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野沒再說什麼,也沒問我這幾天幹嘛去了。
這讓我松了一口氣。
他還是那副純情小奶狗的樣子,帶我打遊戲,給我做他拿手的菜,吃完飯一起下樓溜褲頭兒。
我倆之間的氛圍朦朦朧朧的,我逐漸沉迷其中,把自己最初接近厲野的目的拋在腦後。
果然啊,曖昧期最令人上頭。
就這麼又混過去了幾天。
直到中秋節,我知道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姐姐,我今天買了很多菜,今天咱倆一起過節吧?」
我看著手機上厲野發來的信息,抿了抿唇。
半天回道:「好。」
14
餐桌上擺著六道菜,擺盤兒個頂個精致。
旁邊放著兩箱啤酒,一瓶白酒,全是我買來的。
我舉起易拉罐,語氣豪邁,「來,今兒過節,咱倆喝個盡興。」
厲野輕笑一聲與我碰杯,然後仰頭一飲而盡。
嘴角溢出的酒水順著白皙的脖頸一路向下,最後劃進衣領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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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兩瓶下肚,厲野像剛從紅酒缸裡撈出來似的,從腦門兒紅到腳趾頭。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喝酒這麼上臉的人。
粉粉嫩嫩的,讓人想捏兩把。
他眼神已經有點發直了,慢悠悠地問道:
「姐姐,認識這麼久了,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你就是我的工作。」
厲野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呆愣愣的齜牙沖我笑。
我被他這副樣子逗笑了,「傻樣吧。」
小醉鬼眉頭一皺,控訴道:
「我不傻。」
「好好好,你不傻,我傻,行了吧。」跟哄小孩似的。
「對,就是你傻。」
話音剛落,他腦袋就垂下去了。
我耐心等了五分鐘,見他徹底睡熟了,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厲野?厲野?」
毫無反應。
我架起他的胳膊把他扶進臥室,喝醉的人真 tm 沉。
此時夜色正濃,臥室裡沒開燈,隻有客廳透過來的一點光線。
我坐在床邊,手指輕輕描繪著厲野英氣的五官。
從深邃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線條流暢的下巴。
許久,臥室內響起一聲微不可聞的「對不起」。
15
拿出包裡的合同,在厲野大拇指塗上紅色印泥,馬上按到紙上時,我停下了。
我…不想這麼做,真的…真的不想。
我不能決定厲野的人生,孫妙蘭也不能(厲父的妻子)。
草,老子不幹了!大不了賠違約金。
賠不起也沒事,反正弄不死老子。
剛要把合同收起來,一雙眼睛在黑夜中無聲無息的睜開。
「為什麼猶豫?」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哆嗦,合同掉到了地上。
「你…你什麼時候醒的?」
厲野坐起身看著我,哪還有半分醉鬼的樣子。
他重復了一遍,語氣陌生。
「程嘉,為什麼猶豫?」
以往種種疑點終於在我腦中串聯成線,我怔怔的看著他。
「因為我不想。」
厲野俯身撿起合同,我像被嚇到了似的猛的拍掉。
「別看!」
「不看我也知道是什麼,放棄遺產繼承權的合同,對嗎?」
我整個人從骨頭縫裡都透露著涼意。
「你從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從櫃子裡摸出盒煙,在我震驚的眼神下幽幽點燃。
煙霧朦朧了那張臉,陌生的讓我心驚。
「從咱倆見的第一面,你對我就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了解,所以我斷定你調查過我,而你這麼做無外乎三點。
一.圖臉。經過我的觀察,我的臉對你確實有吸引力,但不多,根本不至於你這麼大費周章。
二.圖錢。我故意在家裡擺一些值錢的東西,你看都沒看一眼。
三.有人讓你接近我。至於是誰,至於原因,還需要想嗎?」
我默了,頭一次感覺智商被人爆的渣都不剩,太操蛋了。
「所以,你的聽覺那麼敏銳,從一開始就知道褲頭兒走丟的原因,是嗎?」
「是。」
我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是怎麼樣的一種演技啊?
