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難度不一樣啊。”
向陽抓狂,“一模的難度是最接近高考的難度诶,按往屆來說,一模的名次跟高考的名次懸殊不會很大。當時一模出來,我看咱們班好多人臉色都很差,不信你瞧,等排名統計出來,你這次肯定進步很大。”
預備鈴響,餘葵收起答題卡回座位。
“麻煩讓一下。”
譚雅勻沒動,她又重復了一遍,見她還在戴著耳機裝沒聽見,餘葵隻能跟後排商量,對方熟練把桌子往後挪了一下,她借道擠了進去。
不是冤家不聚頭。
上學期撕掉轉班申請後,姚老師給她換了座位,新同桌就是譚雅勻這個討厭鬼。
譚雅勻在班裡從不跟人交惡,餘葵算是第一個讓她把討厭寫在臉上的人,做了幾個月同桌,兩人中間的界限還是泾渭分明,幾乎從沒有互動交流。
她倆不對付現在可以算人盡皆知了。
餘葵本來還不爽,在餘光敏銳瞥見,譚雅勻案頭草稿紙上,幾個三位數加出來的總分,竟然和她一模一樣時,瞬間興奮起來。
剛才向陽說時候,她還不信,譚雅勻向來保持年級十幾名左右的水準诶!
於是當天還沒放學,體育課上,餘葵便沮喪地開始給她爸編輯信息。
“爸爸,我覺得,我已經變成了自己從前最討厭的那種人。”
程建國正在開會,瞧見短信眉頭瞬間皺起來,抿唇看了一眼周邊,把手機挪到桌底下回復:“乖女,不管你考第幾名,爸爸都永遠愛你。”
見餘葵半晌未應,他又問:“你最討厭哪種人。”
餘葵沉痛答:“聰明還上進的人。我這次分數竟然考得和譚雅勻一模一樣,也太討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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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程建國實在沒忍住。
“程工,你笑什麼?我剛才講的哪個數據不對嗎?”發言那人撥開話筒小聲問。
程建國抱歉擺手,“都對都對,我沒笑,就是沒忍住咳了一聲。”
大榜在晚自習更新,餘葵這次和譚雅勻排行理科年級第十五名。
放學時,時景放了隻盒子在餘葵自行車筐裡。
“獎勵。”
她打開盒蓋,借路燈一看,竟然是十幾塊形色各異的漂亮橡皮。
收集橡皮擦是餘葵不為人知的小愛好。
餘葵的嘴角揚了一整晚,此時沒忍住又翹上去幾分,“時景,你這麼周到顯得我很沒禮貌唉,你每次考第一次,我是不是也該送你點兒什麼?”
“你不是送了嗎?”
時景騎車率先通過保安崗。
三月草長鶯飛的風掠過臉龐。
餘葵死活想不起這事兒,使勁蹬腳踏板上坡,“什麼時候?我送了你什麼?”
送了他一個奇跡。
換錯包致電航司那天,時景從包裡翻出那本日記,第一次從中間攤開,就看到了她想成為救世主的願望。
他那時隻覺得這個孩子傻的可愛。
誰能想到呢,從鄉鎮墊底的孩子到超級中學的清北苗子,她確實一步一步,簡單稚拙地、在漫畫之外的世界,成為了不折不扣的熱血主角。
第57章 第四個願望
周末。
餘月如打來電話,叫餘葵去吃飯。
“你就當去吃個自助。”
程建國把給她準備的禮物裝好,好聲勸道,“畢竟是你媽媽四十歲生日,想找你聚聚,我也不能攔著她,就吃頓飯,去就去唄。你要在那邊不開心,幾點吃完提前給我發消息,我過去接你。”
“行吧。”
餘葵垂頭喪氣應下。
臨出門,直男程建國突然發現,“唉,你就穿這身呀?”
餘葵低頭打量一眼,棒球外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
“怎麼了?”
“這樣不好,你媽媽客人請挺多的,還在一個高級餐廳。”程建國操碎了心,拿上鑰匙,“你等等,我倆打車,先去那餐廳附近的商場買身貴的。”
餘葵不願意,“一頓飯就回來,費這錢幹嘛。”
程建國振振有詞:“其他孩子都穿得特別正式,就你一個人穿樸素的舊衣服,吃飯時候你多不自在,是吧?”
餘葵大概明白了。
‘別的孩子’大概是指譚雅勻,自從程建國去過譚家後,就多了個心結,愧疚自己沒能給女兒錦衣玉食的生活,小時候不在身邊,也沒讓她學過什麼才藝,老擔心她在譚雅勻面前自卑,被那邊的親戚看不起。
逛了一個半小時商場。
餘葵從頭到腳煥然一新,針織紅白外套,菱格A字裙,同色系的及膝白襪子,襯上她靜垂的短發,精致又洋氣,極具視覺衝擊力。
店長對自己的搭配滿意得不行。用自己的權限打折當報酬,誘惑餘葵站在櫥窗燈光底下,讓她拍幾張模特圖用公眾號發廣告。
邊拍還邊拍程建國馬屁,“難得見到你女兒這麼周正的姑娘,試哪件都跟穿模特身上似的…上高三了啊,我兒子也上高三,她是學表演還是學舞蹈啊?”
程建國樂呵呵背手站邊上。
“都沒學,她文化分還不錯。”
店長惋惜得不行:“那太可惜了,花點錢培訓,她這條件走藝考上個北影中戲比普通一本有前途多了,一模考多少分呀?”
