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月趕緊跟著叫了聲大師姐。
秦拂不合時宜的想起,在那個話本中,蘇晴月正是因為白衣持劍的樣子太像秦拂,所以夏知秋幾乎是主動接近了蘇晴月,拿她當替身。
秦拂:“……”
其他人愛而不得找替身她勉強理解,但夏知秋自從五年前之後幾乎是一副和她劃清界限的樣子,怎麼還會找像她的替身?
給他自己找不痛快?
她正出神,夏知秋突然當著眾弟子的面語氣淡淡的說:“我和師姐也許久沒切磋過了,今天便請師姐賜教。”
他要挑戰秦拂。
圍觀弟子隻當是持劍峰的大弟子和二弟子之間的尋常比試,轟然叫好。
秦拂卻看了夏知秋一會兒,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演武臺中央,夏知秋抽出斷雪劍:“還請師姐出劍。”
秦拂抽出古塵劍,靈力運轉之間,丹田有一絲隱痛,但除此之外也無大礙。
夏知秋迅速攻了過來,劍招絕倫,靈力湧動,是尋常金丹劍修難以抵擋的一劍,他出劍的時候臺下就是一陣抽氣聲。
但秦拂隻是站在原地抬起了劍。
然後揮出一道銳利無匹的劍氣!
劍氣縱橫而過,打亂了夏知秋的劍招,也打掉了夏知秋的劍。
臺上臺下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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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修連劍都沒了,勝負還用說嗎?
夏知秋沉默片刻,淡淡的朝秦拂拱手,道:“師姐,我輸了。”然後若無其事的撿起了自己的劍。
秦拂點了點頭,說:“無妨,師弟剛進階金丹不久,也是我佔了便宜。”
夏知秋捏緊了劍。
臺下這才漸漸找回聲音,贊嘆聲大起。
有一個法修弟子看出了端倪,驚疑不定的說:“秦師姐這……是不是快結嬰了?”
秦拂沒回答,收起劍離開了演武臺,但臺下的聲音卻更大。
他們都是修士,被人一提醒自然感受的出來,秦師姐的劍氣明顯更加凝實了。
就算不是快結嬰,那也是已經到瓶頸了!
人群一片哗然。
秦師姐結丹才多久,現在馬上就要結嬰了嗎?
不到百歲的元嬰期……
果然是百年不遇的天才!
他們猜的確實也沒錯。
如果沒有受傷的話,秦拂確實快結嬰了。
不過如今受了傷,再加上話本一事,她心境隱隱不穩,再這樣下去,別說結嬰了,她修為不倒退算好的了。
所以現在要趕緊上藥峰,不僅為了學藥華經,更重要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穩固心境。
秦拂緩緩嘆了一口氣。
第6章
秦拂和夏知秋上一次切磋是在五年前,他們去上元節燈會前,夏知秋主動找到問劍崖,月色下,少年笑吟吟的說,請大師姐指教。
幾乎是和今天他在演武臺上一模一樣的話,可少年的神態語氣卻完全不同。
那時的秦拂說是在與他切磋,但以他們兩人之間的差距,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給他喂招,認認真真的打了幾十個來回之後才一招把他擊敗。
少年並不氣惱,隻笑吟吟的說那下次再來。
下次便是五年後的演武臺,夏知秋神情淡然,眼神中卻帶著嘲諷,就這麼看著她。
那一刻秦拂才恍然明白,她這麼多年可能從來沒真正了解過這個師弟。
她以為他隻是驕傲敏感,但其實他早已偏執入骨。
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該怎麼化解那個話本中他們反目為仇的結局,但很遺憾,他想要的,她從來都給不起。
……
第二天,因為墨華破格再收弟子,掌門師伯特意開了天衍宗主殿,除了持劍峰的人外,掌門、各位長老,以及各峰都派了人來觀禮,其排場堪比天衍宗三年一次的門派大選。
一切都是因為這是墨華收徒,而不是其他人。
在這樣的場合裡,秦拂和夏知秋身為大弟子和二弟子,持劍立於墨華兩側,端莊肅穆的迎接接二連三到來的各位長老和峰主。
兩個人配合默契,仿佛沒有經歷過昨天的事情。
蘇晴月被秦郅陪著待在後殿,待到拜師才能出來,前殿的一眾觀禮人陸陸續續到來,但不見命峰峰主。
秦拂和夏知秋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但又很快移開,一同去看師尊的臉色。
墨華平靜的古井無波。
就在秦拂都以為命峰這次不來時,卡著吉時的最後一刻,命峰峰主蔣不才這才帶著兩個徒弟慢悠悠的晃過來,一進來既不和墨華打招呼,也不看其他同門,自顧自的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反而去看秦拂。
秦拂一見這位師伯看過來心中就開始不妙。
果然,下一刻蔣不才就越過了一眾同門和她的師尊墨華單獨和她說話:“秦師侄居然在,早知道我就該把瑚兒帶出來,也好讓她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他說著,卻不看秦拂,反而看著墨華,語氣中透著一股陰陽怪氣。
