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她接過不少稿件,有的出周邊、貼紙、膠帶,有的印刷做插畫,廣告、封面…但還是頭一次,有人提出要給她出漫畫冊。
尤其漫畫的開端,她自己回頭看,都覺得初一的筆觸稚拙,編輯反倒盛贊質樸可愛。聊了半個小時,對方聽聞她也在北京,便給出報價,約她見面詳談。
餘葵盯著那報價公式,咬唇反復計算幾遍,確實數額後,哗——地站起身。
媽耶!
首印竟然抵得上她勞碌一整年的年薪!
剛剛在職場觸礁的餘葵暗戳戳心動,要不改行算了。
當然,她隻是想想。
發出電子版原件後第三天,那位策劃再次約她見面,“我們老大對這個項目非常感興趣,我昨天文件遞上去,他看到今早才看完,覺得內容非常豐富。如果你晚上有空,咱們可以一起吃個飯,邊吃邊聊,順道再談一談作品的影視版權。
餘葵有點懵,“你們老大……”
女策劃微笑,“中年男人,四十歲,他也喜歡少女漫。”
第85章 第五個願望
餘葵每每覺得自己不夠幸運的時候,就總是有些天上掉餡餅的事出現,告訴她生活還是充滿希望的。
清明假期最後一晚。
她透過同行側面稍微打聽了一下行情,約上在外企做法務的陳欽怡,雄赳赳奔赴約定的餐廳,暢談關於怎麼改編她漫畫的事。
餘葵認為自己確實是有點兒主角氣運在身上。
平常公司購買影視版權,從挑選到審核、開會評估…層層關卡,她的日記,卻因為恰好被一位資深策劃發現、恰好得了老板青眼、而她恰好也在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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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雙方進展神速地坐到了談判桌前。
策劃則認為自己獨具慧眼。
漫畫上下冊歷時十年,幾乎將一個女孩青春裡所有稀奇古怪可愛的故事濃縮,匯聚成冊,有坎坷挫折,有親情友情,也有女孩青澀的暗戀,溫馨感動,至真至純。
最重要的,它一點兒也不缺乏起伏和趣味性,想想看,從鄉鎮中學的墊底校花到清華學霸,真人真事改編,還有什麼比這更勵志,更有噱頭?
尤其在見到餘葵真人的瞬間,她促成合作的意向抵達頂點。
真是個漂亮妹妹啊!
但凡肯出鏡配合宣傳,她絕對有把握能把漫畫賣爆。
餘葵聽到要求面露難色。
配合出鏡宣傳當然是不現實的,她性格內向安靜,很難想象把自己放入公共視野中。而且當初入職時,她注意過公司相關條例,稍有不慎,容易引出糾紛,再者,她可不願意自己的日記被老板和同事們傳閱。
這頓飯吃了兩三個小時。
對面大胡子少女心的老板也十分豪邁爽快,經過幾輪拉扯,確定權責後,陳欽怡替她爭取到一個不錯的價格,合同會在擬好後發到她的郵箱。
下一次再見面,就是正式籤約了。
四月柳絮紛飛。
走出餐廳,晚風拂來,兩人喝過紅酒的臉頰都微醺。
“恭喜你啊,大漫畫家,等這筆巨款到賬,你最想幹嘛?”
餘葵靈魂飄蕩,腳底像踩在棉花上,擺手傻笑。
“陳律師同喜,等錢打到了,先給你付法務抽成。剩下的嘛,給我外公外婆修整一下他們的小院子,再給爸爸買個代步車……”
設想挺好的,可惜錢還沒到賬。
怕中間變故,她暫時隻跟時景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回家路上,車窗裡漏進來的春風親吻額角。
餘葵心情愉悅打開朋友圈,覺得全世界都面目可愛,挨個給親戚朋友們點贊,評論誇獎。
當晚連睡夢中,嘴角都不住地上翹。
她隻覺得真奇妙啊!
時景果然是她生命的燈塔,八年前,他隔著網絡,鼓勵她以後可以當漫畫家時,她隻當作天方夜譚,無論如何想不到,未來有一天竟真能如願。
周三,是徐方正和梁爽的婚宴。
餘葵下班便急匆匆轉乘地鐵,賓客裡有不少昔日的老同學,出於尊重,她在西苑地鐵站和陳欽怡會合後,借她的化妝工具急匆匆化了個妝。
陳欽怡看得嘖嘖稱奇。
“絕了,你手真穩吶,擠成這樣,這眼線愣是一點兒沒歪!”
“畢竟吃這口飯嘛。”
餘葵把眼線筆遞回去,又掀開眼影盒蓋,大刀闊斧給眼周上色。
車廂四周不少人觀摩她的操作,把餘葵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動作都拘謹了兩度。
陳欽怡準備著遞睫毛夾。
又問,“班長不是也去嘛,你怎麼不搭他車?”
“公司消息傳得快,見我搭他車走,明天新聞就滿天飛了,那新來的主美Feynman巴不得大家給我多傳幾段桃色故事呢,再說了,老麻煩人家班長,多不好意思。”
“你不麻煩他,他才傷心吧。”
陳欽怡說起這個,“班長真挺痴情啊,高中畢業追著你去清華,畢業又追著你進同一家公司,到頭來還是沒機會,你做了別人的女朋友。”
“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餘葵手裡的刷子一頓,“班長這樣的人,是不會把前途寄託在別人身上的吧。他念清華,是因為清華很好,進公司,也是因為他哥哥也在公司總部任職啊。”
陳欽怡的神情有點復雜難辨,“你覺得他是哪類人?”
