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鄭重告誡蘇棉,不要再騷擾我。
可惜,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短短幾分鐘,她開始狂轟濫炸,「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啊,我有孩子了。」
「你還纏著蔣墨幹什麼?」
「我是蔣太太,是原配,你要不要臉?」
「姐姐,再讓我知道你留他過夜,我會把你掛在網上哦。」
她說這些的時候,我正坐在蔣墨對面。
「你最近多關心關心蘇棉吧。」
蔣墨聞言,視線從文件上抬起來,蹙眉盯著我,「嗯,知道了。」
我喝了口紅酒,支著頭,「她懷孕了。」
蔣墨語氣生硬,避重就輕,「你少喝點酒,對身體不好。」
我笑了,招了招手,讓侍應生給我換成了果汁。
一邊擦手,一邊問:「最近跟我結束後,你不回家,去了哪裡?」
蔣墨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我:「蕭臨就說了這些嗎?這個企劃書似乎不太……全。」
沒錯,我已經跟蔣墨私下聯系兩個月了。
由於蕭臨的公司發展迅猛,下個月競標,成了蔣墨最強勁的競爭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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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主動向蔣墨拋出了橄欖枝,「蕭臨給不了我太多東西,我想跟你合作。」
我跟他相熟十幾年,感情牌打得得心應手。
感情回溫迅速。
每周我們都會約在一家隱秘的會員制的西餐廳。
我給他一些情報。
幫助他對付蕭臨。
可也僅此而已。
插足別人感情的事,我不屑於做,更不會讓他徹夜不歸。
蔣墨曾經不止一次埋怨過我:「早知道這樣,你直接跟我合作多好,弄得這麼麻煩。」
我捏了捏有些發痛的額頭,「如果把全部的企劃書給你,我會被蕭臨送進去。」
說話時,我不經意整理了下手提包。
「我去個洗手間,你快點看。」
12
話音剛落,門猛地被人推開。
蘇棉領著幾個小姐妹,一股腦沖進來。
「就是她!」
她舉著手機,咬牙切齒,似乎要將我碎屍萬段。
時隔很久,我再次見到蘇棉。
她瘦了很多,遠沒有鏡頭上看見的光鮮亮麗。
眼窩深陷,臉頰明顯凹下去。
人顯現出肉眼可見的憔悴。
還不等說話,我便被幾個女人團團圍住。
聽見的,無非就是那些話。
不要臉。
勾引有婦之夫。
賤人。
幸好,我選的這個地方,安保是真的扛事。
經過短暫的混亂後,她們幾個就被保安控制了起來。
我在與她們的抗爭中,掉了幾根頭發。
蘇棉哭得歇斯底裡,「你們都來看看,就是這麼欺負孕婦的……不要臉啊……」
我抹了把臉上的傷痕,看向蔣墨。
他自始至終坐在原位,跟大多數出軌被抓的男人一樣,一聲不吭。
仿佛隻有女人的戰場。
這把火永遠燒不到自己這裡來。
我擼起袖子,走過去,狠狠甩了蔣墨一耳光。
啪的一聲。
現場死寂。
蔣墨呆住了,捂住臉,難以置信地抬頭看我。
「看什麼看?」我語氣冷然,「要想我們的合作繼續下去,就管住你女朋友的嘴。不然大家一起死。」
說來也好笑。
年少時,我看不透蔣墨。
被他吸引。
心甘情願當他的墊腳石。
成年後,短短幾個月,反倒將他看得透徹。
他這個人,自私涼薄,唯利是圖。
見他還不動,我從容地笑道:「蔣墨,別忘了,我們這是商業犯罪,被抓住了,是要坐牢的。」
蘇棉不懂什麼是商業犯罪。
她隻知道,我和蔣墨關在一個屋子裡。
就是死灰復燃。
於是肆無忌憚地撒潑,砸碎了包間裡的電視機。
可蔣墨是知道的。
他光鮮亮麗的人生,絕不可止步於此。
剩下的幾分鐘,我成了作壁上觀的人。
蔣墨為了自己的前途,與蘇棉幾個人糾纏在一起。
這場鬧劇最終以一個響亮的巴掌結束。
蘇棉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你打我?」
蔣墨眼底閃過一絲懊悔,「對不起,棉棉,我……」
蘇棉臉色慘白,被閨蜜們護在身後,深深看了他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蔣墨背對著我,背影落寞。
良久,他說:「程歡,蘇棉她懷孕了,經不住折騰。這是最後一次,結束後,我給你股份,以後別來往了。」
我拎起手提包,心生譏諷。
每次早早散場,蔣墨卻夜不歸宿。
被蘇棉察覺,就想禍水東引,找我背鍋?
