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丞相府的嫡女,但五歲才學會說話,他們都叫我傻子。
庶妹蘇明璐告訴我,我是被我爹摔傻的,他認定我是我娘紅杏出牆的野種。
我娘難產死後,我爹將我丟到尼姑庵裡自生自滅,直到我及笄時才被接了回來。
不是因為他念起父女之情,而是平南王世子林峰來提親了,婚約是我娘跟平南王妃在閨中就訂下的。
1
林峰溫潤如玉,是重諾守信的京城第一君子。
蘇明璐不止一次對著他嘆氣,她說林峰應配這京城第一的好姑娘,偏偏要娶我這京城第一的傻子。
林峰對我笑得溫柔,他說一諾千金,無論我是何等模樣,他都會娶我。
可漸漸,京城盛傳,我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災星。
因為自從我回來,蘇家就禍事不斷。
第一日,分配來的丫鬟落水淹死了。她說晚上要替蘇明璐整治我,可惜她沒等到。
第二日,蘇明璐養的大黑狗,跌死在了枯井裡,狗腦袋摔得粉碎,它活著的時候好兇,差點咬傷我。
第三日,來提親的林峰,驚了馬,摔斷了腿。
2
蘇明璐的母親齊氏,「好心」提醒平南王妃,提防我會克死丈夫。
王妃擔心兒子,提議把新娘換成蘇明璐,雖然對不起曾經的閨中好友,但京城第一好的女子,正好配林峰這京城第一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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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不肯,他跟父母抗爭了兩年。
終於今天又帶著庚帖來了,他領著提親的隊伍一路敲鑼打鼓,京城人盡皆知,於是人人誇贊,林峰品行高尚,為了守諾甘心娶一個傻子。
可林峰的馬車還沒在門口停穩,蘇明璐就給他帶來了一個噩耗。
林峰的好朋友,禮部侍郎方乾,被殺了。
3
仵作在給方乾驗屍時,在他背後發現了,虎頭形狀的傷痕。
方乾曾反對立武氏為後,還向皇帝放話,要撞死在金鑾殿上。
大家私下傳,皇貴妃武氏,豢養的暗衛之一,白虎,殺人後,就會在屍體上留下虎頭印記。
林峰悲憤交加:「方乾的死,必是這性情殘暴、臭名昭著的白虎所為!」
我指著自己,對林峰笑:「小小才不臭,小小香香的。」
林峰憐憫地摸了摸我的頭:「臭名昭著,不是臭的意思,小小乖……」
蘇明璐打斷他:「方乾都死了,你還有空管這個小傻子?」不由分說就把他拽走了。
我就是暗衛白虎啊,一點也不臭,他們怎麼不信呢?
方乾死的時候,還在努力騙我這個,好友的傻未婚妻,脫衣服。
蘇明璐跟林峰緊貼著,騎上了同一匹馬,揚長而去。
提親隊伍,跟在林峰他們後面,橫衝直撞,鬧得人仰馬翻。
「你的林哥哥不要你了。怎麼辦啊,小傻子?」有人幸災樂禍地輕笑。
4
說話的人,裹在黑色的狐裘之中,懶懶散散、雍容華貴。
他叫陸之行,京城富商、第一紈绔,是蘇明璐的未婚夫。
陸之行叫我小傻子,我覺得他才傻,現在是寒冬,他也拿著把扇子,不是傻,是什麼?
