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秦揚有很嚴重的親密接觸障礙。
在一起三年,我們連牽手都隔著手套。
更別提接吻,簡直是奢望。
我把這歸咎於科學研究者近乎變態的潔癖。
直到看到他安然無恙地與別人近距離聊天。
我怒提分手。
周秦揚卻不幹了。
他單手掀開口罩,把我按在沙發角落狂吻。
下一秒。
又迅速拿過桌面上的氧氣罐瘋狂吸氧……
1
我和周秦揚是相親認識的。
按理說,他這樣的優質男性是流不進市場的。
等熟悉之後,我就知道為什麼了。
周秦揚他,不行。
這裡的不行當然不是那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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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揚和一般人不一樣,不能和別人親密接觸。
不然輕則起紅疹,重則進醫院。
這就導致我們成了一對比較特別的情侶。
我們每次出去逛街,周秦揚都需要全副武裝,戴上口罩和手套,包裹得嚴嚴實實才出門。
活像對待一場嚴密的實驗。
當然偶爾我也會有色心大發的時候。
我會雙手撐在周秦揚的上方,語氣認真。
「可以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
周秦揚屈辱地閉上雙眼,睫毛輕顫。
我則火速剝開他圈在脖子上的圍巾,啊嗚一口咬在了他鎖骨上面。
周秦揚身軀一震。
我滿足地喟嘆。
你們不懂,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這樣偶爾才能有一次的放縱,非但沒能讓我知難而退,反而讓我躍躍欲試。
高嶺之花罕見地跌下神壇。
多難得啊。
2
夜晚。
周秦揚從實驗室回家,剛剛關上房間大門。
突然察覺到了一股不尋常的味道。
「誰?」
我用圍巾捂著口鼻,擔心他還是會有應激反應,索性也戴上了手套。
不過是橡膠的。
剛好我可以細致地感受到他的體溫。
我把手放進他腹部,眼睛笑成彎月。
「劫色的,你從不從?」
周秦揚瞬間放下了警惕,不過夜間露氣重,手探入他衣服內部的時候,冷熱對比之下,他還是打了個噴嚏。
「阿秋——」
他皺了皺鼻子。
「念念,你手好冰。」Ṱū́ₒ
話這麼說,他也沒有將我的手挪動一分。
反而是我故意將手往外挪。
「啊?那我不摸了。」
周秦揚迅速將我的手按在粗糙的毛衣下擺。
夜色朦朧,我其實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我很容易就聽到了一聲很輕的輕笑。
他的語氣很輕,和他這人的性子一樣軟綿無力。
我猜測他現在一定是鼻子又皺到一起,傻傻的。
「不用,我幫你焐熱。」
話落,他探出手,想打開玄關處的燈光。
再次被我打斷。
「诶,你等等。」
我示意周秦揚低下他高貴的頭顱,將一個黑色的眼罩套在了他的眼睛上。
拉住他的手慢慢往房間裡走去。
然後視野大亮。
周秦揚一睜開眼,就看見我捧著蛋糕,上面插著一根寫著 27 的蠟燭。
在柔和的黃色燭光中,我笑得和插在蛋糕上的小人一模一樣。
「生日快樂呀,男朋友。」
「新的一年,依然有我陪在你的身邊。」
3
剛過了個生日,周秦揚就跑了個沒影。
起初,我以為是他臉皮薄,不太好意思那天的親密舉動。
畢竟像他這樣嚴謹的理科生,在感情方面應該會比較遲鈍。
作為女朋友,我一向很會分擔。
直到這事已經過去有段時間了,他還是躲著我。
怎麼,厭煩我了?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拿著親手做的便當,去了他的實驗室,決定主動出擊。
「那就多謝了。」
還沒走進實驗室,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皺眉,像小偷一樣躲在拐角的視線盲區。
看著周秦揚走出實驗室,旁邊跟著一個穿粉色上衣包臀裙的知性女性。
兩人有說有笑。
這倒沒有什麼。
可周秦揚沒有戴口罩,也沒有戴手套。
周秦揚其實是長得很帥,沒了口罩的隔離,他優越的五官顯山露水,在白皙的皮膚襯託下,顯得尤為清俊。
平常我都會隔得遠遠的,看他頂著這張臉和蓬松凌亂的頭發,迷糊著眼睛洗漱。
那時我總是,邊戴著口罩抱臂欣賞這幅美景,邊感嘆周秦揚要是沒有這奇怪的病,該會是多麼厲害的一個禍國妖精。
可是你突然告訴他沒病,這一切都是騙我的。
不知為何,我心裡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那下次再見。」
女生伸出的手,被周秦揚握上去覆住。
一秒。
兩秒。
我看不下去了,提著保溫桶倉皇離開。
裡面裝著我燉了兩個小時的排骨湯,給這狼心狗肺的人喝著浪費。
我自己喝。
平時引以為傲的手藝,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覺得有些沒味。
我意興闌珊地收拾好碗筷,放進廚房。
坐在沙發上發呆。
4
其實我和周秦揚的關系,一開始沒有這麼順利的。
相親的時候,他整個裹得嚴嚴實實,神Ṫú²秘得很。
是個人看見這種場景都會覺得不舒服。
覺得他不尊重人。
但周秦揚聽見我對中間人這麼形容,非但沒放棄,反而堅持不懈地想約我出去。
我的房間靠著院子,他就走到樓下的空白地上,在一片潔白裡呆呆地站著。
他也不知道我會不會看他。
但就是固執地保持著抬頭的姿勢望著我的位置。
他走後,我學著他的樣子,站在那個位置。
明明什麼都看不到。
有天,我聽到窗戶上有落雪的聲音。
