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本來嚴肅地抿成一條線，看到這句話竟露出了一絲笑意，耳根也有點紅，他扭過頭來認認真真地看了我幾秒，看得我面紅耳赤，才在輸入框敲下了一行數字。
成了成了！！
微信號 get！！
芝芝ƭúₒ啊真不愧是芝芝！！加了微信以後一切都好說！！無論是朋友圈的魅力展示還是點贊評論互動，都能刷存在感促進感情！！
我在心裡歡呼了起來，看來新手村的第一關可以說是打過去了！
我等他輸完，剛想抬手拿過電腦，他卻突然開口了：「你的程序有很大的問題。」
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原地。
「這不過是最基礎最簡單的輸入輸出和條件語句，完全沒有必要讓別人測試。」他偏過頭來看我，語氣沒有情緒，卻讓我無地自容。「最主要的是，你的程序缺少一個保存輸入的功能。」
？什麼意思？我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也就是說，」他繼續解釋，「就算我輸入了我的微信號，一旦我關閉了這個即時的窗口，你就無法再恢復這個數據。」
話音未落，他就啪地關掉了我的運行窗口。
我整個人愣在原地。他把電腦推回給我：「不信你可以找找看。」
？
？？？？？
？？？？？？？？？？？？
害，人生嘛，不就是這樣，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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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哭無淚，啪地合上電腦：「學長不好意思打擾了，謝謝你的意見我會改進我的程序的，再見。」
「哎，我是說……」他在身後喊我。
可我臉燒得很，心裡又難受得厲害，好像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這麼丟臉過，我快步跑出圖書館，把他的聲音甩在了後面。
5
「別灰心，還有第三招呢，」芝芝坐在我的床邊安撫我，「這可是我的殺手锏，一般人我不告訴她。別放棄啊。」
「愛誰追誰追吧，他不喜歡我你看不出來嗎！我又何必找不痛快呢！白白丟人還惹人厭惡！」我拿被子蒙住頭。
「誰說的！」芝芝叉著腰憤憤不平，「我們小瑜又聰明又漂亮，性格又好又可愛！無論誰喜歡上你都是他的福氣，誰敢厭惡你，看我不戳瞎他的狗眼！」
我在被子裡傳出瓮聲瓮氣的一聲：「那你去戳瞎何清歡的狗眼吧。」
芝芝隔著被子揉我的頭：「可是他又沒說不喜歡你，總要最後再試一次嘛！我免費把第三招教給你，如果還不成，再放棄也不遲！」
我把被子從頭上扯下來探出頭：「真的免費嗎？」
她笑起來：「限時免費。」
我坐起身：「快說。」
「第三招嘛，集魅力展示、專業能力和伸出援手三大方針為一體，全面提高脫單概率。」芝芝神秘兮兮，「那就是找個德國人，攔住何清歡用德語問路，在他處於尷尬無助無可奈何的狀態下，你就像天女降臨一般登場。你放心，你的口語在咱們專業可是數一數二的，這一通流利的德語展示，保準能閃瞎他的狗眼，讓他對你另眼相看……」
「等等，」我指出了根源性的問題，「我上哪去給他找德國人問路？」
「額，這個嘛……」芝芝撓撓頭，「咱們學院不是有新疆人嘛，濃眉大眼高鼻梁的……」
我五官都皺在了一起：「這也不像啊？」
她一攤手：「反正何清歡也沒見過德國人，看見個異域風情可不就信了嘛。」
我翻過身，背對她蓋上被子：「聽起來不咋靠譜。睡了！」
芝芝急了，伸手掀我被子：「最後一次！再不成功我請你吃火鍋行吧！」
我咬牙切齒：「你立字據！」
芝芝這次大概是良心發現了，替我用一杯奶茶收買了那個新疆同學，又帶我倆練習了幾遍臺詞稿，這才放心地讓我倆出馬。
我換上了漂亮的小裙子，化了妝，戴了美瞳，卷了頭發，噴了香水，卻跟做賊的一樣鬼鬼祟祟地蹲在牆根底下等著下課回來的何清歡。
「哎哎哎來了來了，」芝芝激動地給新疆同學使眼色，「一號演員就位！」
一號演員演技很不錯，一邊東張西望一邊往前走，然後就「不經意地」，「好巧不巧」撞上了何清歡。
然後他停下來，對著何清歡用極快的語速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德語，邊說邊揮舞著雙手打手勢，把這一片的教學樓都指了一遍，好像火影忍者結印一樣。
何清歡愣在了原地。這誰看了能不迷糊。
芝芝推了我一把：「二號演員，出！」
我裝作也是剛下課的樣子緩緩走過去。大概還有十來米的時候，何清歡開口了。
一串流利正宗的德語從他嘴裡輕飄飄地冒出來，他邊說邊指了指一棟建築：「那應該就是您要找的三號教學樓。」
他用的還是尊稱！ŧū́ₚ！最復雜的動詞變位都用得滴水不漏！！他！會！說！德！語！！而且說得很好！！
我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邁到一半還沒來得及放下的腳都懸在空中，差點忘了落下。
他這才注意到我：「嗯？陳小瑜？你也剛下課嗎？」
我答非所問：「你會說德語？」
「會啊，」他點點頭，一臉莫名其妙，「高中讀的國際學校，去德國交換過。」
腦瓜子嗡嗡的。我想起我跟芝芝在食堂討論的撩漢秘籍，以及她那句「反正他也沒見過德國人」。
