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都是誰寫的任務卡,她本來都覺得自己寫的那張已經足夠離譜了的,結果怎麼越抽發現越離譜呢?
按照慣例,這種需要“發短信”或者“打電話”的任務,都不能直接展示給觀眾們看,避免場外信息過多,任務完成過於簡單,也就沒有了錄制的意義。
所以,觀眾們隻能看到盛以那一臉無語的模樣,顯然又抽到了什麼挺離譜的卡。
【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卡上到底寫的什麼?】
【不得不說,你們這些嘉賓對待彼此、甚至是對待自己,簡直都是下了狠手的啊。】
盛以邊把任務卡遞給江斂舟邊道:“這到底都是誰寫的?這次我可真的不知道了。”
江斂舟:“……我知道。”
江斂舟:“而且這個確實很重要。”
盛以一頓,問他:“你寫的?進格還是退格?”
江斂舟便應了一聲,稍一點頭,答道:“進格,而且是……”
他說著,自己也有些無奈似的,“前進到終點。”
盛以:“……”
好狠。
也就是說,如果放棄了這個任務或者任務失敗了,那就得直接後退到起點?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人剛才辛辛苦苦擲的骰子、以及歷經險阻完成的任務。
甚至還有她在極度不自然的心態下,被江斂舟公主抱的那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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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沒成本未免也太大了些……
如果這個時候直接後退到了起點,那他們豈不是什麼都白做了?
但相對的,如果能夠完成任務,他們便可以一步前進到終點,成為本環節的第一名。
盛以想了想,盡管之前錄的三次節目,他們兩個人均在最終環節拿到了第一名,但好像還從來沒有在第一個初始環節拿過很好的成績。
這麼一想,再看看這張任務卡,好像也變得沒那麼艱難了起來。
況且,盡管她雖然記不太清楚自己的最近聯系長輩是誰了,但大概率是父母或者爺爺,這些人的視角裡,她跟江斂舟早就是男女朋友了。
那她說“我有喜歡的人了”,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奇怪,但倒不至於解釋不清楚。
她應了一聲:“好,我們做。”
哦不,這次準確來說,應該是“我做”。
工作人員迅速地把她的手機拿了上來,盛以也翻起了自己的通話列表。
這麼一看,觀眾們也都開始猜測了起來。
【這次的任務卡也是打電話?打給誰啊?】
【這是誰寫的任務卡,怎麼這麼沒創意,難不成是之前被打電話這種任務迫害過的人?】
【前面的姐妹,你不如指名點姓地說是“江斂舟”。】
【?我不服,怎麼就是江斂舟了,你說是池柏我還更相信一點。】
盛以往下劃拉,自然是有工作人員在旁邊做公證的。
最近的一位親屬是盛元白,她琢磨了一下,覺得堂哥還不能算是長輩,就繼續往下劃。
唔,老媽。
盛以迅速在心裡誇贊了一下自己的運氣,便準備撥電話給盛母。
公證的工作人員攔住了她,盛以不解地抬眸,工作人員便指了指“媽媽”上面的“安老師”這三個字,問:“請問這位是?”
盛以很坦蕩:“這位是我的老師,不是……”
“親屬”這兩個字,就這麼被咽了回去。
她頓了頓,又打開那張任務卡看了一眼。
“最近聯系長輩”,而非“親屬”。
這麼算起來的話,好像安老師確實更適合一些。
盛以抿了抿唇,看了江斂舟一眼。
也不知道為什麼,打電話給她老媽她就覺得沒什麼,可打電話給安老師,盛以就開始心虛了起來。
江斂舟稍一挑眉:“不想打也沒事。”
盛以搖了搖頭,嘆氣:“你怎麼就不能是女方呢?”
江斂舟:“……”
按理來說,正常人的邏輯思維應該是“任務卡上寫的怎麼不是男方打電話呢”,而不是“你怎麼就不能是女方”吧……
盛以輕咬貝齒,而後按下了通話鍵。
她的電話,安老師一向接得很快。
隻響了兩聲,電話便被接了起來,熟悉的溫柔女聲透過電波傳了過來,輕聲喚她:“阿久?”
盛以“嗯”了一聲:“老師,您現在在畫室嗎?”
電話那邊傳來了輕笑聲:“嗯,但是沒在忙,怎麼了嗎?”
很溫和的聲音,讓人不難想象對面是一個如何和風細雨的長者。
盛以沒來由地就又想看江斂舟了。
清雋的男人正注視著她,安靜地等她開口,一貫的慵懶卻又肆意。
她握了握手,又舒展開,還是決定盡量不多佔安老師的時間,速戰速決:“安老師,我有喜歡的人了。”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
對盛以而言,卻像是漫長的兩個世紀。
她甚至都準備放棄任務,告訴安老師這是個遊戲了,卻聽見電話裡再度傳來安老師的聲音。
同往常的平和舒緩完全不同,安老師的聲音裡全是毫不掩飾的驚喜:“真的?!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啊?”
盛以:“……”
很不好意思,這個問題的答案,任務卡上還真沒寫。
但又不等盛以回答,安老師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隔著屏幕都能看見安老師臉上是如何的笑意。
“不管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都很好,”安老師都有些語無倫次了一樣,“都很好,特別好。阿久,老師真的很開心!”
隻是有個喜歡的人而已,老師竟然開心成這樣嗎?
