他往外走。
其中一人還隨口扯了句:“別鬧事了。”
“什麼啊!我鬧什麼事了!”車興德又嚷嚷了起來,“你們幹什麼呢!”
桑延的眉眼動了動,在某個瞬間覺得車興德的模樣有些熟悉。但那念頭隻閃過須臾的時間,很快就消失不見。他也記不起自己什麼時候見過這個人。
原本的好心情都因這事兒消散。桑延垂睫,盯著溫以凡:“回家了?”
“嗯?”溫以凡回過神來,勉強露出個笑容,“好。”
桑延有點後悔今晚叫溫以凡過來的事兒了。他側頭,又囑咐了何明博幾句話,而後便牽著溫以凡出了酒吧。他低聲問:“剛扯疼你沒?”
溫以凡心不在焉地應:“嗯?”
“那男的,”桑延揉了揉她的手腕,“扯你疼不?”
溫以凡這才抬頭,彎起唇:“不疼。”
桑延能很明顯地察覺到溫以凡的情緒,也能明顯察覺到,從碰到那個男人開始,她的狀態就不太對勁兒。他的神色不明,又問:“那個男的你認得嗎?”
“……”溫以凡沉默幾秒,誠實答,“是我大伯母的弟弟,跟我沒什麼關系。也算不上是舅舅。”
桑延:“他一直這樣?”
溫以凡:“什麼?”
桑延:“對你的態度。”
溫以凡又垂下頭,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些:“我跟他不熟。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你如果再碰到他,不用管他。就當是陌生人就好了。”
她壓根就沒想過還會再遇到這些人
也一點都不希望,自己家裡的這點破事會影響到桑延。
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桑延忽地出聲:“溫霜降。”
溫以凡:“怎麼了?”
“你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桑延說,“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