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難,她定是要幫的。
「是啊,還真是有些想念沈將軍陪我吃飯的日子了。」
沈熠輕笑了一聲,隨後將視線移到我的臉上:
「可惜我這三個月,想的人從來都不是公主。」
沈熠的目光熾熱,看得我有點頭皮發麻。
我隻好將頭低得再得些,生怕被雲瑤公主發現有什麼異樣。
被駁了面子的雲瑤公主氣得連筷子都要折斷了,但依舊面帶笑意:
「那沈將軍想的是誰?」
沈熠坐姿慵懶,漫不經心地笑了聲:「聽聞公主嘴刁,隻有身後那位廚娘做的飯菜能入公主的口,幾月前陪公主吃的飯菜,可是出自她的手?」
雲瑤公主疑惑地回頭看了我一眼:「是啊,沒錯。」
「行軍三月,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飯,今日一回宮,倒是有些想念公主殿內的飯菜了。」
「能否讓公主的廚娘,每七日去將軍府給我做一頓佳餚?」
聽到這裡我終於松了一口氣,沈熠果然是為了治病之事。
雲瑤公主雖心有疑慮,但還是同意了:「可以。」
當晚,雲瑤公主就交給了我一個任務。
她要我,殺了沈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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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公主將軍府戒備森嚴,我要如何下手?
她將綁在腰間的軟劍交給了我,又將使用方法教授給我。
我日日苦練軟劍的劍術,向公主保證絕不會讓她失望。
12
時至今日,沈熠已經服下了五個療程的湯藥。
今晚,就是第六個療程。
我特意將軟劍別在了腰間,入了將軍府。
一碗湯藥入喉之後,我問道:
「將軍還想……」
話還沒說完,我就一個踉跄,直接撲到了將軍的懷裡。
能明顯感覺到沈熠身體僵硬了一下,我故意沒動,裝作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
他也沒將我推開,而是問道:「你剛剛想說什麼?」
我抿了抿唇,小聲開口:「我是想問,將軍還想娶雲瑤公主嗎?」
「為什麼這麼問?」
我沒說話,而是牽著沈熠的手,往我的腰間探。
在觸上纏在我腰間上的軟劍的那一刻,沈熠便什麼都明白了。
他眉眼瞬間犀利,臉色驟變:
「公主對我,起了殺心?」
「是。」我毫不隱瞞。
「你是公主的心腹,又為何要幫我?」
我冷冷地笑了一聲,隨後站起身來,背對沈熠。
衣衫落下,滿背的指甲血痕映入視線。
「這是?」
「公主每生一次氣,就用她尖銳的指甲套在我的後背劃上一下。」
「日積月累地,我的背就成了這樣。」
「沈將軍,像公主這樣的人,憑什麼享盡榮華富貴,惡事做盡卻高枕無憂?」
背後傳來冰涼的觸感。
是將軍的手,在撫摸我後背的傷痕。
這感覺……
好像小時候受了傷,我娘在小心翼翼地為我塗藥。
這一瞬間,我眼眶泛紅,肩膀止不住地抖動。
沈熠的手頓住:「你……哭了?」
或許,就是此刻了。
我轉過Ťŭ̀₀身來,緊緊將沈熠抱住。
久經沙場,殺人如麻的沈熠愣住了,遲遲沒有反應過來。
趁此時刻,我賭上了最後的機會,仰頭貼上了沈熠的唇。
呼吸糾纏之間,我賭贏了。
沈熠將我抱上了軟榻。
夜色濃稠,宮燈搖曳……
13
又三個療程後,沈熠請了大夫問診。
大夫說沈熠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沈熠心情好極了,立馬讓人進宮問我,什麼時候給他喝最後一個療程的湯藥。
我給的回復是:「既然將軍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最後一個療程,不用也罷。」
當晚,沈熠就進了宮。
他將我抵在牆角,問我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我看著沈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最後一個療程的湯藥,要用你初次動情之人的舌尖血作為藥引。」
