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陸剝蝦的動作頓住。
我也放下了筷子,抬頭提醒她。
「如果我沒記錯,最近這一段時間我跟你們都沒什麼交集。」
姜梔咬著筷子,面色無辜地眨了眨眼。
「可是上次我讓他去給你送藥,他立刻就去了啊。」
凌陸依舊沒動。
姜梔像是察覺不到氣氛的轉變,彎唇笑得燦爛。
「所以凌陸對你也真的很好。」
「凌陸。」
她抱著凌陸的胳膊,頭枕在他肩上。
「你不如好人做到底,給我哥介紹個男朋友吧!」
「你長得這麼好看,肯定也認識很多帥哥。」
我輕蹙起眉,深吸了一口氣。
試圖緩解心口的悶窒。
「我不需要。」
「姜梔,你從小也沒怎麼關心過我,現在莫名插手我的人生,突然對我關懷備至。」
Advertisement
我淡淡扯了下唇,「挺滲人的。」
姜梔呆呆地看著我。
幾秒時間,眼睛就蓄起淚水。
「不是的,哥……」
凌陸摔了筷子。
面無表情地抽了張紙給姜梔擦眼淚。
話卻是對我說的。
「別狼心狗肺,你妹妹是為了你好。」
「畢竟像你這種 gay,不趁著現在年輕談談戀愛,年紀大了還會有人要?」
「勸你有點兒自知之明。」
我推開了面前的餐具,站起身。
笑了笑:「這跟你們有關系?」
我覺得挺好笑的。
「有空操心別人,不如先關心關心自己的感情?」
「多管管自己,比給我介紹男朋友有意義多了,懂嗎?」
那是我第一次沒有選擇忍耐,剛了回去。
積壓在心口許久的陰雲終於消散了些。
公開出櫃後,周圍的所有人都開始無形中道德綁架式打壓我。
「姜寒,爸爸媽媽都接受你是同性戀了,你就不能體諒一下我們嗎?」
「姜寒同學,我們完全不歧視同性戀,但看在我們包容你的份兒上,你能不能也體諒我們,每次都在熄燈後去大澡堂洗澡?」
「姜寒,你別不知好歹,除了我,誰會跟你一個 gay 玩兒啊。讓你幫我冒名體測一下怎麼了?」
服軟了那麼多年隻為了小心翼翼維持關系的事。
我不想再做了。
明明人際關系隻用兩種方式就能很好維持住。
「不行你去死。」
和。
「不行我去死。」
9
即使我已經把話都說絕了,凌陸還是在那天我從圖書館出來將我攔了下來。
他身邊站著談宋。
凌陸似笑非笑道:
「我給你介紹的可是我身邊最帥的兄弟。」
「叫談宋,你見過的。」
「不過可惜了,他就是個直男。」
「你可以試試,能不能把他掰彎。」
我剛想拒絕就被他打斷。
凌陸俯身過來,湊近我的耳邊。
聲音壓得很低,隻有我們彼此聽得見。
「姜寒,說到底你那天反應那麼大,不過是因為還喜歡我,才不想嘗試新的戀情。」
「但你知道嗎,你這樣真的讓我很困擾。」
「被一個男的陰魂不散地喜歡著——」
他把那天我懟姜梔的話,又原封不動地還給了我。
「挺滲人的。」
凌陸直起身,直視著我的目光涼意十足。
我才後知後覺。
他在為姜梔出氣,報復我。
喉嚨幹澀得厲害。
我有很多想解釋的話就卡在那裡,說不出來。
因為凌陸會說出比我所說的惡毒十萬倍的話。
談宋對我們之間僵持的氣氛視若無睹。
徑直走了過來,拿出手機調出二維碼。
對我抬了抬下巴。
神情倦懶。
「談戀愛嗎?談的話加個聯系方式。」
凌陸頓時偏頭,緊蹙起眉盯著他看。
「談宋,你瘋了?」
「你不是說你是直的?」
談宋眼皮耷拉著,整個人帶著倦意。
聞言挑起一絲笑。
「你不也說你是直的?那我怎麼還聽說你和男的接過吻?」
凌陸神色緊繃,盯著我。
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
我察覺到面前兩個男人在不動聲色地較量。
鬼使神差地。
我不想談宋輸,可能是因為他幫過我。
所以我也拿出手機,添加了他的好友。
抿出個笑,回答他:
「談。」
二維碼後自動彈出談宋的名片。
我正準備點擊發送好友驗證,一隻手蓋在了我的屏幕上。
