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愛意消散了,那她就拿捏住許淮安要命的把柄。
林清歌等啊盼啊,終於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時機。
冬日天寒,侯府老太君不幸身染寒疾。
許淮安身為長子嫡孫,以敬孝道,熬藥伺候。
一天晚上,許淮安意識昏沉,在老太君的藥中加了過量的附子。
藥量過度便是毒。
侯府沒有察覺。
次日,老太君便沒了氣息。
林清歌卻拿著藥渣,趁機威脅。
老太君去世第三個月,許淮安便將林清歌娶進門。
那夜洞房花燭,卻沒有想像中的恩愛。
許淮安往日的愛盡數消弭,一寸一寸成了恨。
往日動人情事,如今成了折磨。
18
成婚當日,許淮安特意給夏芷君寫了封書信。
肉麻纏綿,看得人昏頭漲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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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疲芷君隻看了兩行,便丟到火盆中。
我和夏芷君在人前演了一出救命的戲碼,隨後姐妹相稱,光明正大地親密。
夏芷君來府上也越發頻繁。
頻繁到有人不滿意。
林清歌不滿意,寫信斥責我不該和她的情敵如此親密。
許淮安不滿意,夏芷君當時去侯府都沒來我這裏頻繁。
他們不滿意,關我屁事。
隻是我沒想到,謝思辰居然糾結上了。
某天睡覺,他居然說夢話:
「沒關系的,夏小姐,我脾氣很好,不會打擾你和清歡恩愛的。」
嚇得我直接捏住他鼻子,把人弄醒。
醒來的謝思辰雙眼通紅,帶著委屈:
「清歡,你是不是嫌棄我打擾你和夏小姐恩愛了?我下次會注意的,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好個屁!」
為了打消謝思辰的想法,接下來幾天,我腰險些累斷。
冬日,凍得人牙齒打戰。
我想到陸巡,就準備了十車棉衣,派商隊運到塞北。
前幾日陸巡寫信,說他驍勇善戰,擊殺不少敵寇,現在已經成了總兵。
我正在思考家書寫點什麼,突然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我以為是操勞過度。
床前,謝思辰傻兮兮地望著我肚子。
我懷孕了。
想到乖巧可愛的囡囡,我忍不住期待。
囡囡放心,這輩子娘會掃清所有阻礙!
19
我正想著,聽見謝思辰說:
「娘子,聽大夫說,清歌她小產了,要不要送點補品過去?」
「小產?」
「聽說是頭兩個月,脈象不穩,動了胎氣。」
聽說隻是聽說。
實際情況是林清歌孕期,沒辦法伺候許淮安。
侯府夫人趁機灌醉許淮安,把身邊的丫鬟塞給他。
許淮安也沒推辭。
兩人辦事的時候,林清歌回來了。
她發瘋一樣毆打那個丫鬟。
因為侯府老太君的事兒,許淮安早就煩了林清歌,便護在丫鬟身前,推了林清歌一把。
林清歌肚子撞在桌角,孩子當天就沒了。
「不用送補品,給大夫包點銀子,若真有事,保林清歌一命。」
自古婦人生產,便是鬼門關。
我擔心許淮安借此下毒手。
倒不是心疼林清歌。
我隻是想讓她知道,被最親近的人背棄、暗下毒手是什麼滋味兒。
20
不出我所料。
有人在給林清歌的湯藥中加了過量的紅花。
