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斂舟垂著眸看她,神情很淡,可確實有那麼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不用再給錢了。”江斂舟說,“我也沒怎麼花錢。”
……想想也是,能讓江大頂流去要紅毯票,該是那邊的榮幸才對。
但話又說回來。
在他們兩個人現在這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描述的情況下,江斂舟花沒花錢是他的事,他沒花錢,難道她就真的不用給了嗎?
盛以向來是不愛佔別人便宜的人,聞言自然拒絕:“我該給還是得給的,等會兒就轉你。”
“就這麼不想欠……”江斂舟神色裡帶著點嘲意,語氣也帶了點刺一般,他頓住,又聳了聳肩膀,似乎不太在意的樣子,“算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說完,他朝著盛以隨意地點了點頭示意,又走了回去,關上了門。
這次的門倒是輕輕一關,比起剛才的“啪”地一聲響,聽上去似乎peace&love許多。
當然,門的主人是丁點沒有peace&love的意思的。
盛以:“……”
你看這人,她還頭一次見到不愛收錢的。
拿了票回到家裡,盛以稍加斟酌,還是轉了剩下的八千塊錢給江斂舟。
就當另外一張票是贈送的吧,盡管盛以比誰都清楚,按照江斂舟現在的身價,哪會缺這八千塊錢的?
江斂舟一言不發地接受了轉賬。
雖然隔著屏幕,但盛以卻覺得好像可以想到那位現在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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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定是冷淡裡帶著不爽。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情,盛以在江斂舟收了錢之後,又發了一條微信過去。
【阿久:40張。】
【Ivan:?】
【阿久:裸..照,別忘了。】
【阿久:你錢都收了,還問我?】
【Ivan:……】
【阿久:最好是籤名版的,這樣以後比較好轉手,謝謝。】
江斂舟:“……”
靠。
還挺客氣,跟他講話都知道加“謝謝”了。
正好許歸故打了視頻電話過來,江斂舟慢悠悠地往沙發上一癱,接了起來:“幹嘛?”
許歸故似乎正在那邊處理文件,先是瞥了江斂舟一眼,而後又瞥了他一眼,之後再瞥了他一眼。
江斂舟:“……”
江斂舟:“?”
他已經被許歸故看得稍稍不耐了,正準備出聲,就聽見許歸故語氣裡帶了點興致:“你剛才去做什麼了?”
江斂舟沒懂許歸故為什麼這麼問,懶倦地拖著尾音:“沒做什麼。”
“是嗎?”許歸故明擺著不信的樣子,嘖嘖稱奇。
“到底怎麼了?”江斂舟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告罄。
許歸故坐直了身體,放下了文件:“你是不是沒對著鏡子照照?”
“照什麼?”
許歸故:“您老的嘴角都快飛上天了。”
江斂舟:“……”
許歸故點了點頭:“OK,那就換一個話題。節目到底錄不錄了?”
江斂舟:“……”
他嗤笑一聲,“當然錄。”
“也是。”許歸故道,“畢竟你都快要退隱了,這部綜藝還是要好好錄的。本來我打電話過來是督促你好好工作的,現在……”
他目光上下移動,打量了江斂舟一番,“我有了那麼一點信心。”
江斂舟垂了垂眸,意味不明,沒有說話。
臨近元旦,初雪過後的明泉市再度轉冷。
但與轉冷的天氣天差地別的,卻是盛以偶爾下樓去買東西時,發現的隔壁商店街的熱鬧。
湖悅山色作為高檔小區,妙就妙在私密性當然好,可卻是在鬧中取的靜,是以繁華和寧靜二者兼具。
隻是隔了段距離罷了,繁華的商圈便滿是煙火氣。
聖誕剛過,櫥窗裡的紅綠裝飾還沒有怎麼拆下來,便又趕著貼元旦快樂的字樣了。
盛以陪著貝蕾逛街,貝蕾邊逛邊贊嘆:“你這地段的房子,誰看了不羨慕啊?阿久,你說我再奮鬥個三輩子,都買一套你家這樣的公寓嗎?”
盛以:“……”
她抽了抽嘴角,知道貝蕾是在開玩笑,也沒接,隻問,“你真決定要辭職來明泉了?”
貝蕾看化妝品的手微微一頓,繼而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點了點頭:“對啊,我一畢業就去海城了,現在早待膩了好吧?怎麼,你不想讓我投奔你?”
盛以呵笑了一聲:“爸爸的懷抱永遠向你敞開,我親愛的閨女。”
貝蕾:“?”
她又笑開,“算了,不說這個了。明天請陪我做一個全身護理,我要美美地去嗑我的CP!”
盛以頓了頓:“……明天的全身護理應該沒什麼問題,但,後天晚上的跨年夜可能就得你自己玩了。”
貝蕾:“?你要幹嘛,睡男人去嗎?”
盛以:“……”
她面無表情的,“畫加急商稿。”
“……大好的夜晚竟然用來趕工作,泡男人不香嗎?”貝蕾很是鄙夷,說著說著,眼睛一亮,“行,你自己忙去吧,我後天晚上要去夜店蹦迪。快,盛阿久,給我推薦個好地方,帥哥越多越好。”
盛以懷疑地看了貝蕾兩眼。
“怎麼了?還不允許我泡帥哥啊?”
