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我在開封府坐牢》, 本章共2855字, 更新于: 2025-01-17 15:3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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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琦與晏居厚是好友,他喊他一塊吃飯倒不算新鮮事。不過在這種敏感的時候,不管是誰叫他,韓琦都要多想。


  “可還有別人?”韓琦似隨口一問。


  家僕也不避諱,老實地告知韓琦,他家郎君如今正跟趙宗清在下棋,估摸著晌午的時候可能會一起。


  韓琦:“極好,人多熱鬧。”


  至晌午,韓琦便如約來到八仙樓。卻未在約定的房間內見到晏居厚的身影,隻瞧見趙宗清站在窗邊。


  “他家裡臨時遇事,人剛走,來不及知會你。我可是餓了,要留下吃飯,不知韓推官可否賞臉一起?”趙宗清笑問。


  韓琦應承,“榮幸之至。”


  使團案看起來並非隻是天機閣在復仇那麼簡單,韓琦總覺得這背後還有人,還有更深一層的目的。但他卻摸不透,故而隻能耐心等待狐狸自己露出尾巴。


  這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什麼異常都沒有。


  韓琦不禁好奇,今日眼前之人,是否為那隻狐狸?若是,他會有什麼目的?


第108章


  滿桌菜餚備齊後, 趙宗清便親自為韓琦斟一杯酒。


  韓琦謙和道謝。


  “炙雞、紅燒鹿筋、蓮花肉餅……聽說八仙樓的這些菜,都是經了崔七娘的指點後,味道才更上一層。”


  這時候, 在旁伺候的廝波何安,連忙應承正是如此。


  趙宗清再度掃視桌上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輕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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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宗清的隨從立刻掏出一袋錢給了何安, 便帶著他下去了。


  房門關閉, 屋子裡便瞬間陷入死一般的靜默。


  趙宗清看一眼韓琦,發現他正垂著眼眸, 望著眼前的酒杯呆怔,失神的眼睛裡幾乎看不見生機,這是人在經歷悲傷和絕望後常會有的神色。


  他性子內斂,把情緒藏得很深, 若不特意去提, 隻怕還看不到。


  趙宗清起了筷子,嘗了一口菜,便點點頭,贊嘆美味, 感慨這些菜不愧是經過崔桃的指點。


  “唉,隻可惜稚圭與崔七娘本是一對璧人,奈何——”


  韓琦沒等趙宗清說完那句話, 就飲盡了趙宗清剛剛所斟的那杯酒。


  趙宗清忙為韓琦再斟一杯,韓琦又飲盡了。


  趙宗清繼續為韓琦斟第三杯, 見韓琦又要飲下, 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逝者已矣,節哀。”趙宗清收手後見韓琦不喝了,才舉杯對著韓琦道, “但我當敬稚圭和崔七娘一杯,本為鹣鲽,因國而陰陽相隔,是朝廷對不起你們,大宋虧欠你們。”


  韓琦看向趙宗清,見趙宗清將酒倒在地上之後,又斟了一杯,才自飲而盡。


  “至今仍不敢相信,她已不在人世。世間難有這等奇女子,聰明,周全萬事,盡忠職守。”


  趙宗清話到這裡,無奈地搖頭嘆可惜了。


  對比之下的感慨,聽起來尤為顯得諷刺。那麼盡忠職守的一個人,卻沒得好報,落得慘死的下場。


  “其實這件事你心裡是最不好受的,也最受委屈。外頭那些人卻完全不懂,甚至還罵你,話很難聽。”


  趙宗清伸手拍了拍韓琦的肩膀,勸他不要介懷外面的那些風言風語。


  偏巧趙宗清話音落了沒多久,雅間外頭就有人路過,說的正是遼國使團的案子,譏諷韓琦是‘殺妻得榮’、‘不是男人’。


  趙宗清立刻喊了一聲。


  守在門外的隨從馬上驅人,將那些人都打發走了。


  趙宗清看向韓琦:“別計較,那些愚民不明事理。”


  韓琦輕笑一聲,“他們說的倒也沒錯。一個男人,若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算什麼男人。”


  “人不是你殺的,她選擇赴死卻也不是你逼的。愚民自是愚鈍,就怪錯了地方,稚圭卻是聰明人,豈能也把事錯怪在自己身上?”趙宗清勸解道。


  韓琦默默然垂眸,不作聲。


  “罷了,事情都過去了,能忘就忘了吧,便當她不存在,事情沒發生過,是一場夢。今日咱們就好生吃飯!”趙宗清再度為韓琦斟酒。


  韓琦看著眼前滿桌子的菜,自然而然就會想到崔桃,“發生過的事便是發生了,豈會不存在。愚人倒是可以自欺欺人,我卻不能。”