秦拂心說果然。
蔣不才和墨華一早有仇,據說是蔣不才懷疑自己師尊的橫死和墨華的師尊有關,因為他師尊死的時候方圓百裡隻有墨華的師尊在,命峰善算,蔣不才耗費百年年修為請出印天鑑,問殺害師尊的兇手。
印天鑑指向了墨華的師尊。
但墨華的師尊矢口否認,而且天衍宗上下裡裡外外查了個遍,都沒能查出墨華師尊動手的痕跡。
於是此事不了了之。
蔣不才不服,篤定墨華的師尊害了他師尊,天衍宗上上下下包庇持劍峰。
於是仇就此結下。
百年前墨華的師尊死於正魔大戰,命峰上下擊鼓相慶。那天,墨華從師尊的靈堂出來就殺上了命峰,天衍宗內部險些阋牆,幸好掌門及時阻止。
兩峰就這麼結仇幾百年,直到十幾年前,秦拂在秘境裡意外救了蔣不才的獨女蔣瑚。
秦拂還天真的以為這會是結束兩峰多年矛盾的契機,誰知道回到宗門之後才蔣瑚立刻被蔣不才在命峰大張旗鼓的罰跪五天。
哪怕他不說,秦拂也知道這懲罰是做給誰看。
從那以後,每次蔣不才碰見秦拂,在對墨華陰陽怪氣加無視的同時,必會大張旗鼓的提她的救命之恩,仿佛把她架在火架上烤。
盡管墨華不在意,一開始秦拂還是會覺得尷尬和不自在,又怕墨華中了蔣不才的離間計。
然而他提的多了,秦拂自己都聽累了。
若是換做以前,被這位師伯陰陽怪氣一通,秦拂多半就無視了,但是今天,經過了話本一事,秦拂反而換了想法。
於是她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說:“小事而已,師伯已經提了有十幾年了,蔣師妹也道謝上百次了,倒也不必如此。”
秦拂話音落下,底下各峰峰主一個沒忍住,接二連三的噴笑出聲。
蔣不才冷冷的看了秦拂一眼,半晌,冷哼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說:“幾個月不見,秦師侄倒變得能言善辯了許多。”
秦拂:“師伯過獎。”
蔣不才又笑了笑,說:“我聽說昨天你在演武臺一招贏了你師弟夏知秋,那小子劍都被你打掉了。想必今年宗門大比,又是秦師侄拿頭籌,秦師侄如此天資,也不知何時能結嬰,我也好提前恭賀。”
這句話就有些過分了。
秦拂一招贏了夏知秋也隻是他們持劍峰的事,下了演武臺誰都不會亂七八糟說什麼,蔣不才這時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幾乎是明目張膽的挑撥人家師門關系。
況且,現在天衍宗上下誰人不知秦拂受傷閉關了三月,這個時候提什麼結嬰,明顯就是衝著看她笑話去的。
這個時候掌門也看不下去了,沉聲道:“師弟!行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對一個小輩不依不饒,成何體統!”
蔣不才冷哼一聲,暫且不說話了。
掌門趁機起身,主持拜師禮,讓人去後殿尋蘇晴月出來。
秦拂也趁機回到墨華身後。
她剛站定,就見一隻如玉般的手指輕點了一下她腰間的長劍,下一刻又收了回去。
秦拂詫異抬眼,就見墨華神色如常,依舊是端坐著。
但方才那確實又是墨華的手。
師尊這是……在安撫她?
秦拂看著那隻手,渾身卻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仿佛被蛇類爬過似的冷。
秦拂愣神的時候,蘇晴月也從後殿出來了。
她一席白衣,身無配飾,隻在發間系了一條淡青色的發帶,聘聘婷婷,身姿嫋嫋,是天衍宗女修慣常打扮,卻又比她們更加素淡。
她一抬頭,露出一張和秦拂極其相似的臉。
那一刻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相似的臉,相似的衣著,如果她腰間再懸上一把長劍,渾身的氣勢再凌然一點,就真的分不清臺上臺下到底誰人才是秦拂。
無數視線在秦拂與蘇晴月之間來回看,不過相比暗搓搓的同門們,這群長輩看的更加正大光明。
蘇晴月走上前去,走到墨華身前,跪下,深深的叩首三次,隨即從一旁的小童手中接過一盞茶,恭恭敬敬的舉過頭頂,“師尊,請用茶。”
墨華看著她,神情中也掠過一絲恍然。
片刻之後,他接過了茶,聲音平穩的說:“從今往後,你為我徒,隨我修道,望你戒驕戒躁,潛心修煉,斬惡、斬邪、斬不平。”
蘇晴月拜下去:“徒兒謹記。”
墨華啟唇,飲了那杯茶。
禮成。
從此,秦拂正式多了個小師妹,天衍宗正式多了個親傳弟子。
蘇晴月起身站到墨華身後,掌門開始起身道賀,恭喜墨華喜得佳徒。
眾人也都開始跟著恭喜。
就在這個時候,蔣不才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這情景,我差點兒以為是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秦師侄拜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