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對她就有那麼小氣,機會隻此一次,錯過就再也沒有了。後來,她與她熱愛的事業漸行漸遠,不知道彌留之際,她可有後悔過與夢想的失之交臂?
裴亞呢,我知道,他喜歡的是計算機,可為了報答我爸的恩情,他放棄了這件事情,選擇來公司幫我成就我的事業。
這麼多年,他在自己毫不感興趣的各種工作中輾轉浮沉,心裡又有沒有過遺憾?
畢竟人都隻能活一次。
「算了,姐,別耽誤費總的時間了。」
李曉霜還想說什麼,但林若璇拉了拉她的袖子,阻止了她。
「反正我現在也不是沒戲可拍,就這樣吧。」
「這樣,如果以後林小姐拍戲紅了,那麼,無論你的商業價值提高到什麼地步,都要給我費氏旗下的產品免費代言三年,還有,其實我們費氏一直有意進軍娛樂行業,現在有個子公司正在籌備當中,如果你紅了,我要你到時候轉簽我的公司,為我的公司造勢。當然,簽約的待遇肯定是跟著市場走的,我不會做那種萬惡的資本家。」
我喜歡直截了當的談判方式,一口氣把我的條件全攤開了。
李曉霜和林若璇齊齊愣住,好長時間沒反應過來。
不好意思了,我們霸道總裁,就是這麼喜怒無常。
「那,如,如果我紅不了呢?」林若璇率先開口問道。
「沒關系,我這種無本萬利的投資,失敗了也很正常。」我沖她笑了笑,「而且,我覺得我眼光還挺好的,應該不至於。」
「哦對了還有,林小姐,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幫我糊弄糊弄我爸嗎?我實在受不了他再給我安排相親了。」
7
其實根本也用不著在一張照片上大做文章,我費雲梁別的沒有,面子和人脈還算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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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要我出面幫林若璇牽條線,讓她接觸到以前絕對接觸不到的資源,大家自然都能明白我的意思。
雲深娛樂那位小樊總就算不爽,也不敢為個女人來找我的晦氣。
所以這事兒不算難,頂多算有點麻煩,難的反而是我和林若璇的假交往怎麼騙過費老頭。
我爸這人,雖然退休以後醉心於廣場舞和狗血電視劇,偶爾幹些不著四六的事兒,但其實心裡明鏡似的。
相信狗仔和熱搜,是因為他想相信。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也會無腦相信我突然宣布的和林若璇的戀情。
畢竟我之前一直說自己不喜歡人家來著。
他絕對在心裡懷疑我誆他。
果然,老頭讓我周末就帶林若璇上家裡吃飯。這指定是他下的套兒,進門之前對林若璇千叮嚀萬囑咐:「你一定要用上你畢生最好的演技,一刻都不能松懈,更不要被我爸慈祥的表面騙了,老頭子精得很。」
林若璇挽住我的胳膊,沖我揚起一個甜蜜的笑。
嗯......還有點像那麼回事。
我放心地按響了門鈴。
一進門,看見裴亞正陪我爸喝茶。
他手握著茶杯看過來,目光在林若璇挽著我胳膊的地方停頓了一下,眼睛微妙地一瞇。
林若璇聽了我的話,自然是跟我表現得十分親密,落落大方地跟兩人打招呼。
……怎麼回事,突然覺得她演技有點太好了。
「小裴,原來你已經回來了啊,我都不知道。」
我表面冷靜,內心卻忽地升騰起一種無處依附的焦灼。
怎麼會比計劃的提前了兩天!
本來還以為這頓飯不會碰上他的......
「嗯。」裴亞淡淡地看著我,「事情提前辦完就提前回來了,下飛機正好接到費伯伯的電話,我就直接過來了。」
「哈哈哈,這麼巧。」
在我爸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我硬著頭皮牽住林若璇的手。
「給你重新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林若璇。」
「你好,林小姐。」
裴亞伸出手,紳士地握了握林若璇的指尖,語氣既不熱情也沒有太冷淡。
「上次吃飯我們見過的,我是費總的助理——」
「哎呀又不是工作場合。」我打斷裴亞的話,笑嘻嘻地將他的肩膀攬過來,「小裴其實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最好——最好——最好——的那種。」
我都已經這麼狗腿了,可聽完我的話,裴亞臉上的笑容反而變得更模板了些。
......啊,難道三個最好還不足以表達我們之間的深厚情誼?