做夢。
我拎起大衣,與蔣墨擦肩而過。
輕聲告誡:
「蔣墨,你積點德吧。」
積點德吧。
不然,你死後,連地獄都容不下你。
13
半個月後,競標開始。
蔣墨卻鬧出了醜聞。
蘇棉作為一個有影響力的博主,在消失半個月後,再次出鏡。
臉上身上多了些淤青。
蔣墨家暴的新聞鋪天蓋地,與此同時,還牽扯出他和我的「私情」。
一時間,網上的罵聲鋪天蓋地。
我也沒有幸免於難。
蕭臨在電話說:「學姐,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會身敗名裂。」
我望著喬庭發來的照片,他站在白雪皚皚的山脈下眺望日出。
那雙藍眼睛平和溫柔。
突然就有點想他。
桌面的紙質日歷又翻過一頁。
我用筆挑了個勾,「不會的,我隻希望,當你成為行業龍頭那天,兌現給我的承諾。」
「當然。」蕭臨至今仍沒有放棄我,「或許你可以考慮留在這裡——」
「以後有機會,會的。」
短短幾日,輿論發酵迅速。
連工作時,都有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常常望著對面辦公大樓的 19 層發呆。
那裡是蔣墨的辦公室。
這天,他終於看見了我。
我對著他招了招手。
蔣墨很快給我打了電話。
「蘇棉我已經控制住了,是時候發布澄清公告了,隻要你貼出不在場證明,我們兩個沒有在一起,我就是清白的。」
他為什麼不自己貼呢?
因為他真的在做壞事。
隻不過對象不是我罷了。
我坐在工位裡,懶洋洋蹺著二郎腿,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
「蔣墨,我不想發。」
他聲線發緊,「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不是嗎?」我語氣嘲諷,「程歡多傻啊,即便被背叛過一次,還願意在蔣墨身邊,當牛做馬。」
這些話,是上周,他跟他兄弟打電話時,說的原話。
被我不小心聽見了。
要說蔣墨聰明,也不盡然。
因為他願意相信女人都是愚蠢的,是被感情支配的廢物。
這種念頭本身就很蠢。
蔣墨那頭卡了殼,有些惱羞成怒,「程歡,你到底想怎樣?隻要渡過難關,我可以娶你。」
他到現在,還以為我倆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蘇棉不要了?孩子不要了?」
我被他的回答逗笑了,像逗狗一樣,逗弄著他。
他開始著急上火。
「歡歡,別鬧了,好嗎?」
「不好。」我站起來,輕輕敲著窗玻璃,「蔣墨,你自己的事,自己看著辦。」
掛掉電話,我看見他似乎貼在落地窗前狠狠盯著我。
像一頭困獸。
當他困於囚籠的時候,就離發瘋不遠了。
這場風波給蔣墨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我拒絕出面作證,蕭臨又報了警,指證蔣墨聯合我竊取商業機密。
蔣墨在警察面前,老老實實招認了他夜不歸宿,都是去了哪裡。
我人在隔壁,又旁聽了一場鬧劇。
這一次,蘇棉徹底崩潰了。
她把體檢報告單狠狠摔在蔣墨的臉上。
「哈哈哈蔣墨,你好得很……」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孩子?」
「你在她們身上快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原來不是一個,而是好幾個。
我努力放空自己,眼神渙散,憋住想笑的欲望。
警察同志拍拍桌子,板著臉,「幹什麼!專心點!」
「我沒有幹過。」
「沒幹為什麼他手裡會有你們公司的資料?」
「那就不清楚了。」
其實很快,他們就查到了那天我和蔣墨「密會」的錄像。
我起身去洗手間的功夫,蔣墨掀開了我的手提包。
打開了我的筆記本電腦,並插了一個 U 盤。
是他,通過非法手段,獲取了商業機密。
與我無關。
我被無罪釋放了。
很不巧,又是下雨。
似乎每次來這種地方,都在下。
我更喜歡下雪。
蕭臨站在門口,撐著傘接我。
三十多的人了,露出跟毛頭小子一樣興奮的眼神。
「學姐,我真不知道蔣墨私下裡這麼亂。」
說著說著,就笑出聲,「七八個,他真行啊哈哈哈……」
也對,畢竟誰平白無故少個勁敵,都會笑。
笑到一半,他打住,「你慧眼如炬,當初怎麼看上他了?查過體沒?」