陸之行是浪蕩公子,花名在外,可他那雙眼睛卻幹淨漂亮,就像冬日雪松上的天空,好看得不得了。
好想摘下來,藏進盒子裡。
見我一直盯著他看,陸之行的笑略微一滯,疑惑地想要說話,我打斷他。
「你胡說!林哥哥才不會不要小小呢!」我說著,淚如雨下。
「哎?你別哭啊?」陸之行,慌了手腳。
「嗚嗚……」
「我給你買糖吃?」
「嗚嗚嗚……」
「那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我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破涕為笑。
陸之行無奈:「你這眼淚……真是來去自如。」
5
陸之行帶我逛街,我吃著糖葫蘆,打翻他手裡的豌豆黃。
陸之行把扇子拍在手裡,抖著價值千金的狐裘,惋惜不已:「好好的點心就扔了?林峰說你喜歡。」
我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吃了會挨打。」
林峰來尼姑庵看我,可他走後,尼姑就會打我。
我被接回蘇家的那天,佛堂「不小心」失火,她們就全被燒死啦。
陸之行皺眉,扇子緊握,表情也陰沉下來:「誰打你?蘇明璐?齊氏?」
我眨眨眼,對他招手:「你過來,我偷偷告訴你。」
陸之行矮下肩膀,我的呼吸輕輕晃動他的發絲,惹得他身子一僵,耳根緋紅。
趁這個機會,我對著他耳朵猛吹了一口氣。
陸之行猝不及防地被灌了一耳朵風,反射性後退,扇子橫在身前。
「上當了,傻瓜!傻瓜!」我高興得拍手。
陸之行好氣又好笑:「誰是傻子啊?你嘴上都是糖渣,髒死了。」
他眉心舒展,我最喜歡看他笑起來的樣子,好看。
有成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地走過來。
新郎向大家拋撒紅包,爭搶紅包的人一擁而上。
陸之行輕巧躲過靠近的人,步法靈動詭異,是極高的輕功,他如果想跑,很難會被追上。
一個紅包狠狠砸在我的頭上,我吃痛地捂住額頭,紅包被陸之行用扇子接住。
陸之行哭笑不得:「你這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啊?」
陸之行用扇子夾著紅包遞到我跟前,我攥著紅包蹲下身子,繃著嘴不說話。
「砸疼了?」陸之行擔憂。
「林哥哥不娶我了,小小是不是一輩子也做不了新娘了?」我仰望著他,眼淚盈滿了眼眶。
「……林峰不娶你,我娶你好不好?」陸之行頓了一下,竟然鬼使神差地說。
6
「不好。」我堅定道。
「為什麼?」陸之行認真了。
「阿七說你水性楊花,不是個好東西。」我說,眼淚都遮蓋不住我的真誠。
阿七是在尼姑庵裡唯一不會欺負我的人,回蘇家時,我把她帶回來了。
陸之行扇子敲在手裡,表情復雜:「水性楊花……不是這麼用的。」
「反正你壞!」
「我壞?我給你買糖吃,帶你出來玩兒,我壞?」
「你就是為了氣蘇明璐,讓她吃醋,你以為我不知道?我可聰明著呢!」
「好,我壞,那你去找你的林哥哥吧。」,陸之行丟下一句,賭氣地轉身就走。
我背對著他,心中默念,一、二、三。
「去放風箏,來這邊!」陸之行轉身回來,扇子鉤著我後衣領,將我拖走。
7
回到家,阿七就拉著我,轉著圈檢查了一遍。
陸之行坐在瘸腿的椅子裡,給氣笑了:「我是能把她吃了?」
他那一身華貴的狐裘,跟這一室破舊簡陋,格格不入。
「我家姑娘心思單純,就怕有心之人!陸公子,男女有別,就不多留您了。」
陸之行被趕走了。
阿七說,陸之行不是個好東西,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盯著老鼠的貓。
「我是老虎,不是老鼠。」我擺出兇巴巴的表情說。
「是是是。知道你屬老虎。」,阿七哄我Ṭú³,表情像看著孩子發愁的老母親。
我蹭進她懷裡:「你不知道。我是隻老虎,誰欺負阿七,我就把誰吃掉,嗷嗷嗷。」
阿七被我鬧得沒有辦法,笑出聲,然後又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姑娘。你可千萬要抓住林世子啊,人人都說他是君子,隻有把你交給他,我才放心。」
但,阿七不知道,最初林峰帶著蘇明璐跑到尼姑庵裡,是為了欺負我,逗蘇明璐開心的。因為蘇明璐說,我這個傻子,佔了她的嫡女之位。
林峰給我買好看的衣服,送好吃的點心,把我哄得高興,然後假裝離開,吩咐尼姑們打我,讓我哭。
看我一身狼狽像個小醜,他跟蘇明璐一起躲起來大笑。
就算我被打,但每次林峰來了,我還是對著他笑。我說他是唯一對我好的人,就像暖暖的太陽。
說的次數太多,後來他自己都相信了,他是唯一能救贖我的光。
等阿七沉沉睡去,我打開那個紅包,紅紙裡包著一枚銅錢,紙用火一烤,便顯出三個字「陸之行」。
我從前襟裡拿出另一張紅紙,紙上的名字是「王志」。王志是廢後的兄長,一直在私下聯絡想為廢後翻案。
陸之行把暗殺的名字,偷換成了他自己,他是個傻子吧?