紅花活血化瘀,林清歌喝藥後血流不止,險些喪命。
還好大夫金針刺穴,將林清歌從鬼門關拉回來。
隻是這一次傷了根本。
林清歌保住了命,卻不能懷孕了。
侯府夫人見狀,攛掇許淮安貶妻為妾。
若老太君還在世,定不會任由許淮安這般胡來。
林清歌是為了許淮安生孕才意外小產,月子還沒過,就被貶為妾。
傳揚出去,誰還敢把姑娘嫁過來。
可惜,侯府人目光短淺,隻顧眼前得失。
小產後,林清歌被趕到了一處偏房。
從前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反過來羞辱林清歌。
她從林家帶過去的東西,也被瓜分個精光。
來年春季,延緩一年未來的疫病爆發了。
雖然夏尚書聽了夏芷君的話,到鄂州查探,懲處了一批人。
但鄂州相鄰數百裡的通州知縣卻是心存僥幸。
好在太醫院早有應對預防的藥方,京城問題不大。
京城之外,就沒那麼好運了。
有人借機斂財,壟斷了治疫最重要的麻黃,想發黑心財。
京城內,河清海晏。
京城外,民不聊生。
皇帝為此大發雷霆,可總有人要錢不要命,動歪腦筋。
譬如,許淮安。
老太君走後,嫁妝也所剩無幾,侯府這一大家子不得不節衣縮食。
許淮安為了節省開支,也不和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了。
一來二去間,那群朋友便發現了不對勁。
他們特意擺酒設宴,款待許淮安,向他進獻賺錢的法子。
「倒賣麻黃,被查出來怎麼辦?」
「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再說,你是侯爺,誰敢拿你怎麼樣?」
被這麼一攛掇,許淮安也下定了主意。
隻是侯府內庫空虛,他連囤麻黃的本錢都沒有。
「你沒有,你那嬌妾還沒有?她可是林氏商鋪的二小姐!」
外人挑唆下,許淮安低頭找林清歌認錯。
又和她柔情蜜意,你儂我儂。
三日後,許淮安露出真實意圖。
「我要是有錢,至於被你趕到這裏,被丫鬟磋磨?」
狐朋狗友交給許淮安的話術,許淮安依樣畫瓢,說給林清歌聽。
又過了三日,我被林清歌一紙訴狀,告到公堂。
21
公堂上,林清歌告我欺壓嫡妹,侵佔家產。
她說我父母在世時,曾留下一盒價值連城的東珠。
「長姐,如今我已為人婦,你欠我那六枚東珠何時歸還?」
我今日來公堂時,特意帶著父母牌位,我要讓他們看看,他們從前嬌寵在掌心的林清歌是何等狼心狗肺之徒!
我拿出賬本,將這麼多年照顧林清歌、替她治病、為她採買衣物首飾種種花銷呈到公堂。
「父母給你的東珠,我可以給你。
那這麼多年來,我養育你的恩情,花在你身上的十萬兩白銀,你該如何還我?」
林清歌抿著唇,沒有言語。
她心知肚明,這錢她還不了。
不僅拿不出來,她那些東西早就入了侯府夫人的私賬。
可不論我如何有理,有何辯駁,堂上主持公道的官老爺還是站在林清歌那邊。
沒有別的原因,因為林清歌代表著侯府。
許淮安他得罪不起。
「六顆東珠還你,此後你我姐妹便如同這玉鐲!此後,生死勿論,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我伸手摔碎了腕間的玉鐲。
那是林清歌六歲時,用她的壓歲錢替我買的生辰賀禮。
她一個,我一個。
林清歌贏了官司,卻跌坐在公堂上,撿著破碎的玉鐲,泣不成聲。
五天後,隨尚書私下探訪的夏芷君聽說了這件事,怒不可遏。
「若知道有這出,我說什麼都不能隨父親去看藥!真是白白可惜了那東珠。」
可惜嗎?