我笑笑,「不用擔心我,還是想想怎麼賺錢吧。」
剛進醫學院的時候,老師就告訴我們,發生關系前,先看傳染病報告。
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都不急於進行下一步。
反倒避過一劫。
蘇棉打了胎,被折騰得不成人形。
人傻傻地靠在公共長椅上,以淚洗面。
我不想理她,不料經過旁邊的時候,她叫住了我。
「你怎麼會沒事呢?」
我低頭,看見她手上戴著的婚戒,嘆了口氣,把傳染科同學的名片放在她手中。
「堅強些,將來蔣墨出來,」我哽咽著,「還要靠你養呢……」
說完掩面,猛的扭頭朝著笑瘋了的蕭臨跑去。
身後傳來蘇棉瘋狂的怒吼。
差一點就被她打到了。
14
我跟蕭臨的約定,是我技術入股,幫他把公司做成龍頭。
他幫我做戲,搞垮蔣墨的公司。
但我沒想到,蕭臨拿出了最大的誠意。
他把真的資料給我了。
導致蔣墨的的確確給他造成了兩千萬的損失。
他一開始,就奔著把蔣墨送進去才答應的。
商業犯罪,加上長期混亂的錢色交易,蔣墨被判了刑。
正所謂墻倒眾人推。
他早期逼我出國留學,劈腿蘇棉的事被有心人傳到了網上。
「蘇棉才是小三啊……」
「渣男賤女,活該得病。」
「還好程歡讀書多,學歷高,換成一般人,隻有啞巴吃黃連的份。」
從回國知道真相,到塵埃落定,已經過去了一年。
我訂了機票,準備離開。
臨走前,我去探望了蔣墨。
一個滿盤皆輸,身患不治之癥的男人,真狼狽啊。
他再不復當年意氣風發。
骨瘦嶙峋。
「你滿意了?」他聲音嘶啞,「程歡,我沒想到你這麼惡毒,我僅僅是沒有遵守約定,你就要置我於死地。」
他一定覺得,自己劈腿,玩弄感情,罪不至死吧?
我笑出聲來,「蔣墨,我也是要賺錢的。」
「什麼?」他黑眼珠緊緊盯在我的臉上,「你什麼意思?」
我捏著聽筒,靠近他,近到足以讓他看清我臉上的每一個細節。
隨後,抬起眼睛,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我要肅清市場的呀……你不倒,我怎麼一家獨大?怎麼賺錢?」
「真以為我會為情所困,一蹶不振嗎?」
蔣墨的瞳孔裡,倒映著我大大的笑容。
「感情嘛,玩玩而已。」
「蔣墨,你不配當我的合作者。」
「所以很抱歉。」
「隻能除掉你了。」
這大概是蔣墨此生聽見,最可怕的話了。
他瞳孔都大了,慢慢趴在玻璃上,短暫的寂靜後,突然開始劇烈拍打,野獸一樣嘶吼著,似乎要把我撕碎。
我輕輕掛上聽筒,瀟灑起身。
從今天起,我成了「眾合」股份最高的幾個股東之一。
未來幾年,我會親自赴美,架起國內外技術溝通的橋梁。
我的面前,是一片藍海。
臭魚爛蝦注定要留在岸上。
走向命運的終點。
臨別那天,蕭臨在機場,捧著一束玫瑰跟我表白。
「學姐,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他喜歡打直球,被我拒絕了無數次,依舊鍥而不舍。
我撥弄了一把嬌艷欲滴的玫瑰花,問:「戀愛還是賺錢,你選一個?」
「賺錢。」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說完,我們兩個都笑了。
我接過玫瑰花,「謝謝你的花,當你孝敬學姐的了。」
蕭臨認真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上前將我抱住,「程歡,一路順風。」
「這邊交給我,你放心。」
「期待下次見面。」
隨後,他松開我,強勢地把我推進了安檢口。
都不允許我回頭看他一眼。
時隔一年,再次站在 MO 醫學中心門口,我仿佛回到了幾年前。
第一次懷著對蔣墨的思念和家鄉的不舍,站在這裡。
一切都沒變。
忙碌的同門,隨意堆砌的大雪人。
以及綿延幾公裡、罕無人跡的廣闊雪原。
天上又下雪了。
在這個高緯度的異國他鄉,春天似乎永遠遙不可及。
可也正是在這裡,我尋到了自己的理想。
在與人類的思維碰撞中,看見了科學之光。
以及人類文明延續的希望。
我搓了搓凍紅的臉頰,尚未來得及靠近,大門便緩緩劃開。
清冷高挑的身影佇立在門口。
那雙淺藍色的眼睛綻開了溫和的笑意。
一瞬間,春天似乎又變得觸手可及。
喬庭伸出手,對著我笑道:
「程歡,歡迎回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