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裴肅醉酒眼花,差點一屁股把我坐死。
等他回過神來,單手將我拎至他的膝上。
皺著眉,滿臉鬱悶:「這麼小!陛下到底是給我賜了個夫人還是女兒啊?」
「我不小,我都已經及笄啦!」我張牙舞爪地掙扎,拳頭落在他身上卻像是在給他撓癢癢。
他嗤笑一聲,如炬的目光將我從上打量到下。
而後搖搖頭,輕輕將我抱進喜床裡側,又為我蓋上被子:
「小娃娃,早點睡覺才能長高高。」
1
陛下賜婚聖旨降到太傅府時,我娘幾乎哭暈過去:
「聽說那裴肅生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我兒這般嬌小柔弱,怎能配他?定被他吃得骨頭也不剩!我苦命的兒啊!」
她哭得好似我要死了般。
我安慰她:「裴將軍長得就算再兇神惡煞,到底是個人,不至於吃了我。」
她神色不明地睇了我一眼:「玉兒,你不懂。」
而後又開始痛哭:「等你懂的那日,怕是兇多吉少。」
我確實不懂。
但我知道,這樁婚事是板上釘釘,就算我娘哭死,也無半分挽回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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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裴肅是誰?現下最炙手可熱的武將新貴。
他本是邊疆寂寂無名的一個大頭兵。
直到三年前,北漠對我朝發動了入侵戰爭,眾人才發現,邊疆軍中竟然藏著個不世出的軍事天才。
他不僅帶領著將士們一次次抵御住了北漠兇狠的進攻,更找準了機會反擊。
憑著無與倫比的戰術和謀略,僅僅三年,他就滅掉了北漠,解決了我朝一直以來的心腹大患,更為我朝帶來了千百年的邊疆太平。
這樣的功績,不僅讓他的名字逐漸家喻戶曉,更讓他的地位水漲船高。
從士兵裴肅到將軍裴肅,再到如今的鎮北侯裴肅。
現下他手握重權卻未婚,在京中沒有根系。陛下想將他牢牢握在自己手裡,自然不可能由著他自己定姻親。
而滿朝文武中,沒有誰比我家對陛下更忠心。
畢竟我爹在陛下還是太子時,就是他的伴讀。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
隻有我家的女兒嫁給裴肅,陛下才最能放心。
可我爹隻有我一個女兒。
所以這婚事,我實在是無路可逃。
3
不管怎麼說,陛下和我爹也是摯交。
他不會為了拉攏新臣,而置舊臣於不顧。
所以嫁給裴肅,肯定不至於有性命之憂。
可我娘那日日垂淚的模樣,多少還是使我焦慮了起來。
裴肅……應當是有些可怕的吧?不然我娘怎會如此憂心?
這般惴惴不安中,我還是迎來了花轎上門的那天。
一路搖晃。
花轎落地時,裴肅親自揭開轎簾,將我打橫抱在懷裡。
抱起我的那一瞬間,他好似有些疑惑,手臂上下掂了兩下。
我一時不察,有些驚慌,腦袋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寬闊的胸膛。
嘶——好硬。
難道這人沒穿喜服,而是穿著盔甲不成?
我被蓋頭遮著,什麼也看不見。
估摸是的。
當兵的離了盔甲可能就沒安全感了。
4
我曾見過別人家娶新娘子。
新郎抱起新娘時,走路多少會搖晃。
而新娘子則會將手臂圈上新郎頸項,這樣既穩當,又顯得新婚夫妻親密。
可是裴肅抱著我,好似抱了一團空氣。
明明他腳下生風,我在他懷裡卻比在十六抬的轎子裡還平穩。
什麼顛簸都感覺不到,隻能感覺到他落在我腰間和腿彎處的手掌,又大又熱。像兩把鐵鉗似的,將我牢牢鎖住了。
我便沒有多此一舉地去摟他的脖子。
當然,要是我知道日後裴肅會以此為由,控訴我嫌棄他,將我翻來覆去地折騰。
我說什麼也不會省了這個事。
5
裴肅抱著我一路向前,跨過火盆,直至正廳。
我們行禮時,我終於能從蓋頭的縫隙裡瞥見他的一角真容。
哦,與其說是一角,不如說是一雙腳。
好大。
長了這般大手大腳之人,定是膀大腰圓的。
可見傳聞不假。
我又有些惴惴起來。
我已經不指望他的容貌能有多好看了。
哪怕醜點也無所謂。
我隻盼他性子和善些,不要和長相一般粗獷。
這樣我餘下的幾十年,還能好過些。
行完禮,我被送入了洞房,而裴肅則在前廳待客。
我左等右等,他也不來。
喜娘勸我別急。
真不是我性子急,主要是太餓了。
人一餓,就容易焦躁。
我隻盼著他早點入了洞房,今夜早些過去,明晨我早早起來,吃上一頓飽飯。
不知過了多久,裴肅終於回來了。
喜娘們悄聲退了出去。
我聽見裴肅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心臟狂跳,我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他要揭開我的蓋頭了!
我要見到傳聞中那如修羅夜叉般的兇容了!
隻是,我剛看到他的足尖出現在我眼前,他就猛地將身子一轉,一屁股坐了下來。
我被他壓得往後一倒,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好、好重!
我感覺自己的腿骨都快斷了!
這是怎麼了?難道裴肅對這樁婚事極為不滿,意圖在新婚之夜將我殺了?
用一屁股將我坐死的方式?
