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深閨錄 ·錦書》, 本章共4074字, 更新于: 2025-01-17 17:09:06

先退一步,委委屈屈應下來,保住掌家之權,日後再緩緩圖之才是正解。


可真讓她讓出這熬油一般才熬來的夫人之位,虛位以待一個年輕姑娘,她又如何甘心!


畢竟以梅婉貞現在的年歲,當夫人是一回事,當一個陶姨娘般的老妾是另外一回事。


想是梅婉貞也尋不出應對之策,隻得當場便半真半假地Ťùⁱ暈了過去。


待醒來,她已能調整好自己的姿態:「老爺,妾在老爺身邊十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可不是麼,她是元夫人為了圖賢良的名兒,給父親納的,比我娘來宋家還早呢。


苦勞說不好,禍家敗業的功勞我就能給她數上一堆。


隻是她最擅長拿捏父親,隻要在父親心煩最甚處,拿出女人的柔婉來服個軟兒,撒上幾句嬌,她即便有再大的疏漏,父親也不計較了。


我娘便是吃虧在過於剛強,連句貼人心窩子的話都不肯說,以致夫妻離心至此。


我在她房裡一早安排的小嬋已是二等丫頭,偷偷報與我說,這次甚怪,梅婉貞服了軟,父親卻沒有心軟。


我不覺失笑,梅婉貞也不瞧瞧自己的年紀,她再柔媚婉轉,一個半老徐娘,撒起嬌來還能比得上水水靈靈糯唧唧的趙氏嗎?


父親沒有倒了胃口,拂袖就走,已是給她留了顏面了。


換成哪個男人,甫甫經過年輕貌美不經事的小美人驚嚇著在自己懷裡柔弱不能自理地哭一場,還能為她梅婉貞扭捏作態的撒嬌而動容?


我找上趙氏不光看中她的容貌身份,更看重她那一份怯怯不自勝的姿態。


5


父親執意要迎娶趙氏,想是梅婉貞沒了辦法,躺在床上「病」了起來,不肯為父親操辦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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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手書一封給舅父,讓他在京中尋來了一位甚會操辦紅白事的執事。


這位執事花費極貴,父親是續娶,不能同族中要錢,隻讓人來內宅找梅婉貞領銀子。


想必將她割得肉疼,不消三日,「纏綿病榻」的梅婉貞打上我的門來。


「四小姐這一手接著一手的,是什麼個意思,難不成是人待得懶了想要尋些事做?惦記到我頭上來了?」


她手段素來極狠的,當年娘一去,她將娘的一並陪嫁僕人逐一散了,換上自己的人,把持著內宅。


是以就算夫人名號不再,內宅幾處總管Ŧū⁽也都是她的心腹。


此刻也有幾個有些權重的婆子跟在她身後。


我理了理衣擺,行下一見長輩妾室的禮,溫言笑問:「姨娘怎麼來了?」


梅婉貞聞得「姨娘」二字,仿佛誰彈了她的腦門,滿面羞恨,怒瞪著我。


後面的婆子也微微變色。


我與哥哥從不給她請夫人安,父親因此事厭棄我兄妹,冷落我二人許久。


哥哥心粗,不會計較這些東西。


我懶洋洋的,無論父親是勸是怒,也安靜如一幅畫屏。


我二人執意如此,父親又無論怎麼都鬧不起來。


他懶得同我們置氣,規定哥哥見面隻是點頭便算是問安,我行個半蹲不蹲的禮,梅婉貞也莫再要求我們以「夫人」相喚,隻像大姐姐般,向她尊稱個「您」,雙方各退一步便也過去了。


如今我口口聲聲喚她「姨娘」便是告訴眾人,她的夫人之位已如大江東去矣。


她自信把持內宅已有七年,豈是一個趙氏可以撼動。


不過趙氏雖不能。


但我能。


我面色不變,依舊慢吞吞的:「姨娘,趙姑娘可憐。去年上元佳節,女兒與眾姐妹在上弦閣觀景,瞧見她跟在一位主母身後伺候,動輒被人驅使打罵。


「大姐姐慈心,替她解了圍,還送了一對銀餅與她,留著日後打點丫鬟婆子,少受排擠。


「當時六妹妹笑說那丫頭倒好有父親書房裡元夫人那幅畫像的品格兒,眾姐妹當時皆在,怎就單說是我給姨娘找不痛快?」


梅婉貞冷笑:「你當我是白來找你?我已打聽清楚,她是童守備家的丫頭,隨著守備夫人送女兒出嫁才進京的,當時便回了邊塞,若不是你與大郎為她贖身,又從中斡旋,她一個孤女,怎消脫了罪籍,怎麼就再次進了京了?」