不隻是一旁的江斂舟,周圍的嘉賓、屏幕前的觀眾,都覺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盛以卻莫名就有些難過,又有些開心。
她抿了抿唇,朝著電話“嗯”了一聲。
“老師一直很擔心你,看到你的畫,老師覺得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比老師畫得還好。”安老師又笑了一聲,“隻是我現在每次想到你,都很難不去想起當初剛見到你的樣子。”
安老師沒在看直播,並不知道盛以正在錄節目,也不等她拒絕地又說了下去,
“那會兒的你躺在病床上,你媽媽跟我說你也不哭也不鬧的,車禍後知道自己右手受了傷,再也沒辦法畫畫了,也隻是‘哦’了一聲。後來我跟你聊天,你也就是聽聽,卻不跟我說話。直到有一次我清早去看你,你那會兒剛醒來,做了夢,跟我說了第一句話。”
安老師似乎有些感慨似的,“你說,‘安老師,我真的好想畫畫啊’。”
“阿久,不瞞你說,我當時就出了病房哭了起來。”
“然後想,不行,我一定要教你畫畫。”
盛以張了張嘴,卻又一句話也沒說。
“阿久,幾年過去了,你依然是老師最喜歡的、最得意的學生。”安老師很認真地說,“從右手換成左手,從我最開始帶你時你連線都畫不穩,到現在你畫得那麼好,我真的很滿意。所以,我現在最擔心你的就是,還能不能開開心心地喜歡一個人了?”
這通電話的最末,安老師說。
“那人是叫江斂舟吧?我看過你們的一些片段,隻有他在場時,你最開心。”
第57章 、明撩第五七天
◎能屈能伸◎
電話掛斷, 整個大廳都陷入了一片寂靜。
但很顯然,所有人都很明白彼此的感受,大家並不是無話可說, 而是……
有很多很多想說的,卻發現似乎什麼也說不出口。
所有人都沒想到, 一個按照遊戲任務撥出來的電話, 竟然讓大家聽到了這些。
盛以把手機再次遞交給工作人員,垂著頭, 有些看不清神色。
江斂舟頓了頓。
方才在察覺到不對的第一時間, 他就下意識地要示意工作人員切斷直播。
盛以示意自己沒什麼大礙。
可他還是趕在安老師“車禍”兩個字說出口之前, 讓節目組切掉了直播。
彼時,直播間裡正瘋狂刷著彈幕,一整片都是“???”, 而後, 直播間猝不及防地黑了屏。
有網友隻以為是自己的網不好、再或者是流量過載, 直播平臺出了問題,但再怎麼刷新更改也沒挑出來直播間。
但盡管切斷了直播, 現場仍舊有許許多多的工作人員, 電話也不會掛斷, 他便隻能枯等著。
是以, 剛才的那幾分鍾, 江斂舟倍感煎熬。
哪怕因為盛以這段日子以來的種種表現,他已經隱約在心裡猜到了些什麼, 可自己的猜想跟親耳聽到再證實……
完全不是同一種心情。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為什麼盛以說因為一些私人原因不能開車, 為什麼再次遇見後盛以畫風突變, 為什麼盛以沒有去讀美術系, 為什麼盛以不再用右手寫字畫畫, 為什麼盛以提稍重的東西全都用左手。
甚至是之前有一次跟盛以聊到了小說,他問她怎麼看了這麼多,當時盛以怎麼回答的來著?
哦,她說的是
“有一段時間因為也做不了別的,實在無聊,就刷了一些。”
她當時的語氣實在過分平淡,一如她提起她不能開車、或者沒有去讀美術系一樣的。
平淡得像是簡單的敘述,就像是“我今天午飯吃的是火鍋”一樣的,讓聽的人完全不會多想她是否有任何隱情一般。
無波無瀾,隨意且自然,仿佛根本不是什麼提不得的話題,隨口一說罷了,更是丁點沒有把那些事當作博取同情的談資。
是以,總是讓人關注不到一句話的重點。
比如她說無聊所以看小說,大多數人也隻會問她都看了什麼,卻不會注意她是因為什麼而感到無聊?
什麼也做不了,隻能躺在床上,當然會覺得無聊。
並且是,自己最喜歡的那件事,可能一輩子也沒辦法再做了,所以不但無聊,可能還會……
心灰意冷吧。
她當然不會哭不會鬧,盛以向來不是這樣的人。
江斂舟甚至不敢去細想盛以當時的心情。
讀中學時,其實景城一中有不少人在讀藝術班,甚至有很多都是從零開始學的。
他有一次去畫室找盛以,便聽到旁邊有人在低聲議論,說素描真的太難了,要不是為了高考誰會學這個?
但盛以不是。
她就是喜歡。
江斂舟最初開始在意這位容貌出色、但話很少的同桌,就是從看她畫畫開始的。
太專注了。
創作的過程其實本身是痛苦的,哪怕是你自己很喜歡這件事,可是時間稍一久自然就會變成苦差事。
……但盛以不會。
她就是很開心地在畫畫,享受的不僅是畫出來的結果,還喜歡這個畫畫的過程。
他最開始很難免地就會好奇,她到底是有多喜歡畫畫,才能每天都這麼開心地創作?
一天,兩天,三天。
好奇心便好像開始被一些別的情愫所取代。
他那會兒就在想,盛以這樣的人,就合該自由自在、無所顧忌地畫一輩子的畫,永遠做自己喜歡的事,誰都不能阻攔她。
就像是剛才那位安老師所說的,盛以到底是做了一個什麼樣的夢,才會在醒來時跟她說“我真的很想畫畫”?
盛以出院之後,又是怎麼樣用左手拿起筆,拋開以前一切的一切,再次從零開始學畫畫,而後一學便是這麼多年,直到近年來聲名鵲起?
江斂舟甚至想起,他們當時提到小說那個話題時,盛以看過的大都是主角因為體質問題做不了什麼,卻在得到了機緣後又嶄露頭角的文。
人看什麼,總是希望從中得到一些東西的。
可能是幻想,可能是感動,可能是憧憬,也可能是……
支撐自己的一些些力量。
那盛以想從裡面獲得什麼呢。
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