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道:“回去了。溫小姐連院子也沒進,一直在門口等著把東西拿走。”
嚴賀禹站在沙發旁,從落地窗看外面,停車坪昏暗空蕩。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什麼都沒說。
管家不敢多問。
嚴賀禹彎腰,從茶幾上拿水喝,看到茶幾上整齊擺放著的車鑰匙。
喝了半杯水,他隨手抄起其中一把鑰匙,徑直去取車,大衣都沒穿。
去溫笛公寓的路,嚴賀禹再熟悉不過,三年來不知道走過多少遍,剛才,他開錯一個路口,隻好繞路,後來索性開導航。
他給溫笛發語音:【在家嗎?我十分鍾到。】
溫笛沒回。
嚴賀禹不確定溫笛有沒有把公寓密碼改掉,他準備輸入密碼,手指在數字鍵上略頓,遂又敲門。
“溫笛?”
叩門聲和門鈴交替響,沒人來開門。
嚴賀禹沒有貿然輸密碼,掏出手機給溫笛打電話,連打兩次,沒人接聽。
他輸密碼,輸入最後一個數字,心提了一下。
“叮鈴”一聲,鎖打開。
她沒改掉密碼。
Advertisement
“溫笛?”嚴賀禹在玄關處換鞋,邊喚她。
客廳裡的燈亮著,行李箱孤零零立在餐客廳的過道上。
嚴賀禹往裡走,去找她。
臥室那邊傳來腳步聲,緊跟著他看到她人,她趿著拖鞋,身上裹著厚款浴袍,頭發吹了半幹。
溫笛剛才在浴室吹頭發,沒聽到門鈴,也沒聽到手機振動,家裡的暖氣剛開,她嫌冷,在家居服外面又罩一件浴袍。
穿了厚浴袍還是冷。
她像沒看見嚴賀禹,去廚房倒熱水喝。
嚴賀禹把行李箱拎到沙發邊上,他看著廚房,溫笛背對著他,站在那喝水。他沒想好怎麼跟她說。
溫笛知道嚴賀禹不會解釋什麼,更不用說那種追悔莫及、求原諒、極力挽回的戲碼會發生在他身上。
嚴賀禹也了解溫笛,她不會大吵大鬧,不會質問他,也不會問他討要一個說法。
兩人從未有過的平靜。
溫笛在廚房喝了一大杯熱水,放下杯子,又站了幾秒,轉身去客廳。
嚴賀禹沒闲著,溫笛住過的地方最多的是書,到處都是。
他把書籍歸類,雜志跟雜志放一起,言情小說摞成一摞,其他不好分類的堆在一塊。
房間裡溫度慢慢升高,溫笛還是覺得冷,她雙手抱臂,不斷摩挲胳膊。
嚴賀禹還在整理書。
“放那別弄了。”她打破沉默。
嚴賀禹把手裡的最後一本小說歸類,站起來。
兩人身高有段差距,溫笛仰頭看他。
嚴賀禹迎上她空洞的眼神,她皮膚底子好,白裡透粉,現在是蒼白,嘴唇塗了口紅,還是沒氣色。
溫笛語氣和平時無異,“你把自己東西收拾好帶走,今晚不拿走的,我就當你不要了。”
嚴賀禹沒回應,而是說:“你沒有想問我的?”
有,有很多,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想明白的,現在又覺得沒必要問。結局擺在她眼前,不管問什麼,除了自欺欺人,一點別的用沒有。
她反問:“你想讓我問你什麼?問你有多愛我,愛到不惜讓我做三?”
又是一陣沉默。
溫笛發現自己還是有個問題要問,“你怎麼知道我開車時身體不舒服?”
嚴賀禹道:“我朋友秦醒,當時在你後面那輛車。”
還真有這麼巧的事。溫笛聽過秦醒的名字,他跟蔣城聿都是嚴賀禹的發小,一起長大,一個圈子裡玩。
“他肯定知道你訂婚,還又知道我在你訂婚後,繼續跟你在一起,在他眼裡,我是不是......”
“別這麼說你自己。”嚴賀禹有預感她要說什麼,直接打斷她,不想聽那些話從她自己嘴裡說出來。
溫笛笑了笑,笑裡一半是自嘲,一半是諷刺。
“我以為,我在你心裡跟別人不一樣,在田清璐打我電話前,我還是這麼以為。”
“你為田清璐考慮你們倆的將來,你為姜昀星考慮名聲,我呢?好歹在一起三年,自尊你都不給我留一點,哪怕一丁點。”
嚴賀禹伸手去抱她,“不許哭。”
溫笛吼道:“你眼瞎啊,哪隻眼看我哭了!”
她眼眶裡蓄著一汪水,她硬是把眼淚給逼回去。她能為自己哭,能為自己劇本裡的紙片人哭,但絕不可能為嚴賀禹。
“你放開我!”
嚴賀禹沒松手,想到她下午因為接到田清璐的電話,連車都不知道怎麼開,他把她抱得更緊。
他來之前,她勸過自己,好聚好散,不再跟他糾扯,不吵不鬧,不然弄得好像她有多在乎他似的。
何必。
可現在統統不管用。
她猛地推開他,揚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一聲,把他們的三年強行畫了一個句號。
溫笛的手麻掉,嚴賀禹的左側臉也是。
終於安靜下來。
他應該沒料到,有生之年還有人敢扇他耳光。
嚴賀禹一瞬不瞬瞅著她,“氣消了沒?”