我倒不覺得。
林清歌這麼一鬧正好,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我之間再無聯系。
我早就託人留神許淮安的一舉一動。
他和狐朋狗友吃宴那天,就有人把他們的消息原原本本記錄下來,交到我手裏。
六顆東珠,買侯府一家性命,不虧。
22
東珠到手後,許淮安馬上囤了三千斤麻黃。
因為疫病,麻黃水漲船高,許淮安囤貨的第二天,便炒到了六兩銀子。
百姓叫苦不迭,可許淮安卻興奮極了。
他準備等麻黃的價格再漲漲,漲到十兩銀子就出手。
許淮安靠此賺了第一波黑心錢。
這錢賺得太快,許淮安極速膨脹,又囤了兩千斤麻黃。
價格和上次相同,隻是這次又添了半數假藥。
出手又倒手,這錢賺得太容易了。
好在夏芷君帶了一隊大夫,去疫病的區域進行義診。
凡是疫病患者,所用藥物價格一律八折。
夏芷君的藥自然是林氏商行資助的。
她每到一個區域,都會留下林氏的一面旗。
在夏尚書對聖獻策,夏芷君躬身問診的情況下,一場曠日持久的疫情沒到半年,便結束了。
百姓歡呼慶賀,皇帝特意下詔嘉獎夏芷君為安寧縣主,賜了夏芷君一座縣主府。
夏芷君進宮面聖前,在皇帝面前提到我的功勞。
皇帝大喜,賜林氏商行為皇商,並賞白銀萬兩。
有功得賞,有過當罰。
夏尚書趁機向皇帝稟報疫病中囤積居奇的商販,和借機牟利的官宦名單。
許淮安赫然在列。
念及永安候列位老侯爺戰死, 隻剩下許淮安這麼一個嫡孫,便免去死罪。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聖旨下詔, 侯府所有家產充歸國庫。
永安侯一眾親眷,充軍流放,貶塞北苦寒之地。
官府人抄家之際,林清歌趁亂,藏了一顆東珠。
侯府夫人一口氣沒上來, 成了瘋子。
林清歌如癲似狂,鼓掌叫好。
沒人知道,許淮安勾結商賈一事是林清歌舉報的。
沒人知道她這麼做的緣由。
侯府抄家,家眷充軍流放當日,陸巡軍隊大捷,班師回朝。
兩隊人馬迎頭相撞。
帶隊的親衛拱手避讓。
陸巡騎著高頭大馬, 身上盔甲閃著光。
「我還沒看過那麼英俊的小將軍!」
「小將軍意氣風發, 不知便宜了誰家姑娘!」
林清歌聽著身旁女子羞澀的話語, 忽然抬起頭, 與那人對視。
冥冥之中,陸巡也抬頭望過去。
四目相對, 陸巡眼中無波無喜。
林清歌眸光瑟縮, 低下頭不再看。
副將問陸巡:
「將軍可是碰見了熟人?」
陸巡揮手:
「應當不熟。通知軍隊加快腳步。四年未見, 我想阿姐了!」
陸巡迴府時, 囡囡剛兩歲,膽大得緊,也不怕陸巡一身煞氣, 軟聲軟氣, 叫了句:
「舅父!」
再聽見林清歌消息, 是半年後。
聽聞押運林清歌的小隊在路上碰到了一群手段殘暴的流寇。
手段兇殘, 最喜歡折磨人。
侯府夫人、林清歌,甚至許淮安都遭了毒手。
侯府夫人和許淮安為活命, 互相攀咬, 將矛頭指向林清歌,說林清歌藏了一顆價值連城的東珠。
林清歌怕人爭搶, 直接將東珠吞入腹中。
流寇為取東珠,生剖人腹。
許淮安和侯府夫人被亂刀砍死,死無全屍。
皇帝震怒, 派陸巡捉拿這夥流寇。
抓到後,無須回京復命, 直接處以極刑。
林清歌的屍身被野狗分食,找不到了。
我託陸巡在林清歌經過的路上折了一枝桃花。
帶回林府,栽在園中。
桃花枝繁葉茂, 花團錦簇,卻從不結果。
某日囡囡睡眼惺忪, 跳著過來找我:
「娘親, 我夢見一個漂亮姨姨,她說她錯了,叫我把這個給你!」
囡囡攤開手掌,一顆圓潤的東珠躺在其中。
正是那日抄家林清歌帶走的那枚。
囡囡說完的第二天, 桃樹突然結果。
隻是來年,枝葉枯萎,再無來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