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驚雙眉心起了更為嚴重的褶皺。
若是殷沉的話…這群人就更奇怪了。
燕驚雙正想著此事,此時戰局儼然打到了懸崖邊上,燕驚雙一個格擋,再次擋住了眼前黑衣人的攻勢。
但就在這時,兩人身旁的草叢卻忽然起了動靜。
黑衣人順手甩了個暗器過去,明初雪的尖叫聲再次響起,且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的大。
因為明初雪起身躲黑衣人暗器之時,不小心腳底打滑,落下了旁邊的懸崖,但好在她攀住了懸崖邊上伸出的樹枝,才不至於真的落下去。
可便是如此,從未經歷過這些的明初雪,隻感覺手腳發軟,兩眼發昏。
恐懼瞬間襲上了她的天靈蓋,她下意識呼喚出聲。
“救命啊!救救我!!”
“我在這裡!!!這樹枝快撐不住了!!!”
“嗚嗚嗚嗚你們快救救我!!!”
“誰來救救我啊!!!”
在場與人纏鬥的眾學子齊齊看了過去,但他們都有心無力,根本無法從戰局中抽出身來。
而且,他們均有個疑問,明初雪怎麼會跑到懸崖那邊去,那不是把自己逼著後退無路嗎?
明初雪卻也是沒想到,她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懸崖地勢危險,她以為這群黑衣人顧惜生命,不會打到這邊來,誰知道他們還真打到這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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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雪一看見黑衣人就止不住身體發顫,輕易便暴露了行蹤。
現在,她淚眼婆娑地大聲呼喊著,生死危機之間,再不做任何偽裝,平素一慣柔弱的聲音,眼下也是破口大喊了起來。
眾人好似第一次聽見明初雪如此高亢的聲音,一時竟也有些沒反應過來。
明初雪死命抓住搖晃的樹枝,喊了一會,卻無人應,她心底瞬而絕望,先前寧墨不建議她跑到懸崖這邊來,眼下便是寧墨想來救她,也穿不過這重重戰局。
她眉眼顫了顫,那…還有誰能來救她?!
樹枝根本承受不住明初雪的重量,再加上先前明初雪那般大喊大叫的亂動,本就斷了一半的樹枝,眼下將是要徹底斷裂。
就在樹枝斷裂的一瞬間,明初雪眉眼駭然,絕望讓她連話語都喊不出來。
可就在這時,她的手腕卻忽然被一隻清瘦白皙的手抓住。
燕驚雙鎮定的面容出現在她眼前。
***
燕驚雙…救了她?
明初雪顯然因為衝擊太大,身子僵硬在了半空。
燕驚雙卻在這時,快速出聲道。
“愣著幹什麼?快上來。”
明初雪忙道:“哦…哦!”
她快速將另一隻手攀住燕驚雙的胳膊,以此來增加自己的安全感,但她這麼一拽,燕驚雙整個身子更往下了幾分。
燕驚雙直直感覺自己的手臂有些疼,但她薄唇緊抿並沒有多說什麼。
而她餘光還在快速觀望著身後的戰局,剛剛她讓同她並肩作戰的武科學子頂上一會,她去將明初雪快速拉上來。
但她知道那位武科學子的實力,他最多能與兩位黑衣人纏鬥一小會的時間。
眼下,他明顯已經開始吃力,而明初雪卻因為害怕,便是兩隻手攀著燕驚雙,也爬的極為緩慢。
燕驚雙快速握劍,很明顯她那位戰友要不行了。
身後,兩位黑衣人持續逼近著燕驚雙。
燕驚雙皺緊眉頭,最壞的打算便是,她得廢掉一隻手救下明初雪,然後同黑衣人在懸崖邊纏鬥。
不過好在燕驚雙那位戰友最後突然爆發潛能,多撐了一會,也有新加入的武科學子正在往他們這邊趕。
情況似乎在轉好。
燕驚雙微微松了一口勁兒,耳邊,明初雪想讓燕驚雙搭把手,空出來的手拉她一下。
燕驚雙瞄了眼戰局,快速背過身,握著劍的手朝明初雪伸了過去。
可就在這時,那被纏住的黑衣人,手再次抬起,一道暗器直直飛向燕驚雙。
燕驚雙耳廓微動,回首想擋,但她兩隻手卻被明初雪死死抓住。
電光火石間,一道身影似一陣風般,從旁竄了出來,雙手環抱住燕驚雙後背。
整個身體擋住了燕驚雙。
燕驚雙一怔,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沉水香氣,她眸間瞬時劃過駭然,抬手,用力將攀著她手臂的明初雪甩在了一旁的地上。
燕驚雙快速轉身,抱住了身後的顏鶴卿,上手翻看著他的後背。
這一看,燕驚雙驚懼的眉眼倒是頓了頓。
——沒有血。
燕驚雙扯下顏鶴卿後背的六角暗器,並沒有開刃,且一角上有所粘黏,應該是用了特殊的膠黏劑。
所以,暗器會粘在顏鶴卿的衣服上,遠遠看過去,就好像顏鶴卿被暗器刺中了一般。
燕驚雙愣了愣,沒有感到疼痛的顏鶴卿也怔了怔。
與此同時,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
“住手。”
聲音落下之時,所有黑衣人都停下了動作,與之纏鬥的武科學子們手裡各自舉著武器,眼露迷茫。
眾人尋聲而去,出聲的人身著麻布灰衣,頭發花白,臉上布滿溝壑,身形卻挺的筆直。
來人,正是方才的茶攤老人。
隻是此時的他一點都沒有先前的瑟瑟發抖,他負手而立,眼神清明郎正,遠遠看去就連他的頭發絲都透露著幾分高人的氣息。
黑衣人收到指令後,同老人輕輕拱了拱手,然後快速整隊,隻餘留了同燕驚雙交手的那一人,其他人迅速散去。
茶攤老人提步,緩緩朝懸崖邊走去,而他剛一行動,周遭的武科學子們快速舉起地手中長劍對準他,目光隱隱防範和戒備。
但很快,眾人身後又響起了一道年邁的沉音。
“放下劍。”
眾人尋聲而去,卻見一道身影緩緩從茶攤背後的樹林而來。
是山長。
山長發話,武科學子們自然會做,但眼裡的防備依舊不減。
山長走到茶攤老人身旁時,同他道。
“讓你受驚了。”
茶攤老人擺擺手,笑道:“學宮學子有如此團結友愛之心,是我大梁之福。”
一個武科學子快速上前詢問:“山長,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山長看向茶攤老人:“你說還是我說?”