我。不。活。了。
我不理解。我臉這麼燙，怎麼沒把ṱũ̂₎腦子裡的水蒸幹呢？我口幹舌燥地張嘴問：「那你為什麼沒告訴過我？」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
何清歡歪歪頭：「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是啊，我倆隻不過是見過幾面的路人同學罷了。更何況除了第一面，剩下的交集全是我人為制造。他為什麼要把這件事告訴我？他有什麼立場告訴我？
怪不得向來沒有帶水習慣的他，偏偏在我送水那天收了別的姑娘的奶茶，怪不得他在我讓他測試程序的時候一口答應，沒有驚訝。
他早就知道的，我跟芝芝的討論他早就聽到了。他隻是想用這種方式，委婉地拒絕我。
是我太蠢了，不但沒看出來，還硬是要百折不撓地往上貼，倒成了他的負擔。
「陳小瑜，」何清歡正色起來，「我不擅長跟人繞彎子，我跟你直說吧……」
「不用了學長。我明白了。」我強忍著淚水打斷他，「對不起這些日子打擾你了。以後不會了。再見。」
我灰溜溜地落荒而逃，跑到一半還被高跟鞋崴了一下腳。我看見芝芝在牆後面用擔憂地眼神看著我，自嘲地笑了笑：「給我買好換個星球生活的票了嗎？」
她拍拍我肩膀：「想開點，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6
腳踝腫得有點厲害，芝芝給我買了幾罐冰啤酒，讓我回宿舍冰敷一下。
回宿舍的時候，經過走廊時傳來不知道是誰在背古文的聲音：「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我氣得砰的一聲關上宿舍門。
芝芝出去了，房間裡空蕩蕩的隻剩我一個人。我心裡酸得難受，鬼使神差就把手伸向冰啤酒的拉環，準備來個為愛買醉。
「呲」的一下，裹著氣泡的酒水噴出來，淋了我一頭一臉，花了我的眼線，湿了我精致的卷發，髒了我新買的小裙子。
豆大的眼淚珠子吧嗒一下就滾了出來。太委屈了。太丟人了。太沒出息了。我長這麼大沒追過男生，我以為自己在大潤發殺了八年的魚，在少林寺掃了十年的落葉，早就心如止水了。竟不知道自己如今還會為了愛情流眼淚。
我以前沒喝過酒，兩罐下去就開始暈頭轉向，芝芝回來的時候我在床上躺得東倒西歪的，用被子枕頭蒙住頭。她叫了我幾聲我都沒應。
然後我聽見她打開電腦噼裡啪啦地打字，像是在跟網友激情對噴。然後又出去接了兩個電話，怒氣衝衝地回來了。
我從床上探出個醉眼朦朧的頭：「怎麼了？」
「和男朋友吵架了。」芝芝趕緊過來看我，「是不是吵到你了？我不出聲了，你睡一會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你別跟阿成吵架，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知道能跟自己喜歡的男生在一起有多不容易……」我大著舌頭。
「是是是，我知道，我們不吵了。睡吧。」芝芝拍著我的背，我眼一閉就跌進了夢鄉。
第二天腳踝消腫了，雖然用力的時候還是有點疼，但是我還是決定出門去上課。
還沒出樓門就看見何清歡站在女寢樓下，背靠著宣傳展牌，像是在等什麼人。
路過的女生好些都在偷眼瞄他，還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的，跟同伴說些悄悄話。
他帶了頂鴨舌帽，用手拉著帽檐遮住半邊臉，T 恤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襯衫。
淦，狗男人真帥啊。我在心裡罵罵咧咧，轉頭就決定從後門走。就這一轉身，他看見了我，張嘴就喊我的名字。
路過的女生紛紛回頭看我，看得我面紅耳赤。何清歡，你是我的社死制造機嗎！
我本來想跑，奈何腳傷實在是限制了我的速度，不知道為什麼腦海裡突然響起了一陣 BGM：「她逃，他追，她插翅難飛！」
為了避免他以為我沒聽見再喊我一遍，我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還是決定出去面對他。
「小瑜，為了表達我的歉意，這個送給你。」他一邊說一邊伸手遞過來一個袋子。
「不用了學長。」我低著頭不敢看他。「你不過是不喜歡我而已，不需要道歉。反倒是我一直打擾你，很不好意思。東西我也不收了，我們就算兩清了。」
他無奈地抬手揉著眉頭：「你周末有時間嗎？我想請你喝奶茶，有話想跟你說。」
「我周末不渴。不是，我的意思是，沒時間，非常忙。」我一口回絕，「學長有什麼事在這說就行了。而且我馬上要遲到了，你最好言簡意赅，長話短說。」
他沉默地盯著我看。幾秒後長嘆了一口氣，把手上的袋子塞給我：「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你先去上課吧，東西拿著。」
我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就那樣瀟瀟然走在校園的林蔭路下，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竟冒出個想法，覺得明明被拒絕的是我，他卻好像比我還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