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不說話,他把一瓶酒哐地懟到我桌前:「喝點吧,在一起這麼多久還沒一起喝過酒。」
我沒喝,他也不再說話,我直看著他一瓶一瓶將自己灌醉,不耐煩起來。
「你再不說我就走了。」
「走吧冷了,車上說會話。」見我不動,他補充道:「最後一次了,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誰知,剛坐下,他啪地把車鎖了起來。
「你要幹什麼。」我警惕地看著他。
「你別怕,我知道你是季天陽的人了,不會動你的。」
江濤把車窗拉起來,在昏黃的氛圍燈下,整個人都陰暗起來。
「洛嘉,我需要十萬塊錢,算我借你的,行嗎?」
「你發什麼瘋,把車鎖上是要搶劫啊。」
「我沒發瘋,我真的需要這筆錢,算我求你。」他把身子往前傾了傾,快要壓到我身上。
我一把把他推出去:「別鬧了,你現在放我下車,我們還可以好好說。」
「我沒法好好說了!」
他突然爆發了:「我需要錢,我真的需要錢!我爸在拘留所待了四十天了!」
他憤怒地砸向方向盤:「草!那個老不死的,這麼大歲數了還去幹不要臉的事!」
他上來抓住我的胳膊,懇求道:「我媽還在醫院躺著,隨時就沒命了,洛嘉,你幫我去求季天陽吧,他爸不是在法院嗎,你幫我求求他救我爸出來吧,我不能不管他啊,我媽還等著我爸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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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跟他睡了嗎,他肯定聽你的。我實在沒辦法了呀!」
他伏在方向盤上劇烈地哭起來。
我忍著心裡不斷湧起的不適,咬著牙問:「你那個能耐的女朋友呢,能帶你出國,不能幫你救你爸嗎。」
他揚起憤懣不滿的聲音:「別提那騷娘們!跟我沒幾個月就膩了,帶我吃藥最後又不給我藥……」
我恍然大悟他經常顫抖的手指和發白的臉色,心裡掀起一陣恐懼。
「洛嘉!」他猛地轉過頭來,一張猙獰難看的臉撲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肩膀,劇烈搖晃起來。
「幫我把我爸救出來吧!念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或者,給我點錢。你媽不是有錢嗎,不差這十萬,我快活不下去了!」
我心裡早已沒了同情,隻有恐懼和厭惡,越發後悔沒有聽季天陽的話,離江濤遠一點。
我躲避開他恐怖的眼神,大腦飛速運轉:「好,我給你錢,我先給你取錢!」
我掀開包,示意他:「我這卡裡有兩萬。」
先穩住他,再逃。
「行行,哪個銀行,我們現在就去。」
江濤抹了一把眼淚,一下來了精神,快速地系上安全帶,擺正姿勢。
「車上有水嗎,你剛把我晃暈了,我想喝點水。」
他打量我兩秒,見我說話平順自然,放松警惕,轉過身翻找起來。
我按捺住顫抖的雙腿,以掩耳不及盜鈴之勢,按下開鎖鍵,飛快地下車,死命地朝巷子口跑去。
奔跑帶起的風聲中,我聽到江濤急速追來的腳步聲,和怒罵聲。
眼前什麼都模糊不清,腦子裡隻有一個字,逃。
10
在我即將到達小巷口的時候,直直地撞到一個人身上,我急得趕緊推人:「讓開讓開!」
「洛嘉。」
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我抬頭,對上了季天陽神色冷淡的臉。
就好像突然找到了定心骨,我沒來由的有點鼻酸委屈,攥住他的衣服下擺,貼近他。
季天陽看向我凌亂的頭發,打量起我的臉。
沒來得及說話,身後傳來了江濤的罵聲:「賤女人,就知道跑!」
季天陽臉色瞬間暗了下來:「乖,去找朵朵。」
他摸了摸我的頭,轉過我的肩膀,往外一推,轉身朝江濤走去。
我不放心地看向他,想了想,快速地跑出巷口,來到有人群的地方,報了警。
剛報完警,朵朵舉著一堆炸串跑了過來。
「看到季天陽沒有,江濤沒怎麼樣你吧。」
