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手表。
「還有半小時就是午飯時間,那我讓你提前半小時吃飯吧。」
「怎麼樣,考慮一下?」
「......那我就先去吃飯了。」
裴亞抱起文件夾轉身就走。
我追上去,按住辦公室的門,挑眉看著他。
「不陪我吃飯了?」
「雲梁。」
裴亞抿了抿唇,無奈地喊我。
「怎麼了嘛,」我做無辜狀,「咱倆這麼多年的感情,就因為親了一次——哦對了,你還把我的嘴唇咬破了,現在都還沒完全好,你看。」
我猛地湊近,用手指點了點自己嘴角的傷口。
裴亞不敢看,垂著眼,狼狽地後退了一步。
「你心虛什麼呀小裴?你怕自己想起來那天晚上你有多熱情——」
「費雲梁!」裴亞用一種壓抑著情緒的聲音打斷我的話,抬眼看過來,「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我就想讓你——」我笑,戳了戳他的胸口,「我的裴助理像以前那樣,陪我一起吃午飯,可不可以?」
裴亞終於放棄了掙扎。
Advertisement
「......想吃什麼?」
16
我這人有一大優點,就是凡事特別想得開。
過去三十年沒覺得自己喜歡男人,一朝顛覆了,也絲毫沒感到憂慮。
我媽說,愛是種無法抗拒的命運。
裴亞之於我,大抵就是如此。
我也不傻,裴亞根本招架不了我的撩撥,我看得清清楚楚。他以為他藏得很好,但其實每一次和我過招,都是原形畢露。
我知道他是隱忍慣了,但我不明白,為什麼連感情也要忍。
明明我已經告訴他了,我也喜歡他,不是嗎?
我爸那邊,依然是熱衷於張羅相親。我一直跟他插科打諢,他大概忘了我是個有脾氣的。
有一天,我終於按捺不住,跟他大吵了一架。
「爸,你一直這樣逼我到底有什麼意思?!結婚生孩子到底好在哪裡,還是說你想讓我也像當年的你一樣,一邊忙於工作,一邊把老婆和孩子丟在家裡不管?」
「如果你是希望我組建一個這樣的家庭,成就你的子孫滿堂,人生圓滿,那我寧願一輩子不結婚,一輩子不要孩子!」
老頭聽完,也不知是生氣更多還是難過更多,手杖駐在地上,交疊在上面的兩隻手顫顫的。
我知道,我媽是他的死穴。
這個世界上,隻有親人最懂得怎麼僅憑一句話就讓對方丟盔棄甲。
「臭小子!我這還不是為了將來我走之後,能有人陪你照顧你嗎?!」
看得出來,我爸很想裝出點氣勢來,可實際上,他的聲音都在抖。
「費氏是我當年沒日沒夜打拼下來的,有了這個基礎,你現在不需要那麼累了!」
「你以為我希望的是什麼狗屁的三代同堂,兒孫繞膝?!我希望的是你能和當年的我不一樣!」
「我希望你能找到和你相愛的人,結婚,有自己的孩子,好好地享受家庭享受生活,你明不明白!」
深夜,發動機囂張的轟鳴聲響徹山林。
我開著敞篷車,載著裴亞,一路從山腳飆到山頂。
風灌滿了我的雙耳,我熄了火,趴在方向盤,心跳許久未曾平復。
我爸的真情流露當然使我動容,可怎麼辦呢,我注定要辜負他的期待。
我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系在了一個男人身上,我早就沒有結婚生子的打算了。
「你怎麼這麼冷靜?讓我好沒成就感。」
我轉過頭去看裴亞,見他面不改色,問他道,「你都不會害怕的嗎?」
他緩緩搖頭。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和你一起葬身密林深山,不是嗎?」
他打開車門下了車,走向了長在山頂懸崖處,一棵獨自向外生長的大樹旁。
月光下,他的輪廓竟似有些神聖。
我看著他的背影,撫了撫左胸口,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真想吻他。
「裴亞。」
我下車,喊了他一聲,在他轉身過來的時候,三兩步走近,將他抵在了樹幹上。
他知道我想做什麼,伸手擋住我的上半身,不讓我湊近。
「雲梁,」他說,「你知道,一時的新奇並不能永久,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意識到,你喜歡的還是女人。」
他撩起眼皮看我,一雙眼通透得沒有任何雜質。
「不要傷費伯伯的心,他肯定不想看到你亂來,他是真心希望你過得好的。」
我就這麼和他僵持著,盯著他看了許久,突然明白了他為何壓抑著自己對我的感情,一退再退。
「裴亞,」我「嗤」地一聲笑了,「你是不是有什麼奉獻強迫癥?」
「就因為我爸在你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你,你就要因為這點恩情,一輩子都不肯做自己?」
「那我呢?你非要對我這麼好,非要讓我意識到我愛上你了,現在又非要拒絕我,我多無辜啊。」
我當然是在強詞奪理。
但面對裴亞這種認死理的人,不強詞奪理怎麼行?」