“目標精準明確,堅定自律的人。”
“這麼概括,倒也沒問題。”
陳欽怡微偏頭看她,“就是因為他目標精準地定在你身上了,所以這麼多年才你到哪兒,他追到哪兒。我覺得你一直對他有誤解,像高中時候,他喜歡的人明明是你,借你筆記、卷子,對你的特別,全班人都看得出來,就你覺得他喜歡高年級的學姐。”
餘葵:“我那時候問過他,他並沒有否認。”
“但也肯定沒有承認。”
陳欽怡篤定,“你瞧,這就是你對他的另一重誤解,他不善情感表達,內斂深沉,但不說不代表沒做。高一咱仨還在九班時候,我記得有一次,老雷讓我們在表格裡寫大學志向,他填的是斯坦福。我那時一直覺得,不說讀博吧,以班長對自己的人生要求,起碼會讀完碩士才出來工作,他家裡又沒有任何生計壓力,結果念完本科就跟你一塊兒投入職場了……”
陳欽怡一樁樁舉例。
餘葵的記憶緩慢復蘇。
在時景轉學來之前,班長是挺受歡迎的,當年姜萊討厭她,不正就是為這個?
思及此,她嘆氣,“欽怡,假設事情是你分析的這樣,我更得離他遠一點,以免辜負耽誤他。你知道的,我跟時景在一起了。”
陳欽怡也嘆氣。
“算了,不聊這個了,也隻有對待不喜歡的人,才能保持冷靜吧。”
地鐵巨大的呼嘯聲裡,陳欽怡失神的側臉似曾相識。
踏出地鐵站口那瞬間,餘葵終於想明白,那分明就是她從前暗戀時景時候裹足不前、患得患失的模樣!
難怪兩人能做朋友,在喜歡誰打死不說這一點上,她們實在太像了。
宴廳門口立著兩口子的結婚海報。徐方正比記憶中略微發福了一點點,新娘梁爽卻更漂亮了。
夫妻倆不讓拿份子錢,不過餘葵還是買了份等價的新婚禮物。
進門後,她直接被向陽拉到了老同學那桌,特別大的圓桌子,宋定初還沒到,其他在北京的人倒是聚齊了。
徐方正所言非虛,他果真把婚宴當同學聚會辦了。
向陽順手給她拆著碗筷,“叔叔上回寄來的櫻桃真好吃,我們科室主任特別喜歡。”
“我爸也給你寄了?”
“我不就是他半個兒子嘛,給你寄一份兒,當然也給我寄一份。”
他說到這這兒,想起什麼,“小葵,我跟你說個事兒,那晚我跟你爸視頻時候,他的嘴巴看起來紫嘟嘟的,我聽他說這段時間有點胸悶…我提了一下,他當時沒在意,你勸勸叔叔,讓他有空去做個體檢。”
“胸悶?”
餘葵立刻著急起來,“他沒跟我說呀,嚴重嗎?”
“別緊張,什麼事兒也沒有,反正你就當我這段時間在心血管內科輪轉,瞧多了心髒病人,看誰都疑似,做個體檢防患於未然,你也放心。”
餘葵點頭,當即打開手機給她爸發微信。
北京太大,雖然都在同一座城市讀書工作,但多數同學好些年沒見了,和記憶中的模樣差別挺大,有的同學還在讀研,交流內容就是導師和課題,出來工作的,聊的就是各自的公司,起哄旁敲側擊打聽職位和年薪。
高中時候競逐成績,現在攀比社會地位,人類的好勝心永無止境啊。
餘葵也沒能幸免被cue到了。
“咱們那麼多人,就小葵變得少,還和高中一樣臉嫩,唉小葵,聽說你現在在大廠做主美,我怎麼記得你當年,報的是清華自動化系啊,怎麼跑去搞美術了?”
整桌目光瞬時都集中到餘葵這裡來。
作為一匹高考黑馬,她當年的成績,讓一班很多學霸意難平。
時景一聲不響轉學後,她被曝是學委異父異母的姐妹,大家瞧著她被譚雅勻的擁趸針對,情緒低落消沉,高考結束後,更是從沒在班級群發過言,猜想應該考得一般。
沒料張榜那天,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高考竟然是她排名最高的一次。
網上現在都還能搜到喜報,學霸的執念通常比普通人深遠,一個原本班級墊底的花瓶,最後分數比他們都高,越是發揮不如意的同學,就越對這事耿耿於懷,眼下見她身上簡單樸素,都不免打趣幾句。
“興趣所致嘛。”
餘葵淡定推謙,“畫畫比搞開發簡單。”
“唉,可惜了,你應該褚夢麟學長吧?也是咱純附畢業,是他們那屆的高考年級第一。”
餘葵,“認識,我們專業的嘛,我入學那年他大四。”
這個人還追過她。
“他現在在華為,研究機器學習方向,年薪過百萬了。”
男生拿起手機,滑動列表展示人脈,“唉,要不我把學長微信推給你唄,他對你印象挺好的,前幾年聊天,還說你特別可愛,學個數據結構都掛科。反正這種青年才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倆談談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