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燕綏和她同性別,辛芽的爸媽都要懷疑她是想吃窩邊草了, 才一年一年把她喂養得圓溜溜胖乎乎。
所以……扣年終獎的懲罰對於辛芽而言, 不亞於一個晴天霹靂。
辛芽覺睡不安穩了, 早餐也沒胃口了, 起了個大早去城北的早餐店給燕綏帶了豐盛的早餐,直接送到了小區公寓, 順便提供免費叫醒服務。
燕綏睡得沉, 被辛芽叫醒時,記憶有片刻的斷片。
她坐起來,眉目慵懶著橫了她一眼:“你怎麼在這?”
“餛飩, 糯米飯,豆漿油條……”辛芽指了指餐廳, “現在起來吃嗎?”
燕綏有片刻失神。
上一次辛芽拎著城北早餐店的早餐來給她請罪,還是因為嘴上沒把門被人套了話,險些讓燕氏損失了一張幾百萬的單子。
她當時罰她閉門思過一星期,順帶扣一個月的工資。第二天天剛亮,小姑娘就腫著一雙眼給她帶了早餐,認了錯,怯生生問她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時隔一年……
這傻白甜的小助理還是沒什麼長進。
——
燕綏洗漱完畢, 招呼辛芽一起吃早飯。
離上班時間還有段距離,整座城市將醒未醒,還被薄雲籠罩在晨光裡。
燕綏咬著裡嫩外焦香氣撲鼻的煎餃時,已經不大能記得起昨天為什麼想扣辛芽的年終獎了。
滿足地祭完五髒六腑,燕綏筷子一擺,臨時加了一趟行程:“晚上給我預約下泰拳教練,八點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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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芽一臉驚恐地抬起頭。
燕綏覷了她一眼,冷笑:“放心,不是揍你。”
辛芽頓時松了口氣。
她見過燕綏打拳,兩年前程媛帶人來公司大鬧的那晚。辛芽陪她從警局出來後,她一言不發,徑直去了泰拳館。
陪練的是她的教練,託尼。
一米八的大高個,又結實又強壯,帶著護具也被燕綏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趁燕綏精疲力盡去洗澡的時候,還從拳臺上俯身來問她:“你老板被男人甩了?”
他說:“上一次這麼挨揍還是一年前,我看她從隔壁健身房出來對泰拳很好奇的樣子就忽悠她辦卡,請私教,一分都沒給她優惠。”
辛芽那時候就想:活該,燕總越是和顏悅色的時候就越該警惕好嘛!
“辦了終身卡……”託尼提到這事也有點臉紅,但當時燕綏和和氣氣的,他說什麼她都滿口答應,很爽快地籤了協議刷了卡,那時候他怎麼可能想得到她是笑裡藏刀呢!
“我帶她參觀完泰拳館後,她問能不能今天就上一節體驗課。”
託尼說到這的時候,辛芽基本上已經猜到了結局。
燕綏打拳時的狠勁,就差把人收拾得五體投地了……這託尼明擺著忽悠她,她不傻,她自願上當,肯定琢磨著找別的辦法還回去。
果然,託尼戴著拳套的兩隻手捧住臉,心有餘悸:“她系統地學過泰拳,雖然荒廢了,但我教什麼,她能立刻招呼回我。”
“腿,就這條腿,被她踢腫了!”他指著自己的左腿,一臉的懷疑人生:“我還拿過輕量級的金腰帶,這麼敦實地站在這,被她打得渾身浮腫,還得笑著歡迎她隨時再來。”
雖然託尼的描述裡有誇張成分,但辛芽見識過一次後,對燕綏的戰鬥力已經留下了深刻的不可磨滅的陰影。
隻是這兩年,光是公事就像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喘不過氣,別說泰拳了,燕綏就是連屬於自己的時間都要東拼西湊擠牙膏一樣。不是壓力過大需要發泄,辛芽就沒見過她去泰拳館。
她默默地起身收拾快餐盒,心想:這回也不知道是哪個倒霉蛋撞燕總槍口上了。
——
下午下班,辛芽從門口探出半個腦袋,很可愛地問:“燕總,晚上需要我陪你嗎?”
燕綏臨時多了公事,頭也沒抬:“你先進來。”
辛芽踮著腳,小碎步地挪進來,乖巧地站到辦公桌前,等候發落。
燕綏這才抬頭,瞥了她一眼,問:“年終獎金扣哪了知道嗎?”
“燕副總拿走車鑰匙的時候我應該立刻通知你。”辛芽偷偷看她臉色,眼神剛往下遛就被燕綏捕捉到。
她笑了聲,語氣一點也不友好:“車鑰匙就不該讓他拿走,吩咐你的事,你讓公司副總幫你完成,你是不想幹了還是怎麼著?”
辛芽噤聲,大氣也不敢出。
門口,燕沉抬起正欲敲門的手微微一頓,他身形如同凝固了一般,靜止在門前。
燕綏沒再說下去,她把手上的文件夾一合,遞給她:“把文件送過去。”
辛芽“哦”了聲,接過文件夾時小心地瞄了眼她的神色,低聲問:“燕總,你以前不是和燕副總……”頓了頓,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燕綏和燕沉過去的感情,索性跳過:“現在就像隻是上下級,公事公辦的。”
燕沉抬起的手放下,良久也沒聽到裡面的人回答。
辛芽問完才覺得自己太逾距了,被燕綏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一低頭,跟鴕鳥一樣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手彎裡:“大燕總下午讓我幫忙訂了張一個星期後回來的機票。”
“大燕總”是辛芽對燕戬的稱呼,相應的,燕綏就是“小燕總”。
隻是燕戬兩年沒在公司出現過,也沒人再用小燕總這個稱呼來區分燕戬和燕綏。
燕綏陡然聽到這三個字時,還有些恍惚。
門口敲門聲規律地響了三聲,燕沉應聲而入,神色自若道:“叔叔要回來了?”