我隨手將那枚銅錢拋進櫃頂的罐子裡,銅錢滾落在地,變成了三個,我跳起來看,原來罐子已經滿了。
8
第二天,我爹竟然破天荒地叫我過去。
阿七高興得不得了,給我梳頭,換衣服。
她說我跟我爹長得越來越像了,我爹知道當年誤會了我娘,肯定會對我好的。
阿七要跟我去,蘇明璐的奶娘把她支走幹活去了,我們經常缺衣少穿,很多時候,是阿七貼錢養我的。
臨走時她又再三叮囑我,見到我爹我要對著他笑,要好好說話,要乖乖行禮,不要犯傻。
我乖巧地點頭答應,等我趕到東院的時候,得到的卻是一頓毒打。
阿七給我穿的裙子被抽爛了,還染上了血,她看見了又該哭了。
蘇明璐看累了,我爹才讓奶娘停手,然後問我知錯了嗎。
原來是我跟陸之行逛街的事情,被蘇明璐知道了。
她告狀說我這個野種,想要勾引她的未婚夫。
蘇明璐跟我的未婚夫林峰貼身共騎一匹馬,行。
我跟她的未婚夫陸之行沒有接觸地逛街,不行。
蘇明璐端來茶給我爹:「爹,您消消氣,可不要因為一個傻子,就氣壞了身子。她這個傻子什麼都不知道,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勾引男人!」我爹氣得冷哼。
蘇明璐的娘,齊氏,皮笑肉不笑地跟我爹說:「您真把她打壞了,林世子可又要怪咱們明璐欺負她了。」
「她在蘇家一天,我打死她都是天經地義,災星!」,我爹咬牙切齒,好像我是他的仇敵。
奶娘諂媚地對齊氏笑:「都是挑看不見的地方打的,她不說,沒人知道。」
「你敢告狀,我就打死你。」我爹瞪著眼威脅。
我抱著頭:「我不說,誰也不說。」
齊氏捧著暖爐,調侃道:「這林世子也是,明璐聰明懂事他看不見,非得要這個小傻子,也不知道為什麼。」
「她這個下賤胚子,一身騷狐狸的狐媚功夫,咱們正經家的姑娘怎麼懂這些啊?」蘇明璐的奶娘長籲短嘆,「姑娘心善哦,還送這野種裙子,她穿著就是糟踐東西。」
9
他們打完我,就把我扔進了祠堂罰跪,直到半夜蘇明璐才打開門放我回去。
我摸黑往西院走去,蘇明璐的奶娘突然跳出來,從後面扯住了我的頭發。
「叫你勾引姑娘的男人!我劃花你這狐媚子的臉!」她握著簪子就要來劃我臉。
我順手奪過簪子,面無表情地戳進了她的眼窩。
她疼得要喊,在她張嘴的瞬間,我繞到她身後,勒住了她的脖子……
這天夜裡,蘇明璐的奶娘摔倒,被自己的簪子戳死了,就像以前的那些「意外」一樣。
回去後,阿七見我受傷,心疼得又哭又罵。
我摔壞了腦袋,從來感覺不到疼的,可我怕阿七哭,於是忍不住跟她一起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