程建國故作平淡:“勉強考了六百八|九,高考能上個復旦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店員明顯噎住,原本準備好的話都咽了下去,小聲跟程建國打聽:“這分數,全省大概得排多少啊?”
“聽孩子說好像是一百三十多名。”
“我家兒子排名六千多。”
中國家長對學霸的好感都如出一轍,店長望向餘葵的眼神頃刻充滿敬畏,再跟這位未來的復旦大學生對話,聲音都輕了兩分,“來咱們加個微信吧,衣服有什麼問題質保期隨時能過來退換,您慢走啊,再來!”
老父親從商場出來,整個人都神清氣爽,通身沒有一個毛孔不舒坦。大包小包的新衣服掛胳膊裡,開席前把女兒送到餐廳,才打車離開。
上月,餘月如的教授職稱剛敲定,借著四十歲生日,她請了一些學院同事,還有譚家的親朋好友慶祝,夫妻倆正站在廳門口迎賓。
見餘葵來了,女人抽空壓低聲問她:“怎麼現在才來?”
“這不還開始吃嘛。”
“你怎麼就知道吃,站我後邊,等會兒這些叔叔阿姨來了,跟著雅勻叫,好好打招呼,知道嗎?”
“哦。”
餘葵興致缺缺。
“聽進去沒有啊?怎麼你爸的話你都聽,我的話你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餘葵的目光瞥向左邊的譚雅勻。
程建國很有先見之明,譚雅勻穿搭果然很隆重,及膝套裙,半編的公主頭垂在肩後,化了淡妝,跟她過生日似的。
看夫妻倆在廳門口跟人寒暄,餘葵站得腳酸,正打算從迎客的點心桌上拿塊小蛋糕,客人猝不及防上前握住她的手,“哎,這就是雅勻吧,我早聽說孩子說你在附中很出名,又漂亮又聰明,今天一見你,果然……”
餘葵微笑。
“阿姨,我是餘葵。”
女人尷尬了一瞬,目光在譚雅勻和她之間反復移動兩次,強行救場,“哦~是餘葵呀,你媽媽真有福氣,那麼優秀的兩個女兒,一個大美女,一個大學霸,半夜睡覺都要笑醒啦。”
餘月如挽著女人的胳膊把她送進廳,“模樣漂亮有什麼用呀,我就希望她好好學習,幸好她這一年多來也算開竅知道努力了,诶黃教授,你家小捷也上高一吧……”
此刻賓主盡歡,除了譚雅勻。
盡管她面上仍努力帶笑,但一米之隔,餘葵仍然察覺出她面具下的情緒起伏。
到了餐點,年輕人被安排坐一桌,除去譚雅勻的堂弟堂妹,剩下的就是餘月如同事朋友家的孩子。
席間,有個初三的活潑的妹妹一直拉著餘葵講話。
先問她有沒有微博,又想加她Q.Q號,還追問了許多她在純城附中的學習日常,滿眼欽羨:“……我今年也想考純附,就怕分數不夠。”
譚雅勻堂妹輕屑。
“你問她這個學渣有什麼用,她壓根不是靠實力考進附中的,純靠撿漏,三門主科加起來還沒我姐理綜高,想學她,你恐怕得先去村裡讀幾年書,先把鄉鎮學籍拿到手才行。”
“你管我,我就愛跟漂亮姐姐說話。”
妹妹回頭看餘葵,“姐姐,你三門主科多少分?”
餘葵的魚肉嚼到一半,想了想,“三百多。”
小女孩詫異歪頭,“理綜總分不就三百嗎——”
譚雅勻堂妹在邊上不住白眼,話音沒落便打岔,“聽她吹吧,我見過她高一的成績條,阿姨覺得丟人,連家長會都不想去給她開,天天上課看漫畫,她要有本事考三百多,我把面前這盤子吞下去。”
餘葵就想安安靜靜吃個飯,這人還蹬鼻子上臉,冷淡掀起眼皮:“這麼懂我的成績單,你要不問問你姐?這盤子你打算怎麼吃,生吞呢還是給你來點兒蘸醬。”
譚雅蓉拍桌。
“成績差還撒謊,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叫我姐,讓你知道什麼是自取其辱!”
整桌少男少女都一副坐等吃瓜的表情,興奮中暗含激動,有人磕上了瓜子,有人趁亂倒了杯可樂。
譚雅勻她爸做醫藥生意的,這會兒她正跟著兩口子逐桌敬酒寒暄,剛好敬到隔壁桌,不明就裡被堂妹拉過來,“蓉蓉怎麼了?”
女孩得意,“姐,餘葵剛吹牛,說她三門主科加起來有三百多……”
才聽見她提成績,譚雅勻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壓低聲道,“你吃飯就吃飯,聊這些幹嘛。”
女孩卻沒領會她的意思,搖著她的手,“姐,你做人就是太軟和了,她都這麼沒臉沒皮了,你還給她留什麼面子。”
餘葵低頭喝完勺裡最後一口湯。
“和撿漏進純附的人考一個分數,她確實不好意思說啊。”
這下連譚雅勻堂弟都開口懟了,“餘葵,做夢都沒你敢吹,就不怕把牛皮吹破了,我姐從來沒掉過年級前二十,別說一年了,讓你再學十年你也趕不上,你別仗著她心軟就在這兒大放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