我膽戰心驚地把經過跟朵朵說了一遍,朵朵把炸串往嘴裡一塞,口齒不清地叫起來:「我靠,這江濤是真瘋了吧。」
「我們再去看看吧,得幫幫季天陽吧。」我顫抖著嗓子說。
「幫什麼幫,等警察來就行,季天陽那身段,對付江濤綽綽有餘。」
雖然朵朵說得有道理,我還是拽著她往巷子裡走去。
能看清人影的時候,季天陽正拽著江濤的頭皮,暴力一扯,人就被扔到了墻上。
此時,江濤已經滿臉是血,我心裡一慌,趕緊走上前。
「季天陽,別打了!」
季天陽抓著江濤的衣服,抬了抬眼睫,沒有開口。
手下的江濤莫名其妙笑起來,一雙通紅的眼睛睨著我,滿嘴嘲諷。
「好樣的啊,洛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跟個尼姑似的,動都不讓動,呸!」
他朝一旁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跟季天陽幾天就幹到床上了,還讓他這麼為你拼命,真他媽有本事!」
「呸!」
這一口他啐到了季天陽身上。
「你們這些有錢人,都賤!」
賤字還沒說完,人已經被季天陽按到了墻上。
「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再惹我,讓你知道是怎麼死的。」季天陽壓著江濤的臉,狠厲地撞向墻面,很快,江濤的整張臉血肉模糊起來。
季天陽滿身的兇狠暴戾,我不敢再說話,伸手抓住朵朵的胳膊偏過頭,也不敢再看。
朵朵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前方,隻是滿手的炸串不知何時開始,接二連三地掉了下來。
很快,警察到了,季天陽和江濤都被帶走了。
11
事情處理得很順利,車上有車載相機,江濤敲詐勒索,尿檢呈陽性,直接被送進了戒毒所。
江濤進入警車之前,擦肩而過時,我聽到他輕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我一下產生一種平行時空的錯覺。
我們第一次見面,冒失的我撞上了抱著一堆書的江濤,書本撒了一地,他扶起我,眼安靜地彎起,微微地笑,對我說對不起。
那日陰霾遍天,我的面前卻像是綻放了一朵溫柔百年的睡蓮,安寧,美好。
可人走在路上,每個路口都是分叉點,一轉彎,就創造出兩個世界。一念之差,就葬送了明天。
我跟江濤,徹底分成了兩個世界。
坐季天陽車回家路上,朵朵後知後覺,用餘光偷瞄著季天陽,把我拉到一邊,小心地問:「這季天陽不會有家庭暴力吧。」
季天陽不斷從後視鏡盯我,張了張嘴,從他的唇語我讀出他說沒有。
我被他盯得心跳急速,不知是害怕還是別的,趕緊轉移話題,問朵朵:「你們怎麼來了。」
「那天回去我想了半天,你這個傻子肯定會去赴約的。上次我看江濤就感覺整個人不對勁,我怕他對你動個手啥的,我也應付不來啊,就叫了季天陽。」
「可你們怎麼知道我在哪裡呢?」
「車子是我家的,我有定位。」季天陽不動聲色地說。
「什麼?」
我才知道,江濤因為吸毒被學校退學,回來後陰差陽錯進了季天陽家公司。
上次的車禍,是他毒癮發作,沖動下造成的。
以剎車失靈為結果,也是季天陽從中操作的,一是可憐他的身世,二是怕我害怕。
「雖然季天陽挺暴力的,但看得出來對你確實上心,這次好好談啊。」臨走前,朵朵悄咪咪地囑咐我。
送走朵朵,季天陽把我送回了家,我兩坐在沙發上,一時間相對無言。
我盯著眼前的空氣發呆,腦子裡反反復復都是季天陽路上跟我說的話。
「洛嘉,我們在一起吧。這個社會險惡的人和事太多了,我再也不放心把你一個人放在外面了。」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可你根本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你記不記得那一年,你因為剪短了頭發躲起來哭,那時我正在墻的另一邊,聽你哭著對電話裡的人抱怨自己太醜了。多好笑啊,隻是頭發剪壞了,你就哭成那樣,可我覺得你的頭發剛剛好,人更可愛。」