  韓琦將酒飲盡。


  “你啊,吃虧在嘴上了,對外多解釋幾句,許就能好些。偏偏心裡傷得很,卻不讓人知道。”趙宗清嘆道。


  韓琦瞧了趙宗清一眼,琢磨著他怕是早得知了他這幾日的表現,才會有此論斷。


  “別光喝酒,吃點菜,不然對胃不好。我便是胃有毛病,吃了不少苦頭。”趙宗清給韓琦夾了一塊炙做雞肉。


  這道菜是崔桃來八仙樓最常點的一道菜,不止韓琦知道,整個八仙樓的廝波都清楚。


  趙宗清特意夾了這道菜給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韓琦看著碟中的雞肉,神色凝重,沒有動筷子。


  趙宗清瞧了韓琦一眼,不解問韓琦怎麼不吃,然後才放下筷子,感慨韓琦如果心裡過不去這關,那他們就一起分析這件事最終的問題出在哪兒。


  韓琦看向趙宗清,倒是有些好奇他分析出的結論是什麼。


  趙宗清:“弱,因弱而受制於人,因弱而受制於他國。”


  “丁點威脅便要臣之妻去舍命,從古至今隻怕是獨一份兒了,若說出去定然會被天下人所恥笑。不過他們卻是知道這種事兒說出去丟人,所以保密令倒是下得幹脆又利落。”


  韓琦緩緩閉上眼睛,默了片刻之後,他自己給自己斟酒,連喝了數杯。很快他就面頰微紅,顯然有了醉意。


  “稚圭年輕有為,才思出眾。當初寒窗苦讀,科考一舉高中,想來心裡必有一番抱負。遇到了事,惡醉強酒豈是解決之法?就此枉負了滿腹才華?”趙宗清質問。


  韓琦在趙宗清說話的時候,連續再喝了三杯酒,聽完趙宗清的話後,他譏笑一聲。因醉酒的緣故,情緒比之前放得開了些,都表現在臉上。


  “天意如此,我能如何?我倒想一力擔下所有,以命替她,可是不行!”韓琦連連自嘲,嗤笑數聲。


  趙宗清沒說話,將自己的空酒盅送到韓琦跟前,示意他給自己滿上。


  韓琦依言斟滿,專注看著趙宗清。


  “我的遭遇其實與稚圭差不多,但我不想認命,什麼命由天不由人的話,我從來不信。這不過是弱者給自己找的借口罷了,真正的強者何須憂慮這些?至少做到可以保住自己最心悅的女人的命!”


  趙宗清說罷,在韓琦的注視下,他起筷夾了一塊雞腿放在嘴裡咬了一口。


  “從古至今,弱肉強食是亙古不變的法則。人強,故可食這些畜生肉。你強,故可踩在別人的頭頂作威作福。別讓他人決定你 ,你來決定他人,自然一切順心如意,能保住一切自己想要的人和物。”


  在與趙宗清對視片刻之後,韓琦移開目光,看著眼前。


  半晌之後,他舉起酒盅要往嘴邊送,再度被趙宗清攔下。


  “別喝了,你已經醉了。酒該用來助興,卻不該被用來解愁。它解不了愁。酒醒了,你隻會更頭疼,愁上加愁。”


  韓琦依言將酒盅放下。


  “今日能與稚圭暢談,實乃我的幸事。”趙宗清見時候不早了,便與韓琦道別,讓他別耽誤了回開封府當值。


  門外的隨從早已經備好了醒酒湯,特意端來給韓琦飲用。


  韓琦喝完後,用帕子擦了下嘴角,踱步到門口,忽想起趙宗清之前的話。他突然轉身,目光直直地落在趙宗清身上。


  “剛剛說……跟我的遭遇差不多?”


  “最怕兩情相悅難成雙,早已物是人非了,今若提她反倒是害了她,”趙宗清苦笑一聲,“不提也罷。”


  這一番話倒是容易引人遐思。


  韓琦跟趙宗清拱手道別時,態度倒是不同於之前剛見趙宗清那般生疏了。大概彼此分享了秘密,便自然而然更近親一步的緣故。


  此後半月,趙宗清每日不是晌午便是傍晚,與韓琦約見,要麼一同用飯,要麼同遊一處,或談天或說地,想法總是容易想在一處,進而都能引發‘弱肉強食’的感悟。趙宗清也總會看似偶然地提及崔桃,感慨她的死令人惋惜,有多麼不值。


  時間越久,韓琦為之憤憤然想要變強的渴望便越強烈,以至於後來每次趙宗清提及崔桃的時候,他便會有一種怒恨從心中起,這種強烈的情緒令他心生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決絕之意。在這種情緒的驅使下,有反心是遲早的事,因為是朝廷害得崔桃落得身死的結果,順理成章生成的東西自然就是‘反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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