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枝和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咦」了一聲。
我直起身:「不拍我先回去了。」
「賀逢加我了耶。」
腳步頓住,我扭過頭,懷疑自己聽錯了。
「你看。」
席枝和將手機屏幕朝向我,真的是他。
不是說不加,沒興趣嗎?怎麼……
心裡有點別扭,我壓下怪異感,問:「他加你什麼事?」
「還沒回復我,可能折服於我拍攝水平了吧……哇,聯系方式還是從我社長那裡要的,怎麼不問你要,你們真吵架了?」
我:?
「哪裡聽來的?」
「不知道,反正江湖總有你們的傳說。」
這傳說得歪成什麼樣子啊。
低頭看了眼我和賀逢的對話框,停留在昨天我給他 A 電影夜宵錢,他沒收,也沒回復。
今早我還特地編輯了新的消息,想給彼此一個臺階:
【你準備什麼時候回來呀?還在生氣呢?其實我理解,無負擔的摟摟抱抱習慣了,冷不丁停止有點不適應,講真哥們,香香軟軟的女孩子不更有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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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以為他睡懶覺沒看到,原來是已讀不回。
搞什麼嘛,整得和真情侶吵架一樣。
昨晚我輾轉難眠,想不通他在氣什麼。
覺得我嫌棄他了?
那句「普通朋友」傷他的心了?
現在我倒是有了個模糊的認知。
我看向席枝和,估計是膈應我和席枝和走得太近,行為有撬墻角嫌疑吧。
畢竟她一開始要加的人可不是我。
「對了,上次的照片修完整理好了,你還要嗎?」
「要。」
「有一張是廢片,光圈沒調好,但是氛圍感極強,發你。」
還是圖書館,照片上的他垂眸在手機上打字,銳利輪廓和側顏線條,在過度曝光下有了一絲膠卷般的柔和感。
很難忽視掉他眉眼以及嘴角噙著的笑,很溫柔。
「我願命名為《愛人姿態》。」
聽她這麼說,我愣了愣。
「這是幾點拍的?」
席枝和ťū́₂拿起相機扒拉扒拉,「嗯……上周三下午四點半。」
我看著手機屏幕裡的聊天記錄,陷入怔然。
上周三下午四點半。
賀逢在圖書館拍了一張窗外的雲。
發給我時配了字:【這朵雲有點像你。
【好無聊啊,一個字都看不進,早知道陪你去上課了。
【什麼時候下課?來接你。】
9
我突然醒悟,賀逢有資格知曉我的心意。
他雖然性格張揚,但內心很柔軟。
我不應該讓他陷入情緒漩渦,我想讓他知道,這一年,我很珍惜,也很感激與他相處的每一瞬。
到時候他說我狡猾也好,反感也好,都是他的選擇。
他有選擇的權利。
回宿舍後,賀逢還是沒回來。
我坐立不安地等到天黑,給他彈了個語音電話。
打到第七個的時候,終於接了。
但那頭傳來的,是齊銘的聲音。
「你煩不煩,掛了你多少次了,還打來。」
我深吸一口氣,握緊手機:「賀逢在哪裡?你讓他接電話。」
「你有意思麼,都和你說了別……」
「讓他接電話。」
那邊忍不住大罵:「操,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我也惱了:「你他媽和我叫個屁,一個表白被拒的 loser,快點把手機還給賀逢!」
齊銘像是被捏住喉嚨般突然啞火,聲線帶著不確定的遲疑。
「啊?誰告白被拒?」
我沒心思和他多扯,因為心裡清楚,我馬上也是那個 loser,嗚嗚。
「賀逢他……現在可能接不了電話。」
10
就沒見過賀逢醉成這樣。
將他塞進出租車,齊銘站在車邊支支吾吾:「那個……我們沒灌酒,他自己喝的。」
他的一眾朋友瘋狂點頭:「對啊對啊,根本攔不住。」
還有人小聲嘀咕:「完了,賀哥絕對妻管嚴……」
我很懵,揉了揉臉。
太兇神惡煞了嗎?
看他喝斷片確實有點急,畢竟太傷身體了。
醉後的賀逢眉頭始終緊鎖,和平時從容恣意的樣子很不一樣,我忍不住伸手給他熨平。
指尖剛觸碰上,手腕就被捏住。
他委委屈屈地嘟囔了一聲:「……老婆。」
心軟成一灘,好想錄下來孤獨終老的時候反復播放。
司機冷冷飄來一句:「吐車上五百。」
……
我立馬把賀逢嘴巴捂住了。
怕太晚了照顧醉鬼會打擾室友,我在學校附近定了間房。
他哼哼唧唧了一路,一直到酒店樓下也沒消停。
進了電梯,我將他按在角落,勉強撐著不倒下。
他揉了揉眼,定定地看向我,眼神卻沒有聚焦。
我嘆口氣。
這狀態,啥也說不了,隻能等他醒。
……不過他醒來發現自己在酒店,該不會以為我把他醬醬釀釀了吧。
正在琢磨怎樣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陰影。
抬起眼,正對上他氤氳霧氣的雙眸。
紅紅的,直勾勾的。
「賀逢?」
他沒搭理我。
但下一秒,他捧著我的臉,低下頭毫不猶豫地含住了我的唇。
??
啊?
好軟……
不對!完了!