我依舊溫言道:「姨娘可是冤枉女兒與哥哥了。女兒瞧那女子面善,怕是族親,才遣人去問的。姨娘不也常說,一家子親戚,本該不等上門便有照應才是,是以才接了自己娘家的一眾親友在內宅做事?」


「四小姐一個姑娘家,操心的事兒倒是不少,你想再扶上去個續弦,勾搭老爺,同我打擂臺?」


我就像個棉花套子,任憑她如何激怒也不做反應:「姨娘,我是個沒出閨閣的女兒家,知道什麼續不續弦,勾不勾引的?您再說這些不曾醒了酒的話,女兒可要告訴祖母去了。」


一提祖母,梅婉貞氣焰頓時消了一半,祖母瞧不上元夫人,對我娘也一般,難道就能瞧得起她梅婉貞?


不過是祖母偏心小叔,懶得管父親的爛事兒罷了。


父親的脾氣像極了祖母,可父親多少還顧著官體官面,祖母可沒什麼顧忌,錯她半點兒,都是不能夠的。


祖母曾是六公主的奶嬤嬤,在宮中見過多少好手段。


梅婉貞躲得掉的時候還好,趕上祖母不痛快,能用規矩把她搓磨得想死。


梅婉貞自知失了言,也不好再說再錯,隻恨恨地瞪我:「好,好,好個四姑娘,咱們走著瞧!」


6


即便梅婉貞不配合,家裡也開始準備了起來,父親不肯委屈了趙氏,續娶的排場鋪張得極大。


此等還君明珠的事情,比折子戲還好聽。


連續半月被京城官宦之家津津樂道。


當然,聲名鵲起的不僅有一心待嫁的趙氏,還有落人笑柄的梅婉貞,以及「為爹尋妻」的我。


梅婉貞有意將我在其中的作用渲染的重要,手都伸進長輩的房裡了,這一陣子我的名聲甚是不好聽。


上巳節那日,京中貴族遊春,我在一眾官家小姐裡,不出意外地受了幾句奚落言語。


素日與我交好的幾位小姐擔心起來:「要由著這般名聲傳將出去,以後可如何議婚?」


我無所謂般,絲毫不放在心中:「我本身也不想嫁人,好好的潔白清淨女兒不做,像娘一樣,找一個晦氣的男人,搭上自己一輩子麼?」


待將母親的嫁妝奪回,為哥哥籌謀著找一個好嶽家,我便說我性本虛白,一心向佛,找個小院子,安穩度一生便是了。


大理寺卿家的小姐看了看左右,紅著臉斥我:「想是你要死了,一個閨閣在室女,大庭廣眾之下,說什麼嫁不嫁的。」


我軟綿綿地笑道:「姐姐,待你成了一品夫人,你就知道了,到時候來我的院子坐坐,我教你怎樣規訓妾氏,保準比大太陽底下跪瓦片兒管用。」


這位姐姐和她母親都是最和善有禮的,妾氏ƭûₙ都爬到頭上來,她想出的辦法居然隻是跪跪瓦片兒,真是……


她上來捏我:「你這個促狹鬼,就會拿我開心。」


大家笑鬧著,我回頭,瞧見花樹後隱隱有寶藍色一角袍袖,那一看就是男子式樣,上巳節也叫相親節,在室男女偷偷互相相看是常事,但此處偏僻,若有人落單,難免有闲話。


我便起了話頭要去看魚,引得眾女向湖邊去了。


梅婉貞不僅讓我難堪,連在湖心泛舟的三姐姐都受了來自眾人的「同情」。


那些聽了闲話的夫人,半是笑半是嘆地拽țŭ̀₌著三姐姐的手:「可惜了你吃了掛落兒,好好一個人兒,還這樣年輕,倒要替你妹妹嫁給老王爺了……」


此等挑撥,往常三姐姐是斷斷禁不住的,但這次三姐姐卻不著痕跡地抽出了手,不鹹不淡道:「夫人誤會了,是我自願要和妹妹換的。」


對面的人怔愣著張了張嘴:「怎會有人願意嫁給老王爺?」


隨即被旁邊人推了一把才知自己失了口。


三姐姐扶了扶頭上的玉瓶簪:「福妗就願意嫁給老王爺。」


此話將一眾夫人堵得說不出話來,三姐姐猶嫌不足,笑道:「福妗就喜歡老王爺。」


7


我與三姐姐遊春時的「虎狼之詞」,如巨石入波心,在京城貴胄中再次炸開了鍋,這樣不知羞的官宦小姐,也是近二十年未聞未見,官媒們急急忙忙撤了宋家幾位姑娘的姻緣牌子。