後來林若璇拉住我,偷偷地說:「費總,你不覺得裴助理氣場有點太強了嗎,在他面前演,我總感覺有點心虛。」
我真想說,哈哈,這不是巧了,我也是挺心虛的。
但我總不能自己先滅了士氣,隻能安慰她,你別擔心,咱這趟主要的攻略對象是我爸,裴助理那邊沒關系的,我會搞定。
......才怪!
說出來大家可能不信,但在裴亞面前,我真就挺慫一人。
用我爸的話說,這叫一物降一物。
8
其實更年輕時的我,也算是富二代圈子裡著名的混世魔王。
那時我媽剛剛病逝,我和我爸的關系前所未有地緊張,見面即吵架。
我家不是那種從祖上就一路闊過來的豪門,我爸是真正的白手起家。雖然他一直說自己隻是運氣好,但我得承認,如今商界能有我費氏一席之地,都靠他的頭腦,和幾十年如一日的拼殺。
男人醉心事業,自然就容易忽略家庭。
我媽陪我爸從兩手空空到富貴潑天,在人生的岔路口,堅定不移地選擇愛情,選擇家庭,選擇我爸,選擇我,但最終,卻是在病痛的折磨中溘然長眠。
我媽在查出癌癥晚期的時候,正值我爸的事業上升期。
她說:「反正分別已成既定的事實,現在告訴你爸爸,也隻是讓他多傷心一陣子而已,沒什麼意義。」
我不理解。
當然是有意義的。
可預見的告別理所應當是個漫長的過程。如果把一切告訴我爸,我媽至少在最後的日子裡能得到他更多的陪伴。
可我也知道,恰恰就是因為這個,我媽才更不希望我爸知道。
她太愛我爸,為我爸奉獻了太多,在最後的日子裡,仍不希望自己是拖他後腿的人。
我不希望她這樣苛待自己,可也隻能尊重她的想法。
看著我爸忙應酬,忙事業,忙得早出晚歸,我總也忍不住勸他多抽出時間陪陪媽媽。
那時我爸各種事物纏身,每次都隻是拖著一副疲累的身體,揉著太陽穴,叫我懂事一點,不要無理取鬧。
不知者無罪,我知道。
這是我媽自己的選擇,我也知道。
可我忍不住想恨他。
我媽走的那一天,下了場很大的雪。她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幾乎沒有神採的眼睛裡倏而湧起許許多多的眷戀。
她輕聲說,好多年沒有看見這麼大的雪了呀。
我不無悲痛地想,或許她和爸爸有什麼關於雪的美好回憶吧。
可,大雪既讓她懷念起自己的愛情,也葬送了她的等待。
那一天,我爸因故在外地出差,收到我媽病危的消息往回趕,航班卻最終因為惡劣天氣延誤多時,等他趕到醫院,我媽幾乎剛剛才咽下最後一口氣。
我爸頹然痛哭,而我,作為他的兒子,卻想沖上去狠狠給他一拳。
是裴亞攔住了我。
我在裴亞雙臂的禁錮下怒吼:「你知不知道她等了你多久?!」
最後癱軟在裴亞懷中,默然流淚。
我爸他明明可以再早一些回來的,趕在暴雪之前。可他堅持完成了那場據說是對公司極其重要的商務談判。
從那時起,我就堂而皇之地恨上了我爸。我拒絕給他好臉色,自己也在外面花天酒地,頹廢了很長一陣子。
裴亞總勸慰我,說這也不是費伯伯想要的結果,說公司不是費伯伯一個人的公司,那麼多人的心血耗在裡面,他也不能夠隨意放棄。
我統統報以冷眼。
那也是我和裴亞關系最差的一段日子。
我總覺得他不理解我,為我爸當說客,聽見他理智冷靜地分析是非對錯,分析利弊,我就看他不順眼。
可是,無論我如何將他推遠,他都願意靠近我。
我喝醉酒鬧事打架,是他在寒冬的深夜趕到警局,替我收拾爛攤子。
從睡夢中被電話叫醒,他自己都沒來得及添件厚外套,卻記得給我帶件羽絨服,一看見我,就為我披上。
我不接他的電話,一連好幾天和狐朋狗友在夜店醉生夢死,錢如流水一般花出去,不知今夕何夕。也是他一間酒吧一間酒吧,一間夜店一間夜店地找到我,要帶我回家。
我記得,那天我醉得六親不認,迷蒙中看見他站在夜店光怪陸離的燈光和洋洋灑灑的金箔紙中,清雅得似一輪皎月,似要照亮我身邊一切的渾濁。
我頹得沒邊,窩在卡座裡一動也不肯動,他就俯身下來,撥去落在我頭發上的金箔紙,輕聲對我說:「回家了,雲梁。」
我瞇了瞇眼,感覺自己被他身上幹凈出塵的氣質刺痛了。
「滾!」
我揮手讓他離開。
可他不惱,依然對我保持耐心。
有人在旁邊吹口哨,說:「雲梁,這就是你爸當年撿回來的那個啊?嘖嘖,不會是你爸和外面的女人生的野種吧?」
裴亞冷眼看過去,那人反而更起勁:「喲喲喲,瞪我?態度這麼囂張呢。雲梁,我說,你家是不是隨隨便便養條狗都能騎到你頭上去啊?管天管地,當他媽自己是誰啊?」
富二代的圈子也是有鄙視鏈的。枝繁葉茂的豪門世家看不起諸如我家這種根基還不算太深的商界新貴,裴亞,一個我爸因一時憐憫撿回來的小孩,就更是食物鏈的最底端。