真不清白了!他醒了不得拿刀追殺我。
我一邊掙扎一邊還得防止他倒下。
「賀逢……賀逢……你知道自己……唔在做什麼嗎?」
回應我的是逐漸深入激烈的吻。
叮的一聲響,電梯門打開,呼啦啦灌進一陣風。
我如夢初醒般猛地推開他,嘴唇上還殘留著酥麻炙熱的感覺。
一點點消散在空氣裡。
我摟著賀逢悵然所失。
提前當作失敗的慰問品吧。
……可這慰問品也太多了。
在走廊跌跌撞撞時,抵在門上開門時,進房間一把被壓在床上時……沒停過。
意識斷片了,嘴巴還能親人,嚇人得很。
還越親越猛,猛到像是要把我整個吞下。
幸好醉得太厲害小賀逢起不來,要不然真的會擦槍走火。
「老婆。」
我被親得暈乎乎,聽到後下意識「嗯」了一聲。
身上的人呼吸滯了滯,突然冷笑一聲。
「呵,你不是。」
這一句話激得大腦一凜,我心虛地將他推開一點距離。
醒了?
他失焦的眼神告訴我,沒有醒。
心臟劇烈跳動,潛意識告訴我應該剎車了,可我忍不住。
摸了摸他的頭發,軟軟的,我的心也跟著軟軟的。
「嗯,我不是,可我做夢都希望我是。」
「……你是個臭直男。」
「嗯,嗯?」
神經沖動在被麻痺的反射弧上慢吞吞爬向大腦,我緩慢地眨了眨眼。
他在說什麼東西?
還沒反應過來,突然有什麼溫熱的東西砸進眼睛,又順著我的眼角滑了下去。
抬手摸了把,一片濕滑。
他的眼睫濕潤後更顯濃密,像是深潭邊茂密的灌木叢。
而此刻,一池潭水滿溢,撲簌簌地砸落在我的臉上。
「你是個不開竅的臭直男。
「我這麼喜歡你……
「嗚嗚,為什麼你偏偏是個不開竅的直男呢?」
他將我的震驚和疑問統統吻了回去,隻餘眼淚和破碎的啜泣糾葛纏綿。
我的腦子是混沌的。
他在說誰直?
他特麼的在說誰直!
終於回過神來的我揪著他要問個清楚,可是他身子一歪,睡著了。
睡!著!了!
11
我整晚都在揪頭發來回踱步,搖賀逢,賀逢不醒,揪頭發來回踱步,搖賀逢,賀逢不醒……
到了後半夜,我實在是撐不住,靠著賀逢睡著了。
做了一夜被直男追殺的夢,醒來天光大亮,看到賀逢在房間裡焦急地來回踱步。
目光對上時,他猛地停下腳步,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們……」
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呆滯完慌忙解釋:「沒有沒有,什麼都沒發生,你喝醉了,我把你接回來就睡了。」
他顯然不信。
但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從昨天下午就在醞釀的話:「賀逢, 我喜歡你。」
……
完了,就這麼講出來了。
打好的腹稿一點沒用上, 雖然這也是我原本要說的, 但是從小老師就教育我們,隻寫答案沒有過程是不得分的。
焦慮了這麼久, 竟然交出了零分答卷。
「等等, 重來。」
我手忙腳亂地從床上爬起來,在他面前站定,鼓足勇氣,無比鄭重。
「賀逢, 我……」
面前的臉驟然放大,尾音被吞了個嚴嚴實實。
急死我了, 我想和他說,我好早好早就動心了。
我喜歡他看我時的眼神, 和我說話的語氣。
我喜歡他偶爾的耍帥和撒嬌。
我喜歡他細致入微的關心和體貼。
急得上手推他, 推又推不動, 隻能趁著換氣努力擠出聲音:
「先聽我說!」
賀逢一手捉住我手腕, 迫使我的手掌貼在他胸口。
劇烈心跳以及急促的呼吸帶來的胸腔起伏完完全全落進掌心。
「已經聽到了。」
「可我沒講完。」
「喜歡兩個字就夠了。」賀逢將頭抵在我的鎖骨上喘息,「我現在,處理不了太多字眼。」
其實我也是,腦子暈暈的,巨大幸福沖擊得神經亂成一鍋粥。
不知平復了多久, 他抬起頭,表情有些幽怨。
「為什麼不早點講?」
「本來是想早點告白, 可是那天聽到你拒絕齊銘,說自己彎不了一點。」
「齊銘?」
賀逢迷茫地重復問了遍,良久恍然大悟:「我說的是你!死腦筋,我在你邊上開屏開得尾巴都要斷了,你還在那兒感慨哪來的五顏六色鳥呢。」
我哪兒是沒看見,我是根本不敢認。
「昨晚是不是也是他和你瞎說?我要去揍他一頓。」
賀逢拿起手機噼裡啪啦打字, 感覺罵得很臟。
這會兒我倒是反應過來了, 齊銘確確實實隻是看不下去好友舔狗似的圍著我轉, 想替他抱不平。
我扯扯他:「算了。」
說不定婚禮還得請他坐主桌,沒有他攪渾水,我們應該還沒在一起。
等等, 主桌還得坐一位。
「你為什麼加席枝和?」
「……我以為你們要交往, 你又不愛發朋友圈。」
我很迷惑,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賀逢撓了撓臉,聲音越來越輕。
「女生一般朋友圈發得勤一點,我想看看你,真正談戀愛的樣子。」
……
我應聲倒地。
「哥, 你真的很愛。」
「……幾點退房?」
「兩點?」
賀逢瞥了一眼時間,將手機隨意丟開。
「還早,足夠我……愛死你。」
回宿舍的時候已是傍晚。
室友目光在我倆之間梭巡一陣,「喲, 床尾和了是吧。」
「要不你倆賠我點錢吧?服了,擔心你們一整夜。」
我嘻嘻笑著,暗中牽住賀逢的手。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賀逢一開始抽中的 Queen 不是我, 他偷偷改寫了上面的名字。
「開學報到那天,你推開門進來。對流風好像穿透了我的身體。
「心動是沒有理由的。
「沒抽中又怎樣,我會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