父親受了好一頓笑嘲,梅婉貞的六姑娘也沒人來相看了。


父親氣急敗壞就要動家法,三姐姐是不怕的,她已是定給王府的人了,娘家若是擦破她一點油皮兒,她就得鬧著尋死上吊。


我自然也是不怕的,有趙氏蹙著眉,委婉地為我說項:「妾身受的是大小姐贈銀之恩,又是六小姐提示妾身與姐姐相似,怎的到最後隻將我接來認親的四小姐背上了這個名聲?」


趙氏憂愁哀怨地看了父親一眼:


「即便是四小姐尋的我,外人是如何知道的?」言罷,她怯怯下拜,以帕拭淚:「這傳闲話的人,明面上是汙蔑咱們家的小姐,其實字字句句說我是外頭尋來的,不明不潔,配不上老爺。做這事的人,哪裡是記恨四小姐,豈不是有意絕我?」


她這一哭,簡直搓碎了父親的心,父親連忙來扶她,趙氏隻是伏在他懷中哭泣,就是不肯起來:「老爺!老爺!四姑娘隻是受了我的連累,老爺若非要動家法,不如將板子落在我身上吧,也便隨了那些人的心了!誰叫妾身沒有用,算不開賬,也理不得家,即便做了夫人也不能服人的!隻得由得人搓磨算計罷了。」


父親正是梅開二度的熱戀時節,如何禁得住這個,我的責罰不僅逃過,父親還許諾婚後三日,便將管賬的權力給趙氏,為她在下人面前撐起腰杆子。


但是三姐姐畢竟言語太過輕浮放蕩,就算不挨打,訓誡也是要受一受的。


不過父親還未決定要如何教育三姐姐,平西王府便來了人,指著臉問著父親一句話:「小夫人與王爺已交換了龍鳳帖,名義上已是夫妻,言語親密一些,是應當得份的。難道小夫人傾心王爺,丟了你宋家的臉面不成?」


這一下給父親問了個聲堵氣噎,連忙告罪,彎著腰把王府的人送走了。


待父親出去,趙氏揮下了一眾婆子丫頭,我不禁嗔道:「那梅婉貞汙蔑我的名聲,便隨她去罷,三姐姐怎可行這等險棋。」


三姐姐跟不是自己的事兒一樣,曼聲道:「她想要你名聲有損,到時候隨意配個莊戶人家,我又如何不能讓她的女兒也無人問津?反正名聲也不光是你我的,是整個宋家的,要沒臉,大家一起沒臉唄。」


趙氏柳眉深蹙:「可……三小姐的言語也實在太孟浪了……」


三姐姐笑道:「我已是破罐子破摔,難不成趙姐姐還能在京中尋出比老王爺更好色、更狂暴的人來?我的命再差,也就這樣了。」


趙氏心軟,又無籌劃,隻是抬著一雙水黑水黑的眼睛無限同情地瞧著她,三姐姐會心一笑:「還當你是個伶俐人兒,原也傻乎乎的,這天底下拿捏男人的方法甚多,明日我遣了嬤嬤,來給趙姐姐上一課罷。」


8


王府嬤嬤的教習甚是有用,父親大婚第二日,我們前去請安,便見趙氏帶羞含怯,媚色流轉,而父親神清氣爽,春風得意。


自從有王府撐腰,「身嬌體弱」的三姐姐突然就「好些了」。


平常她對梅婉貞隻是點個卯,今日趙氏做夫人。她倒耐著性子陪坐了半日。


待父親走後,三姐姐拿著帕子疊著玩,瞧著坐在繡墩上的梅婉貞,不安好心地笑道:「這以後新夫人也叫夫人,舊夫人可要叫什麼呢?」還半真半假地擔心著,「又是新夫人,又是舊夫人,又是先夫人,又是繼夫人,豈不是要將人也晃得亂了麼?」


梅婉貞瞪著眉目瞧她:「三小姐已經是王府妾氏,學了這樣多的規矩,一、二稱謂也能叫亂,可見用心不足。」


三姐姐倒也不惱:「還請……您,恕罪,王府規矩是大,可王府也沒有平妃啊,女兒沒見過世面,不、過、是、個、妾、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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