茶攤老人唇角微揚:“這些學子們也是因我而累,自是由我來說,不過在說之前,能否讓我先過去一下。”
茶攤老人揚了揚下巴,掃向懸崖方向。
眾武科學子這回才給茶攤老人讓開了道。
茶攤老人笑盈盈朝著懸崖邊走了過去。
有些奇怪的是,先前茶攤老人身形還十分佝偻,看著年過半百的模樣,而現在卻腳步穩健,聲音聽著也是中氣十足。
眾人看向茶攤老人的目光越發透著疑惑。
而等到茶攤老人穩穩站在燕驚雙跟前之時,他垂眸看向還抱著顏鶴卿的燕驚雙。
眉眼微彎:“你可如他們一般迷惑?”
茶攤老人目光看向的是燕驚雙,問詢的自然也是她。
燕驚雙眉目頓了頓,顏鶴卿無事,讓她神色平靜了很多,過了會她輕輕搖了搖頭。
“在見到您之時,驚雙約莫明白了。”
茶攤老人也不意外,反倒有些驕傲:“說來聽聽,怎麼看明白了?”
燕驚雙將顏鶴卿放下,輕輕給顏鶴卿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後才自己起身回道。
“早先的探山任務,有些過於簡單了。”
茶攤老人“哦”了一聲,笑著繼續:“原來是這裡露出了破綻,爭取下次改進。”
“不過,也許沒有下次了。”
聞言,燕驚雙一愣,眸光閃過驚詫和錯愕。
而周遭眾人聽著兩人的對話,更是越發雲裡霧裡,心裡跟被貓抓一樣,好奇的痒痒。
這時,茶攤老人像是聽見了眾人的心聲般,他清朗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是公良庸。”
“不知燕學子,可願成為我的徒弟?”
……
聲音落下之時,在場突然安靜。
眾人好似隻能聽見初夏隱隱的蟬鳴聲。
公良庸聲名響亮,便是武科學子也是聽過的,其中一個武科學子更是詫異脫口道。
“真…真是傳聞中的公良庸嗎?”
山長輕笑:“天下有誰敢冒認公良庸?”
是啊,誰敢?
當朝帝君的拜把子兄弟。
大梁第一大儒。
開朝第一任首輔,公良庸,公良大人。
且不說冒認皇帝的拜把子兄弟,幾百個腦袋都不夠掉的,便是公良庸之才情,冒認的要沒有多少墨水,極其容易便被拆穿。
那位武科學子也明白自己鬧了笑話,能同山長如此熟識,怎麼可能作假?
他羞赧地摸摸後腦勺,遙遙拱了拱手,同公良庸表達歉意。
公良庸笑著擺擺手表示不介意,眉目親切的模樣,仿佛鄰家老者。
但公良庸的話,也讓眾人慢慢反應過來了。
這群黑衣人,該是公良庸用來考驗燕驚雙的,所以,就連監督燕驚雙這組的師兄師姐們都不知道。
眾武科學子雖被騙了,但騙他們的人是公良庸,他們非但沒有不高興,反倒因為參與了公良庸的考核而感到榮幸。
隻是,他們有些想不通,公良庸可是當世第一大儒,怎麼他考量收徒的方式,竟是從武學下手?
難不成是為燕驚雙特設的?
可是燕驚雙的武功水平,早在她入學同武科頭名寇照打了一場後,便有目共睹了。
公良庸若真是因為這個原因,也沒有多此一舉。
這個道理,就連腦子不算聰明的武科學子們都能想明白。
一時,眾人眼神越發迷惑。
而公良庸還等著燕驚雙的回答。
這一回,燕驚雙同眾武科學子們有著同樣的疑惑。
燕驚雙同公良庸行了個禮:“能得公良先生看重,是驚雙之幸,隻是……”
“我亦好奇,公良先生眼中的第六瓣梅花是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