我嗤笑一聲,「為什麼不阻止,不怕我對你的狗不利?」
厲野拉開床頭櫃,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裡。
「其實不光是因為聽覺,主要是因為……電梯門反光。」
我:……尼瑪。
「我見過那個男生。在小區樓下你追著他打,他管你叫姐。所以我想看看電梯裡的你到底想做什麼。」
16
我閉了閉眼,和厲野相處的一幕一幕,如同電影回溯一樣。
「別害怕,它不咬……臥槽,我狗呢?!」
「你要是不嫌棄,來我家洗吧。」
「姐姐。」
「不知道為什麼,就打心底裡感覺可以信任你。」
調劑品,原來真是我啊。
他到底是抱著怎麼樣一種心情陪我演戲的呢?
淚水猝不及防的掉落,在深色的床單上暈出一圈水跡。
其實我根本沒有立場哭,不真誠的人明明是我,但就是忍不住。
厲野扳過我的臉,輕輕替我擦拭著眼淚。
半是遺憾半是感嘆的說:
「程嘉,如果你接近我,隻是因為你自己就好了。」
隨後他撿起合同,毫不猶豫的在上面按下手印。
我大驚失色,「你幹什麼?!」
他聳了聳肩。
「其實就算孫妙蘭不整這麼一出,我也不打算繼承遺產。那家公司是我媽一生幸福的埋葬地,我嫌惡心。不過她既然僱你來了,我就順水推舟。」
「呵,也就她把那點錢當錢,我一年賺的比那多多了。」
草,你怎麼不早說!
不過我心底的愧疚總歸是少了一點,至少我沒改變厲野的人生。
捏著合同起身要走,厲野叫住我。
「程嘉,明天和我一起去趟醫院吧?」
我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頭應下。
17
醫院內,莊嚴肅穆的氛圍使人心頭沉重。
厲野推開病房門,一個身形消瘦的男人躺在病床上。
看到厲野,那原本渾濁無神的眸子陡然一亮。
「阿野?快進來。」
我跟著厲野一起踏進病房,才看見裡面坐著的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婦人是孫妙蘭,還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沒猜錯的話就是厲野同父異母的妹妹了。
男人抬手指揮孫妙蘭給厲野端茶倒水,厲野出聲制止。
「不用麻煩了,我來就因為兩件事,說完我就走。」
厲野把合同往床上一扔,「你老婆讓我簽的,我已經簽了,以後別再說讓我繼承你的公司之類的話,你老婆怕是在背地裡牙都要咬碎了。」
他又從兜裡掏出一個 u 盤扔給男人。
「喏,記得夜深人靜自己慢慢看。」
不等男人反應,他拉著我轉身便走。
我回頭撂下一句話:
「孫女士,您委託我讓厲野放棄繼承權的事我履行完了,記得給我打尾款。」
孫妙蘭臉色鐵青。
剛出房門,男人的怒吼和女人無力的辯解同時傳出。
但真男人,從不回頭看身後的爆炸。
「你剛剛給的 u 盤,是怎麼?」
「孫妙蘭婚外情的證據。」
我豎起了大拇指。
「這你都能弄到?」
厲野失笑,「就興她找『家庭情感顧問』接近我,不興我找『家庭情感顧問』接近她?」
我驚掉下巴,我之前是有多二五眼,才能把這個滿身鋒芒的男人當成純情無害的小奶狗?
「哥!」
我和厲野同時回頭看,原本應該在病房裡的女孩追了出來。
我仔細端詳了一番,女孩兒和厲野得五官沒有一絲相同之處。
厲野五官精致,而女孩則寡淡了許多,甚至可以說是平庸。
可見厲野媽媽的基因有多強大。
女孩兒走近,希冀的目光看著厲野。
「你就是爸爸常說的哥哥嗎?你以後會經常來嗎?」
厲野神色淡淡,「不會。」
「為什麼?我爸爸也是你爸爸,那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呀。」
厲野輕笑一聲,沒回答,轉身走了。
我看著這個尚且天真的女孩兒,低聲說:
「你家是你家,厲野家是厲野家,厲野的家由我來給,知道了嗎?回去吧。」
出了醫院大門,厲野正站在樹蔭下,面容俊美,身姿挺拔。
引得路過不少女生盯著他看。
我走過去,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面面相覷,安靜了許久,厲野率先開口:
「程嘉,如果你接近我,隻是因為你自己就好了。」
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
「我…」現在不是帶有目的的。
但厲野已經走了,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形單影隻。
從十三歲到現在,他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
整整十年。
我早就該想到,厲野那麼小就自己生活,怎麼可能會是單純小奶狗呢?