不過裴亞不願給我家添麻煩,因此從不惹事。無論是誰、用怎樣難聽的話說他,他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血氣方剛、睚眥必報的年紀,我不懂他的隱忍,甚至當他是懦弱。
在家裡,他什麼都聽我爸的。我爸讓他照顧我,我爸讓他看著我,我爸讓他開導我,他全都照做,那陣子我真的煩透他了。我覺得他唯我爸命令是從,也是種懦弱。
於是那天,因為他的懦弱,我沒來由地發怒了。
我說是啊,你他媽當你自己是誰啊?!我看他們也沒說錯,你就是我爸養的一條狗!我憑什麼聽你的?你現在就給我滾!再來煩我,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裴亞紅了眼眶。
他握緊了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卻脆弱得令我心碎。
他明明有雙那麼漂亮那麼多情的眼睛。
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有走。
他在我面前蹲下來,仰起頭來看著我,柔聲問:「雲梁,你很多天沒回家了,跟我回家了,好嗎?」
那時他的聲音不如現在沉穩,但,始終能令人安定。
周圍全是罵他多管閑事的聲音。
他拉著我,就那樣穿過夜店震耳欲聾的樂聲,劈開夜店熙攘躁動的人群。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看著他沉默的側臉,看著他護住我,避免瘋狂的人們撞到我的身上,忽然間覺得那陣子自己所有的頹廢與宣泄都那麼荒唐。
我醉了。醉得想要流淚。
那天出了夜店,驟然蕩漾起來的春風吹得我七葷八素,暈頭轉向。我不肯坐進車裡,走路也走不成直線,他就背著我,在街上走了很久很久。
我伏在他的肩膀,含含糊糊地說:「對不起,小裴,剛才我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我是混蛋,傻 X,腦殘,神經病,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氣?」
裴亞沒說話。
我慌了,用力地摟住他的脖子:「小裴,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再也不亂來了,我發誓!」
然後,我就聽見裴亞幽幽地嘆了口氣。
「雲梁,我不會生你的氣。」
「但你真的不要再放任自己墮落下去了。」
「雖然伯母走了,但這麼多年,她和費伯伯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們也都很愛你,生在這樣的家庭,其實已經很幸福了。」
「這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得到一些,就必須要或主動或被動地舍棄一些。
你是這樣,費伯伯也是這樣。他總跟我說,不想你和伯母跟著他受苦,希望給你們最好的一切,他隻是沒有想到,上天如此不眷顧你們這個小家庭。也許他有錯,但是,難道伯母希望你用這種方式懲罰他嗎?」
「你知道,我做夢都希望有一個父母恩愛,和和睦睦的家。如果可以,我願意用任何東西交換。」
「好好的,雲梁,忘掉分別的痛苦,向前看,讓伯母看見你有在好好生活,好嗎?」
我吸了吸鼻子,答應了,還伸出小拇指要和裴亞拉鉤。
他笑我幼稚,但還是遷就了我。
後來,我就如答應他的那樣,好好地跟我爸相處,好好地完成了學習,好好地接手了我爸的公司。
我爸說一物降一物,確實也沒說錯。小裴就是能鎮住我,這一點我坦然承認。
我也不想這樣。
可,他比我冷靜比我理智比我堅韌,他什麼都好,就是特別好,我有什麼辦法?
9
帶林若璇回家騙老頭子吃的這一頓飯可謂是吃得一言難盡。
我爸特賊,特意讓阿姨給我端了碗放了蔥花的湯。他不可能不記得我不吃蔥,阿姨也不可能不記得,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想考驗一下林若璇對我的了解程度。
還好我和林若璇進行過緊急培訓,把彼此的喜好背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