抬頭,就對上了凌陸的眸子。
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漠。
「無論如何,別賭氣。」
談宋靠在一邊,似笑非笑地反問他。
「凌陸,你以什麼立場說的這話?」
凌陸沒回答他,隻是偏執地盯著我。
「你想好了,我不會勸你第二次。」
「所有後果你得自己承受。」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
談宋也是直男,他覺得談宋跟他一樣爛。
認為我會再陷進去,受到傷害。
我無視他灼熱的目光,發送驗證。
談宋秒通過。
凌陸後退著拉開距離,又恢復了那副從容的姿態。
「很好。」
「那我拭目以待你們這段……潦草的戀愛能撐多久了。」
10
凌陸走後,我才懈下緊繃的情緒。
主動向談宋道謝。
「謝謝你剛才主動陪我演戲,幫我解圍。」
接著不停歇地表明立場。
「你放心,我不會騷擾你的。」
「或者你也可以現在就把我刪了。」
談宋作為直男這會兒向我提出談戀愛,不管是我還是凌陸都看得真真切切。
他是在做戲。
沒人當真。
我說話的間隙,談宋已經把我置頂了。
順便還給我改了備注。
【親親寶貝】
我:「……」
他掀起眼皮掃了我一眼。
「什麼意思?」
「剛跟我在一起 10 分鐘,就要甩了我?」
我難得磕巴了下。
「不……你不是直男嗎?」
難道我遇到了傳說中的直男微雙了嗎?
談宋斂起漫不經心的神情,言語間滿是認真。
「我沒談過戀愛,之前也沒喜歡過別人,性向不明怎麼就默認我直男了?」
當時的我並沒有反應過來他這句話暗含的另一層意思。
見我沒說話。
他自嘲地扯了下唇,低著頭。
「算了。」
「你討厭我可以直說,我不勉強。」
我望過去時,注意到他正將頭像換成全黑,ID 改成了一個【殤】字。
我:「……」
什麼非主流舉動?
接著把我的備注改回了全名。
「挺好的,我的初戀 10 分鐘就結束了。」
談宋像看渣男一樣看著我,冷笑:
「果然不能相信男人。」
「分就分。」
說完轉身就走。
我及時拉住這位比凌陸還要高出那麼一點兒的非主流哥。
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天大的事。
「不是……」
我耐心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盯著我。
「所以你不打算甩了我?」
雖然還處在狀況之外,但我還是緩緩點了點頭。
談宋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
「嘖。」
「行吧,原諒你了。」
又把 id 頭像換回正常的,朝我伸出了手。
我一頭霧水。
「嗯?」
談宋理所當然的語氣。
「談戀愛不能牽手?」
恍惚間,我不合時宜地想起和凌陸剛在一起的時候。
我也試圖去牽他的手。
但他不動聲色避開了,淡笑著。
「別這樣,姜寒。」
「兩個大男人牽手挺奇怪的,被人看到不覺得丟人嗎?啊?」
思緒回籠。
沉默了幾秒後我拒絕了談宋。
「被人看到的話……」
「不能看?」
他打斷我,徑直牽起我的手往前走著。
男生的背影寬闊而挺拔。
他邊分開我的手指,十指相扣。
邊頭也不回地說:「姜寒,自信點兒。」
談宋的咖色衛衣外搭了一件黑色的飛行員外套。
少年感十足的他身上散發著陽光的氣息。
在某一瞬間,比罩在頭頂的光還要溫暖。
我確信。
此時,我平穩的心跳亂了一拍。
11
姜梔聽說我談戀愛後,先斬後奏定了個包廂,點了一桌子菜。
才打電話叫我和談宋去吃飯,完全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姜梔在看到談宋時,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