溫笛揉揉又疼又麻的右手,冷笑,“你以為你的臉多值錢?”他以為自己挨的一巴掌能抵消她的委屈。
她上前一步,一把精準薅住他襯衫領口,拽著他往浴室拉。
沒需要她用多少力氣,嚴賀禹任由她出氣,配合她。
浴室門半敞,她用胳膊肘直接給撞開。
嚴賀禹下意識伸手去揉她胳膊肘,怕她撞疼。
溫笛用力甩開他。
眼前是一浴缸的水。
嚴賀禹似乎知道她要幹什麼,他立在那,沒阻止她。
溫笛用了所有蠻力,把他整個人往浴缸推,他重心不穩,跌進去。有浴枕擋著,沒撞到頭。
“哗啦”,水濺了一地。
溫笛抬腿,屈膝,膝蓋死死頂在他胸口。
置物臺的紅酒杯打翻在浴缸裡,紅酒潑得他襯衣上到處都是,水裡也是。像打翻的染料,毀了整幅畫。
溫笛嫌紅酒杯礙事,抓起來,看也不往後看,直接甩出去,甩到鏡子上。
“砰”地一聲,酒杯摔碎。
碎了滿地。
幾道紅酒汁順著鏡子往下滑,顏色越來越淡。
後來什麼都看不見。
她打他時,嚴賀禹不忘用手護住浴缸兩邊,怕她不小心,胳膊撞上面。
“不用你假惺惺!”溫笛再次吼出來。
她討厭見他這樣。
地上到處都是水,裹著碎玻璃渣。
溫笛打累了,突然覺得沒意思。
她臉上分不清是眼淚還是水,他抬手,虛虛攬在她身後,“站好了,地上都是玻璃渣。”
溫笛推開他,抹一把臉,彎腰,把湿噠噠往下滴水的浴袍攥手裡,用力絞。
不再管嚴賀禹,她平靜走開,水順著她走過的地方,滴了一路。
嚴賀禹從浴缸起來,清理地上的碎玻璃。
衝過澡,他換套幹衣服出去。
客廳裡,溫笛不在,廚房的燈也熄了。
這個時候,解釋是多餘,不管他說什麼,溫笛不會信。他去了書房,把常用的東西裝在文件包裡帶走。
整理好,他去臥室找溫笛。
臥室的衣帽間裡悉悉索索,他走過去,喊了句:“溫笛。”
衣帽間的地上擺著好幾個行李箱,她正往箱子裡放衣服,都是他的襯衫。
溫笛回頭看他,眼神淡到讓他覺得陌生,她說:“你東西太多,我幫你一起打包,這樣快點。”
說完,她轉過身,繼續從衣櫃裡拿衣服。
嚴賀禹看著她後背,說:“過兩天,我來看你。”
至於那些東西,他沒打算帶走,“你收拾好放在我那半房間。”
房本上有他名字,房子有他一半。
溫笛正好從衣架上取襯衫,握著衣領的手微頓,然後慢慢轉身,“誰的房子歸誰,抽空我們再去辦下手續。”
她指指滿衣櫃他的衣服,“確定不帶走?”
嚴賀禹無聲凝視她。
溫笛當他默認不要了,其實這些東西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他別墅裡多的是,不差這幾箱衣服。
“你不要的話,我打包處理掉,你如果要,明天讓康助理過來拿。”
隔了兩秒,她又說:“走的時候幫我把門關好。”
她接著整理衣服,背對著身後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忽然她想起一件事,側臉喊他:“诶。”
嚴賀禹剛跨出衣帽間,轉身問:“怎麼了?”
溫笛把手裡的一件襯衫胡亂疊兩道,扔進箱子裡,“請求你幫個忙。”
嚴賀禹:“用不著請求,你說。”
溫笛看著他的眼,說道:“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以後要是有什麼場合,你如果提前知道我可能過去,麻煩你回避一下。有你在的場合,我肯定不會打擾。不指望你對我能像對姜昀星那麼上心,所以我請求你幫這個忙。不想再跟你見面。提前在這謝謝你。”
嚴賀禹隻是定定看她,不置可否。
說著,溫笛從旁邊沙發上拿過手機,她突然想到,她在他手機裡改過的備注,無地自容。他有自己的老婆,不是她。“我把你聯系方式刪了,房子上面的事,你讓康助理聯系我。”
“溫笛。”嚴賀禹不知道為什麼要喊她,是想制止她刪除,還是因為別的。
溫笛當著他的面操作,刪掉他的微信號,把他的手機號加入黑名單。
第十七章(溫小姐把那套公寓賣了...)
從溫笛公寓離開, 嚴賀禹再次打開導航。
秦醒給他打來電話,問他在哪。
嚴賀禹反問:“什麼事?”
秦醒嘆氣,今晚田清璐找他去酒吧喝酒, 他以為田清璐是有賺錢的項目拉他一起投資,結果到了酒吧, 她點上三杯酒, 自顧自喝起來,整晚一言不發。
不管他怎麼問, 田清璐始終不吱聲,後來說了句:心情不好。
他當然知道她心情不好,眼瞎也看得出。
喝完三杯她又點兩杯,他不敢讓她喝那麼多, 自己替她分擔一杯。
兩分鍾前, 田清璐剛離開酒吧回家,在酒吧的這兩個小時裡, 她瞅了手機不下一百遍,看上去在等誰的電話,但一直沒等到。
秦醒說完,問道:“嚴哥,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吵架了?”
“我跟她吵什麼。”
“那你們倆...”秦醒話說一半,聯想到今天下午,溫笛在路上突然臉色蒼白連車都開不了, 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嚴賀禹說:“溫笛知道了。”
秦醒:“?”
他一頭霧水。
等反應過來溫笛知道了什麼後,“那溫笛怎麼樣?”
這時秦醒聽到聽筒裡傳來:“沿當前道路繼續行駛,前方一百米有紅燈...”
他擰著眉:“怎麼還開導航了?你不在北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