燕綏眉心幾不可查地一蹙,站起迎他:“嗯,媽媽的祭日快到了。先坐會吧,我還要一會才下班。”
“不坐了,我正準備走。”燕戬看了眼辛芽抱在懷裡的文件,伸手:“文件是給我的吧,我正好帶回去看。”
辛芽順勢遞給他,借口自己還有事,退了出去。
燕沉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翻了翻文件,道:“那我也走了,你早點忙完早點回去休息。”
燕綏笑了笑,說了聲“好”,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的笑容微斂,盯著門把出了會神,好一會兒才重新坐下,繼續加班。
——
七點,燕綏在公司吃過外賣,驅車去泰拳館。
託尼就在門口等她,看燕綏揉著後頸走來,立刻笑得跟朵太陽花一樣迎上去:“燕總,好久沒來了。”
燕綏絲毫不打算給他留面子,拆穿道:“你巴不得看不到我吧?”
託尼笑得心虛,一邊道“哪有”一邊領她進拳館:“按你助理的要求給你清館了,你看還有什麼需要?”
“帶我做下熱身,拉拉筋。”燕綏取下背在肩上的單肩包放在桌上,拉開拉鏈依次往外掏拳套,纏手帶,水杯,速幹毛巾。
託尼看著她一樣一樣取出來,咕咚咽了下口水,試探道:“今晚心情不好?”
燕綏沒理他,繼續說:“我荒廢一年了,格鬥動作也幫我復習下。”
託尼默了默,咬牙擠出一個“好”字。
一年沒練,燕綏的體能有點跟不上,腕部力量和腿部力量退化嚴重,除了身體本能的敏捷反應,真沒有一點能拿出來秀技的。
再次把託尼撂倒在拳臺上,燕綏喘息著,閉了閉眼,“你先回去吧,過兩小時來鎖門。”
託尼剛活動開筋骨,聽說自己今晚不用陪練,莫名還有些小失落。
他撐著拳臺起身,三兩下翻出去,很快不見了蹤影。
燕綏抬眼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電子屏,時間正好指向八點整。運動後,耳膜鼓動,她聽著胸腔裡劇烈的心跳聲,在拳臺上坐下來,摘了手套,解開纏手帶,拿起手機給傅徵打電話。
八點零三分,電話接通。
先入耳的是聽筒裡傳來“訂婚快樂”的碰杯聲,燕綏眼前似恍惚了下,視野一暗。
傅徵看了眼仍在通話中的顯示屏,問:“燕綏?”
“是我。”燕綏用手背蹭掉順著眼睑下落的汗水,喘息未平,她的聲音聽著有些虛弱:“我被教練性騷擾了……”
傅徵眉頭一擰,他起身離席,快速穿過會場,開門出去:“你在哪?”
燕綏聽著耳邊屬於他那個世界的樂聲和祝福遠去,隨著關門聲,他周邊一靜,她頓了頓,報上地址。
傅徵覺得地址有些耳熟,隨手攔了正要進會場的服務員詢問泰拳館的方位,服務員想了想,說:“不遠,就在隔壁商場的三層,不過那家泰拳館收費昂貴,地方也很偏,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倒閉。”
傅徵道過謝,很快想起為什麼會覺得熟悉。
商場一樓有座銀樓,傅衍給女方準備的鑽戒尺寸偏大,送去銀樓修改尺寸,訂婚宴前讓他幫忙取來。
他記得酒店二樓有直達商場的外橋,以他的速度,五分鍾內就能趕到。
——
燕綏掛了電話,抬眼看對面牆上的虎頭標志。為了藝術感,託尼還在周圍刷了一層五顏六色的油漆,看上去……挺不倫不類的。
她盯著虎頭出神,盯得久了眼睛有些酸,她卻很滿意此時完全放空的狀態。
她不想去猜她剛才聽到的那聲“訂婚快樂”是不是祝福他的,也不想猜如果真的是他,他隱瞞自己又欺騙他的未婚妻自己會有什麼反應。
潛意識裡,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不是他。
可是這種信任,在知道答案前,像架在爐子上翻烤的魚,焦灼不安。
不管是不是,他來了不就知道嗎?
——
傅徵來得比燕綏預期的要快十多分鍾。
緊閉的大門被“砰”地一聲用力推開,她抬眼看去,昏暗的隻有一束壁燈的門口,傅徵站在門口,西裝筆挺。
不知道是不是西裝有些小,腰身收得緊,他修長挺拔,隻是站在那,燕綏就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傅徵一路跑來,到泰拳館時,卻見她盤膝坐在拳臺中央慢條斯理地往手上纏布帶。
燕綏也看著他,眼神和他對視著。布帶已經纏在腕間固定,她勾勾手指,示意他上臺。
空曠的泰拳館裡,隻有拳臺上一束燈光照得發亮。
傅徵在原地站了一會,看她戴好拳套,幾步走上來,單手撐著拳臺邊沿翻上來,站到她面前。臉色陰沉,居高臨下地睨她:“不是說被教練性騷擾?”
燕綏擺出無辜的表情:“教練剛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