「談學長……你真是我哥男朋友?」
談宋替我拉開椅子,才大剌剌坐下。
回答時眼也沒抬。
「不然?」
「你不覺得你問的這問題挺沒腦子的?」
「你讓你哥帶男朋友過來,他能把他導員帶過來嗎?」
姜梔臉漲得發紅。
「我隻是不敢相信而已。」
「凌陸,你真的給我哥介紹了個這麼帥的男生啊?」
「可他們倆看起來一點也不搭。」
凌陸邊給她拆餐具邊嗤笑了一聲:
「沒有感情的表面情侶,能有多搭?」
姜梔託著腮,困惑地皺起眉。
問談宋。
「談學長,你為什麼會看上我哥啊?」
「是學校裡沒美女了嗎?」
我聽著不由得笑了。
談宋定定地看著她。
半晌才懶洋洋轉過頭,問凌陸。
「凌陸,你為什麼會看上她?」
「是世界上沒女的了?」
同樣的話,談宋還給了姜梔。
她聽後,臉色瞬間就白了。
「凌陸,談學長為什麼要這麼說我……」
她這明顯的雙標真挺諷刺的,談宋又開口嗆了她兩句。
「所以姜梔。」
「你可以這樣說你哥,但不能接受別人這樣說你?」
凌陸看不過眼我們都針對姜梔。
放下盤子時磕出了不輕不重的聲響。
嗓音壓低,帶著警告的意味。
「梔梔是女生,你們說話客氣點。」
「況且,她也沒說錯。」
凌陸緩緩抬眼,目光落在我和談宋身上。
嘴角提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你們看起來客氣到和陌生人差不了多少,和情侶絲毫不挨邊兒。」
有談宋在,他全程嘴炮不停。
完全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是嗎。」
「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我們還要把這兩天接吻的次數跟你報備才行?」
凌陸動作一滯。
旋即恢復如初。
低笑出聲。
「接吻?」
他視線略過我一瞬,沒再說話。
我卻看明白了他的眼神。
他根本不信談宋的話。
12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間。
出來時,凌陸正斜倚在旁邊抽煙。
「和他接吻了?」
他眼底笑意十足。
我低頭洗手,並不打算搭理他。
凌陸撣了撣煙灰,慢條斯理地逼近我。
「騙人啊姜寒。」
「你有病?」
我冷下神情,正打算繞過他時,被他拉住胳膊。
「接過吻根本不會是你現在這樣。」
他垂下眼,盯著我的嘴唇。
嗓音低啞。
「這裡會腫一整天。」
我被他逼到墻邊,忽然就不想掙扎了。
輕笑了下,問他。
「還有煙嗎?」
他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抽出一根。
「你會?」
我沒理他的茬。
接過咬在唇邊,點燃吸了一口。
凌陸注視我的目光越來越暗。
我把玩著半燃的煙,驀地手腕一轉。
直接將煙頭碾壓在凌陸胳膊上。
他悶哼一聲,顫著胳膊後退。
我冷眼看著他疼到擰起眉,最後一次警告。
「凌陸。」
「離我遠點。」
「和談宋比起來,你整個人裡裡外外都爛透了。」
今天我確實有些偏激了。
除了有被凌陸惡心到的原因。
更重要的是,現在我在和談宋談戀愛。
我得給他一個幹幹凈凈的初戀。
13
凌陸十多分鐘後才回到包廂。
臉上的神情稱得上陰沉,尤其是看向我的時候。
姜梔抬頭面無表情地看了我和凌陸一眼,什麼都沒說。
但不一會兒,這場各懷心思的飯局即將結束時,姜梔猝不及防地摔了盤子。
我一抬眼,她的臉已經布滿紅疹。
嘴唇微微打腫,大喘著氣。
似乎呼吸不上來。
凌陸是最快反應過來的,接住即將摔倒的她。
神色凝重,語速聽起來比往常急促。
「梔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