「如果你要我因為我爸接受不了我和男人在一起,就退而求其次去和別人結婚,那我成什麼人了?」
「我爸雖然希望我成家,但我相信他不會希望他兒子是個騙婚的小人。」
裴亞因我的話怔愣不已。
我趁勢逼近,到底還是吻住了他。
「你看,一次親不到你,我就會親第二次。」
「這麼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嗎?裴亞,我就是這麼不罷休的人。」
「......雲梁。」
裴亞的眼眶忽然紅了一圈,我以為他幾乎就要落淚。
「我不值得你為了我,把以後要走的路都徹底扭轉。」
「不。」
我說不。
「如果連你都不值得,那這世上,再沒有值得的人了。」
「如果你怎麼都不肯放過自己,那就當是為了我。」
我抓住裴亞的手,讓他的手掌貼在我心臟的位置,認真地看著他。
「為了我,為了我這顆可憐的、會因為你亂跳的心臟,好不好?」
17
結果可能是樂極生悲,有天我自己開車出門的時候,一不小心,出了個不大不小的車禍。
傷得倒不是很重,就是那當下昏迷了一小會兒。
醒過來的時候,裴亞守在我的病床前,趴著睡著了。
我捂著仍然有點發暈的頭坐起來,一下子把他給驚醒了。
「雲梁你醒了!」
裴亞很緊張。
「你怎麼樣?哪裡痛嗎?」
我盯著他看了半天,緩緩地問:「你是誰啊?」
裴亞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我......我是裴亞,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握住他的手,很高興地說:「雖然我不記得了,但你長得這麼符合我的審美,應該是我男朋友吧?」
「.......」
「費雲梁,」裴亞板起了臉,「不要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我就知道肯定騙不過他。
沒勁。
我撇了撇嘴,躺回去,說:「沒什麼事兒,就是頭還有點暈。」
醫生也說我傷得不太重,沒兩天就放我出院了。
但我爸和裴亞還是不放心,裴亞為了方便照顧我,幹脆臨時搬來了我家,和我一起住。
這可太好了。
我每天堂而皇之地在裴亞面前換衣服;看會兒電視就頭暈,要往裴亞腿上躺;晚上睡覺還特怕冷,大半夜抱著被子去敲客房的門,結果一躺上床,兩床被子形同虛設,第二天我一準在裴亞的懷裡睜眼。
裴亞每天就是喉結滾來滾去,耳根通紅通紅,眼神四處亂瞟,但坐懷不亂。
......我說哥們兒你別太能忍了。
這天我洗澡的時候,浴室裡的一個置物架倒了,乒乒乓乓發出好大的聲響。
我老說頭暈,裴亞自然擔心我,在門口敲門問:「雲梁?你怎麼了?摔倒了嗎?」
我靈機一動,哼哼唧唧幾聲,但故作堅強:「沒事兒,不小心滑了一下。」
「好像......嘶,好像有點站不起來了。」
「你現在能開門嗎?我進去看看?」
我心裡狂笑:「門沒鎖,你直接進來吧。」
結果可想而知,裴亞開門進來,看見的是一個站在花灑下面,背對著他,但什麼都沒穿的我。
裴亞立刻轉身。
但我反應比他更快,猛地攥住他的手,把他一起拉進了花灑溫熱的水流下。
很快他的上衣就濕透了,白色的襯衫,隱隱約約拓出胸肌的輪廓。
我摸上去,輕輕戳了一下。
裴亞立刻緊緊圈住我的手腕。
「費雲梁,」他的聲音低啞得十分曖昧,「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
「我想要怎麼樣你不是很清楚嗎?」
我貼緊了他的身體。
「你要是在這種時候還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就相信你對我沒那個意思。」
裴亞皺起眉頭,眼神變得有點兇,「你一定要這樣挑釁我是嗎?」
我不怕他,說:「是。」
「......好。」
裴亞忽然掐住我的腰,把我抵在了背後貼滿瓷磚的墻壁上。
我的後背壓到了花灑的開關,水聲停了。
「如你所願。」
裴亞低頭吻住了我。
我們渾身濕漉漉地滾到了床上。
裴亞用一隻胳臂撐起身體,發梢的水珠一滴接著一滴落在我的臉上。
「費總,現在你開心了?」
他從上方俯視我,嗓音低沉悅耳。
我就笑:「裴助理,我看你這定力也真是一般般啊。」
裴亞哼笑一聲,直起身,伸手拽了拽頸間濕漉漉的領帶。
這我還有什麼好不開心的!
我一骨碌坐起來,想幫他解紐扣,但他伸手用力把我向後一推,我又倒回了床上。
......等一下!
你脫衣服就脫衣服,幹嘛用領帶綁我的手!
我草,這跟我想的怎麼不一樣?!
我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裴亞再次俯身下來,用力捏住了我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