「我這人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可我一下就喜歡上你了,沒等我追你,你就跟別人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傷心,可沒等我傷心完,你就分手了,沒等我高興完,你又談上了。我真的怒了,一氣一下,我去了法國,緩了兩年才回來。」
「回來你跟江濤在一起了,跟你一起吃飯那幾次,我發現我還是喜歡你,本來打算豁出去挖墻腳來著,沒想到,不等出手,那個女生就出現了。」
「開始我也羞於啟齒,總感覺一個大男人那麼上趕著,有點丟面。可現在我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可能哪個時間,哪一個路口,我們就又錯過了。」
……
其實我有隱約知道一些,那時候,總感覺有道目光熱辣辣地落在我身上,可我那會實在傷心被剪毀的頭發,沒心思在意別的,後來有人追我,我就大咧咧地戀愛去了。
當然後來因為沒啥進展,很快分了,然後又談,又分……
我實在沒想到,自己沒做任何事情,竟然被另一個人惦記了這麼多年。
12
「看來,你是真喜歡我啊。」
「現在相信了?」
「我那會那麼醜,你都喜歡我,那你肯定是真喜歡我了。」
「哪有那麼醜,隻不過劉海短點嘛,跟櫻桃小丸子似的,多可愛。」
他扯著我的手,笑容在臉上沒遮無擋地蕩漾開,我忽然覺得感動,鼻子酸脹起來。
「你幹嘛,不準哭啊。」
他欺身過來,壓到我身上,眼神威脅:「上次哄你費了我半條命,這輩子好話都說盡了,你再哭,我可隻能那樣哄你了。」
我臉一紅,期期艾艾地說:「我,我不哭。」
「嗯。」他滿意地答應,卻沒有從我身上下來的意思。
我渾身硬得像石頭一樣,動都不敢動。
空氣中氤氳著曖昧氣氛,季天陽指腹揉捏著我的耳垂,神情專注地看著我,眼神卻像是要把我吃了一樣。
「你,能不能先下去。」
「不能。」季天陽很幹脆地拒絕。
叮咚,微信消息適時傳來,沒等我開口,季天陽抄起我的手機,舉過頭頂。
「我念給你聽。」
我被他壓得根本動彈不得,隻好乖乖聽著。
「朵寶說,季天陽要是不對勁,你給我發消息啊,我帶我小外甥去救你,那小子上次又看見你照片了, 說對你很滿意。」
我兩眼一抹黑。
「這麼快就來情敵了, 有意思。」季天陽陰陽怪氣地說。
我一急,猛一抬頭,嘴唇噌到了季天陽的喉結, 我一下屏住呼吸,可一股很神奇的味道鉆入我的鼻腔。
有一點清冽的煙草味, 又混著一股小嬰兒一般淡淡的奶香,我意亂情迷地攀著這香, 整個人都飛了起來,鬼使神差地, 我沖著他的喉結輕輕地咬了上去。
一瞬間,我倆都愣了。
季天陽低頭看我,咽了咽口水, 異常艱難地問:「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之前朵朵也是這樣的口氣, 我理直氣壯地回答她:「當然!我劃得就是季天陽的車,作死的就是季天陽這個人。」
現在, 我卻怎麼也回答不出這個問題,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在幹嘛, 就是一個忍不住,就上口了。
我腳指頭使勁抓著空氣, 試圖抓出三言兩語, 還是失敗了,隻好規規矩矩地道歉:「對不起啊,我沒控制住。」
這話一出, 季天陽跟瘋了一樣,手機一扔,整張臉埋進我的胸口,嘶啞道:「對不起, 我也控制不住了。」
那一夜, 萬星迷亂,星河鷺起, 我窒息在季天陽炙熱的眼神裡。
13
或許,愛情的發生很偶然,可能因為喜歡一個人的長相, 可能因為喜歡一個人的性格, 也可能隻是單純的喜歡某一天, 那個人對我們的笑。
可愛情的深入不可避免需要激情和沖動,嘴巴可以騙人, 身體一定不會騙人。
現在我知道,我不是性冷淡, 我隻是不夠喜歡。
我把給江濤攢的留學用的錢, 匯到了他媽媽的住院賬戶。本來想去看看江濤,後來還是算了。
幾天後, 季天陽跟我說, 江濤挺好的,跟他說好,出來後還可以來他家公司。
我問季天陽:「你為什麼總能知道我在想什麼?」
季天陽把我雙手扣住,按到墻上,眼底泛著幽光, 手肆無忌憚地探入。
「因為我是你的主人。」
天哪,朵朵,救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