好奇往外看了一眼,周秦揚站在一個雪人面前,看見我打開窗戶,皺著鼻子笑了一下。
像一個拿了滿分的小孩炫耀他的戰利品。
我看著那個雪人,覺得和他一樣傻。
那之後,我開始答應和他外出。
於是走在落雪的大街上,我們會一起咬開一顆滾燙的板慄,分享同一個熱騰騰的紅薯。
等到冰雪消融的時候。ṱũ₎
我收到來自他的電話。
他說。
「時念,我和馬克思在討論你。」
5
在一起這麼久,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會騙我。
哪怕我其實根本沒有見過他發病的樣子。
我們一直以來都保持著這樣怪異又疏離的距離。
別人的女朋友遇到這事,可能早就發脾氣了。
可我好脾氣沒問就算了,還體貼地在我們親密後留他一個人處理傷勢。
現在看來,就是我這份心大,才給了他可乘之機。
我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待周秦揚回來。
就像是等待自己的最終審判。
直到夜幕降臨,我幾乎待到麻木。
周秦揚才姍姍來遲。
他打開客廳的燈,走到我身邊蹲下,震驚地問我怎麼還沒睡。
我看他現在還戴著口罩,莫名火氣上來。
一把撕扯掉他臉上的口罩。
周秦揚還沒從怔愣中反應過來,被口罩覆蓋的完整五官露出來的時候還有些不解。
可這份不解很快就變成了慌亂。
他顧不上自己被扯掉的口罩,匆忙接住我往下落的眼淚。
柔聲問:「怎麼了?」
我含著淚水,無比委屈。
「周秦揚,我要分手。」
6
我說幹就幹,伸出手匆匆擦了擦掉到下巴的眼淚,跑到樓上將行李箱拖出來。
使勁往裡面塞換洗的衣服。
周秦揚追了上來,蹲在我的行李箱旁邊,緊緊抓住我剛想往裡面放的鵝黃色圍巾,望著我的眼神堅定,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我。
我用力一扯,沒能扯出來。
幹脆放手。
連剩下的衣服都不想帶,我快速將行李箱拉鏈提拉上。
站起身拖著箱子就要往外走。
往外走了兩步,就沒能再走動。
周秦揚抓住我行李箱另一側的手都在抖,可他直到現在都在強裝鎮定。
他抿了抿有些緊繃的嘴唇,眼神閃躲。
強行轉移話題。
「不是說明天還要一起去看電影嗎?」
「票我已經買好了,你喜歡的爆米花也定了,你看看還有什麼要買的,我再去買……」
我搖了搖頭。
「不用了,我不想看了……」
話說到一半被他強行打斷。
「那我們去海洋館,最近你不是說那隻新來的白鯨很可愛嗎?剛好我看下午的票沒有訂完……」
我閉上眼睛,再次拒絕。
「不用了……」
他仿佛聽不見我說的話,語無倫次,自顧自地往下說。
「我知道前兩天我炒的白菜鹽放多了,當時沒留神,下次不會了……」
可我吃完了,沒有嫌棄。
「或者是之前吃蛋糕,我把奶油弄你臉上了,你不高興嗎?」
但是我也弄你臉上了,我很喜歡。
他發動他那顆做過無數精密實驗的大腦,拼命給我想理由。
終歸是徒勞。
「那我……」
「夠了!」
我大聲打斷他,叫了他的全名。
「周秦揚。」
「我說我們結束了。」
周秦揚的手無力垂下,扯出一個難看得不行的笑容。
「念念,今天不是愚人節。」
「我從來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
三年的感情,我不想就這樣給對方判死刑,心軟給了對方最後一個機會。
「你敢保證,從來沒有騙我嗎?沒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周秦揚的臉色瞬間煞白。
我突然明白過來了,他其實一直都知道。
最後一次機會用完,我也沒有繼續逗留的理由。
我輕聲說完最後一句話:「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吧。」
然後在眼淚掉下來之前拉著行李箱,離開。
輕輕關上了房間的大門。
偌大的房子隻剩下周秦揚一個人。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他被我觸碰過的耳側正慢慢冒出紅疹,又紅又刺眼。
7
「念念,放小周進來吧。」
「大冬天的,門外多冷啊。」
我在餐桌上,喝著軟糯的米粥,聽著媽媽的勸說聲,沒有應聲。
自從那天和周秦揚不歡而散,我們的關系就像是做著天體運動的行星,抵達遠日點。
距離遙遠,且難以有進展。
或許他覺得這段關系還沒真正結束。
所以學著剛開始在一起那段時間的樣子,日日蹲守在我家門外,直到快到上班的時間,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寒風凜冽。
他在賭我替他心疼。
他的砝碼明顯,我還愛著他。
可再聰明的人,在遇到愛的時候,都會變得遲鈍。
受到情感的左右,他沒能做出正確預估,以至於忘了,除了愛外,這時的我們還有嫌隙。
風險預估表示,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都會在結局時放大,造成必贏局輸掉的慘敗下場。
我擦了擦嘴角殘餘的米粒,提起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媽,前段時間我不是要你幫我聯系一場新的相親嗎?有合適的了嗎?」
媽媽的臉色為難。
「念念,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兩個人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嗎,一定要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