那恐怕會被生活吃的骨頭渣都不剩了吧。
……
我站在 1601 門前,手心不停冒汗,剛擦幹就又補上一層新的。
程嘉,別緊張,這不像你。
我深吸一口氣,剛要敲門,門從裡面被人拉開。
厲野見到我後神色一滯,手裡牽著的褲頭兒熱情要往我身上撲。
一個月不見,他頭發短了不少。
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襯得五官更加立體。
我緊張的情緒一下就消失了。
「你好,我叫程嘉,能交個朋友嗎?」
少年眉眼如畫,笑的開懷。
「我叫厲野。」
「你看我這個調劑品,是鹽還是醋?」
「是糖。」
正文完
番外之厲野日記節選
2008.6.15
今天同學問我,為什麼沒見過我爸爸來接我。我說我不需要那種東西,我媽媽是超人。
2013.4.20
今天學校開始安排統一住校了,學校的菜一點都不好吃,媽媽知道後每天中午給我送她親手做的菜。我有世界上最好媽媽。
2013.5.12
媽媽在急救室裡,已經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是為了給我送飯才出的車禍。出車禍的為什麼不是我…為什麼不是我…
2012.5.13
媽媽走了,連帶著我對生活的期盼。
2012.6.1
今天是兒童節,往常媽媽會帶我去遊樂園玩,今年我自己試著做了兩道菜,糊了,沒有媽媽做的一半好吃。
2022.3.23
今天那個男人來找我,他想讓我繼承他的公司,說要補償我,早幹嘛去了?都 tm 惡心透了。
2022.8.01
在樓下看到一個女孩追著男生打,男生管她叫姐,倆人笑的特開心。嗯…可能我是有點嫉妒那個男生的。
2022.8.22
她叫程嘉,她聯合她弟弟綁架了褲頭兒,還裝作不知情的樣子陪我一起找狗,她到底想做什麼呢?
她發揮了一整套完美的表演,就為了來我家洗澡。我給她找了一件我的白襯衫,我是故意的,因為想看她穿,嗯…很好看。
她竟然還帶來一隻蟑螂,看來真的有調查過我。
日子寡淡,所幸遇到了調劑品。
我帶她打遊戲,她玩的確實不好,但我一點不生她的氣,甚至跟她講了我的家事。
2022.8.25
程嘉三天沒出現,褲頭兒都想她了,我也…想她了。
2022.9.10
她想把我灌醉,那我就如她所願。她終於拿出了那份合同,不過她猶豫了。是不是說明,我對於她不隻是利益關系了?
我沒有再裝下去,她哭了。
如果她接近我,隻是因為她自己就好了。
2022.10.11
今天認識了一個女孩,叫程嘉,她很漂亮,笑起來很美。
這個程嘉接近我,隻因為我是厲野。
真好。
2022.11.29
世事如書,我偏愛你這一行。
番外之程嘉戀愛後獨白
我 tm 算是知道什麼叫道貌岸然了。
厲野這個孫子,自從戀愛之後算是徹底露出大尾巴狼的本質了。
平時隻要有空,就拉著我陪他演戲。
要是演點正常的也行,你們聽聽他演的都是些什麼!
Round 1.
「黑澤太太,你也不想黑澤先生失去這份工作吧?」
我:…我可以說我想嗎?
Round 2.
「勇智的妻子真是美麗啊,放著這麼美麗的妻子出去工作,真是過分呀。」
我:…你能不能去死一死?
Round 3.
「姐、姐姐,我來找奈良,他在家嗎?」
我:…不在,滾。
得,不跟你們說了,又敲門了。
磁性的男聲透過門板傳來有些發悶:
「太太,翔太這個成績可能今年沒法繼續上學了,除非…」
我頭疼扶額。
打開門,迎接戲精的熱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