盛以搖了搖頭,實在是坦誠,“一般這麼治療情傷的,說是去蹦迪,最後都是去買醉。”
貝蕾:“……”
盛以:“……”
“我是不可能喝醉的,你看著吧。”貝蕾當即插下了一根旗。
盛以有些憂愁地望了望天花板。
突然就更擔心了一點呢。
所以,在跨年夜如此美妙的時刻,盛以,一個微博粉絲上百萬的繪圈大佬,就坐在書桌前挑燈夜戰趕商稿ddl。
不遠處的商店街燈火通明,人山人海,轉角的大屏裡全都是紅彤彤的各色新年祝福。街上全都是各色各樣的情侶、相約出行的朋友,熱鬧非凡。
……實在是以樂靜襯哀情呢。
顯得正苦哈哈趕著稿的盛以,更悲慘了起來。
其實她本來也不打算接這個單子,但對接的那個工作人員以前幫過她一次,這次他們之前找的畫手臨時出了問題,所以那個工作人員找上了她畫加急稿,開出的價格也足夠有誠意,盛以這才接了下來。
在貝蕾來明泉市之前,盛以就已經連軸轉好幾天了。元旦是ddl,她今晚再收個尾,也就差不多了。
貝蕾還在不停地給她發微信。
【好一朵蓓蕾:[圖片.jpg]我的媽,這個我的天菜!】
【好一朵蓓蕾:[圖片,jpg]這個也好帥,我去要微信了,阿久,我覺得很適合你!】
【好一朵蓓蕾:[圖片.jpg]啊嘿嘿嘿,這裡真美好……】
【好一朵蓓蕾:酒也好喝,這個調酒小哥也好有味道~】
……
總之,等盛以保存好稿子發給那位對接的工作人員、關了機,再看微信時,貝蕾已經發了二十多條消息了。
盛以:“……”
貝蕾又發了一條微信過來,這次是一條長語音了,足足長達45秒。
盛以忍著把貝蕾扔回海城的衝動,按下了語音播放。
“阿久……嗚嗚嗚……阿久……他怎麼就是不喜歡我呢嗚嗚嗚嗚……”
足足45秒的長語音,翻來覆去都是這幾句話。
講到後面的時候明顯已經有些含糊不清了。
盛以略略無奈地嘆了口氣。
貝蕾跟她是大學室友,都在明泉市讀的計算機。貝蕾大學時喜歡上了一個學長,畢了業便毫不猶豫地追隨著那個學長的腳步,去了海城工作。
剛滿三年吧,貝蕾也沒跟她細講過程,反正現在聽起來就是失戀了。
貝蕾的微信電話又響了起來。
盛以接起,卻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喂?您好,請問您是貝小姐的朋友嗎?”
“嗯,我是。”
“不好意思,能麻煩您來接一下貝小姐嗎?她好像喝醉了,一直在我們這裡哭鬧。”
盛以:“……”
就是說人不要亂立flag啊!
她應了一聲,邊換衣服邊發愁。
倒也不是別的。
盛以不能開車,這個節日這個點也根本打不到車,盛元白今天也出差了……
但貝蕾那邊也根本等不得,她一個女孩子在酒吧喝醉了,自己要是去得晚一點……
盛以皺了皺眉,抿緊了嘴唇,最後看向了門外的方向。
兩分鍾後。
盛以敲響了江斂舟的家門。
按響門鈴的同時,盛以開始在心裡倒數。
“五、四、三、二……”
數到“一”的時候,門從裡面拉開了。
盛以:“……”
江斂舟:“……”
盛以:“……”
江斂舟大概是沒意料到這個點會有人敲門,穿著睡衣就出來了。
盛以則是沒意料到江斂舟這個點竟然真的在家……
實話說,她現在看到這位老同桌,是有那麼一點心理負擔的。
剛剛數到二還沒聽見動靜,盛以甚至在心裡悄悄松了口氣。
江斂舟不鹹不淡的:“有事嗎?”
盛大佬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看上去也很鎮靜。
“也沒什麼大事。”
“這樣嗎。”江斂舟隨意地撥了幾下發梢,往門框上一靠,語氣聽上去沒什麼情緒。
盛以淡定道:“跨年夜呢,你沒出去嗎?”
江斂舟聞言,輕輕一聳肩膀,闲散極了:“身價太高了,哪裡請得動我?”
……好想一腳踹過去啊就是說。
奈何有求於人,盛以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甚至露出了微笑,好讓自己顯得真誠一些。
她抿抿唇,突然叫他的名字。
“江斂舟。”
江斂舟看她,眸中閃過一絲詫異。
兩個人之間隻有兩步遠的距離,靜謐下來的一瞬間,氣息仿佛近在鼻尖。
盛以驀地覺得有些忐忑。
她頓了幾秒,定定地跟江斂舟對視。
目光相接,盛以卻覺得江斂舟的眸子很深
深得她完全不知道他這一刻,在思索些什麼,在期待些什麼,在掙扎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