6
裴肅甫一坐下就感覺到了不對,連忙起身挪到一旁。
方才在前廳,他那些兄弟一個勁兒地灌他的酒,恭喜他終於不再是孤家寡人,還能吃上一口嫩草。
盡管他酒量好,也招不住那麼多人存心灌。
一時之間,確實喝得有些眼暈。
走進洞房裡,到處都是紅彤彤的一片。
他沒看見他剛過門的小新娘,正疑惑呢,剛想坐下來緩緩,沒想到正好坐在了小媳婦的身上!
裴肅自責又委屈,真不能怪他啊。
被褥是紅的、新娘子也是紅的,而且他這新娘子小小一隻,坐在床上幾乎跟被褥融為一體,他才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7
「對不住對不住,我沒看清。」裴肅趕忙將我扶起,也顧不得什麼了,急急掀了我的蓋頭查看我的情況,拍著我的背給我順氣。
「不、不礙事。」我終於緩過勁兒來。
睜開眼睛,對上一張焦急又擔憂的臉。
嘶——
裴肅長的,還不錯嘛!
他身量很高,身形也闊,有一身古銅色的皮膚;濃眉大眼、鼻梁高挺;面龐稜角分明、喉結異常突出。呼吸起伏間,薄薄的衣衫勾勒出肩臂上賁張的肌肉線條。
跟京中那些講究長身玉立、溫潤如玉的秀美男子比起來,裴肅確實粗獷許多。
但絕不難看。
反而有一種獨特的美感,糅合著力量與果決的陽剛之氣。
我的心又開始突突直跳。
他這樣的,怕是一拳能打死七十個我。
要是日後惹他不快,他生起氣來……
不過他看起來好像性子還行,不像是不講理的人……
正胡思亂想間,裴肅忽然將我拎起,放在他的膝頭。
他僅用了一隻手,仿佛我不是一個大活人,而是一隻小雞崽兒般。
他蹙了眉:「不知陛下怎麼想的,讓你這個小娃娃給我做夫人,我看給我做女兒還差不多!」
我有些羞惱。
我娘懷我時,已經算是大齡了,身體條件比不上年輕的時候,早產才生下的我。
我天生就比別人瘦小,還比同齡人長得慢,故而看起來也總是年歲小些。
明明心智已經成熟,卻還老是被人當小孩子看。
我很苦惱這件事,所以最煩別人說我小。
「我不小!我都已經及笄啦!」
我試圖用我的花拳繡腿給裴肅一點顏色看看。
可是我的拳頭落在他的身上,他卻半點感覺都沒有。
倒是他,甕甕一笑,肌肉顫動,震得我手發麻。
原來他沒穿盔甲,也沒穿軟甲。
他就是單純的,肉硬。
8
「你就不能尊重我一點嗎?」我嘟囔道。
裴肅收起笑容,嚴肅地正視我,如炬的目光將我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
半晌,搖了搖頭,伸手替我卸了釵環,又將我抱至床的裡側。
要……要開始了嗎?
出門前,娘跟我說過,新婚之夜裴肅會對我做一件讓我很痛的事。
她沒告訴我具體是什麼事,隻說這是夫妻間必須要做的,讓我不要害怕。
她叮囑我要順著裴肅,這樣能減少受傷,還說讓我千萬要求著裴肅溫柔些。
她這樣含糊不清的描述,反而讓我心裡越發沒底、越發擔憂。
「侯爺……能不能對我溫柔點?」
我還是順著娘的囑託,期期艾艾地求了他。
他突然大笑出聲:「你當我是禽獸嗎?你這麼小,我可下不去手。」
他替我將被子蓋好:「小娃娃,早點睡覺才能長高高。」
又說我小!
但這一刻,我不想跟他計較。
9
我睡不著。
床上有喜娘們灑落的花生蓮子,硌得我背疼。
裴肅皮糙肉厚,應該是沒感覺到。
我不好意思說,隻能輕輕地扭動著,試圖將身下的果子趕到床邊去。
這點小動作倒是被裴肅察覺到了。
「怎麼了?」他沉聲問道。
「硌……」
他嘆了口氣:「是我疏忽了。你們京中的女孩子,到底嬌嫩些。」
不知為何,這句話讓我有些不舒服。
為什麼要特意說京中的女孩子?
莫非裴肅在邊疆還有過其他女人?他嫌棄我比人家柔弱麻煩?
來不及深思,裴肅長臂一卷,將我單手抱起。另一隻手兩下一揮,便將床上的果子通通掃落在地上。
「幹凈了,安心睡吧。」他又將我放下。
可我還是睡不著,輾轉反側。
「又怎麼了?」裴肅問。
他坐起了身子,目光深沉地望向我:「難不成你真想做那事?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小身板可受不住。」
不不不,當然不是!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事,但既然會讓我不好受,我自然是巴不得它永遠不要發生。
現在睡不著,隻是因為我太餓了。
腹中饑絞如鳴。
想我從小到大,哪一天過的不是養尊處優的生活?
往常在家裡,一頓飯不吃,我娘就要急得哭出來。
哪像今天?從早到晚連口水都沒得喝。
這還是嫁給他的第一天呢!
往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有多難過!
嗚嗚嗚,我怎麼這麼倒霉啊?
10
我想好好跟他說。
可是我實在是太餓了,一開口竟然不自覺地帶上了委屈的哭腔:「我好餓。裴肅,我快餓死了……」
「你一直都沒吃東西嗎?」裴肅也驚了,「我以為新娘子會有單獨吃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