「初次動情之人?」沈熠重復道,「你是說?要用雲瑤公主的舌尖血,作為藥引?」
我點了點頭。
沈熠挑眉:「你確定你不是在公報私仇?」
我舉起四根手指:「我半夏對天發誓,如果撒謊,活不過今年。」
我話剛說完,就被沈熠捂住了嘴。
他雙目赤紅,聲音低ťū́₅啞:「你瘋了?發這麼毒的誓?我隻是逗一下你而已。」
我低垂下眼眸,試探性開口:「那最後這一療程,你治還是不治?」
「治!怎麼不治?」
我抬眼:「她可是雲瑤公主,我如何能取到她的舌尖血?」
「天下易主那日,你想怎麼取就怎麼取。」
我略微震驚:「你準備?謀反?」
「是的。」
「什麼時候?」
「上元夜。」
14
ṭŭ̀₀ 爹娘去世後,每一個上元夜都是我的噩夢。
而現在,我卻掰著手指頭,數著還有多久到上元夜。
還有多久能夠給我娘報仇。
15
一晃就到了上元夜,宮中熱鬧極了。
雲瑤公主心情也好極了,正在挑選晚上宴席要穿的衣裳。
她拿著兩件衣裳,對我問道:
「半夏,你覺得這件墨綠色的好看,還是這件水藍色的好看?」
是得幫她好好選選了,畢竟這是她最後一次穿衣服。
我拿起一件淺粉色的衣裳,對著公主比畫道:
「公主嬌嫩,還是粉色最合適。」
是啊,淺色的衣服,才能看到鮮血綻放的痕跡。
公主接過我手中的衣裳,笑道:
「半夏,還是你了解本公主,我也最喜歡這件粉色的衣裳。」
我服侍公主高高興興地換好了衣裳,前去赴宴。
16
宴席進行得很順利,直至快要結束時,都沒有聽見什麼動靜。
我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沈熠出了什麼事。
終於,在眾人準備離席之時。
一支弓箭速度極快地飛了進來,直接射掉了皇帝的冕旒。
眾人瞬間慌亂作一團,大聲高呼:
「有刺客!」
「救駕!」
「救駕!」
可卻無一人出現救駕。
皇帝撿起冕旒重新戴在頭上:
「沈熠,朕知道是你!整個羽國隻有你有這等箭術。」
「你想要什麼?你出來跟朕說,隻要朕能做到的,全都給你!」
沈熠手持一把精巧的弓箭,從殿外走了進來:
「皇上,我今日為何要謀反,你心裡比我清楚一萬倍!」
「上次邊境之戰,你為何要斷我和將士們的糧草?」
「你知不知道,上萬將士們差點死在Ťù⁾那邊境之地!」
「這皇宮裡日日笙歌,難道還拿不出那一點糧草錢嗎?」
「你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是覺得我沈熠手握兵權,難以掌控了是嗎?」
沈熠將弓拉滿,眼神可怖:「那今日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作真正的失控。」
利箭從弦上飛出,正中皇上的眉心。
雲瑤公主直接嚇傻了,僵在原地半天沒了動作。
等她回過神來時,皇上已經命絕。
自此江山易主,妃嫔們被放出了宮。
唯有一人,被關進了地牢。
17
深夜,光線昏暗的地牢內充斥著濃濃的血腥味。
雲瑤公主已經被關了七日。
這七日內,我吩咐獄卒沒有給她一口水喝。
「半夏?半夏!你是來偷偷救我的嗎?」公主嗓音嘶啞,「我就知道,我們主僕多年,你對我還是有情分在的。」
我笑著沒說話,打開牢門,將手中的杯子遞給雲瑤。
「水!是水!」
雲瑤接過杯子,仰頭一飲而盡。
喝完後,她表情古怪:
「這水怎麼味道怪怪的?」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因為,這是我的洗腳水啊。」
「嘔!」雲瑤公主剛喝下去的水立馬就吐了出來。
「賤婢!你竟然敢給本公主喝洗腳水!」
她罵完,伸出爪子就準備像以往一樣撓我。
可她忘了,今時今日她我地位互換。
三日後沈熠就要封我為後,而她,此時沒了公主的身份,隻是一個普通人。
我抓住她伸過來的手,從腰上拿下那把她親自送予我的軟劍:
「公主,你可記得多年前,那個叫元英的廚娘?」
「你以對杏仁粉過敏為由,拔了她的舌根,剁掉了她的雙手。」
「你可知道,她是我娘!」
公主眼底驚恐,淚花翻滾:「怎麼可能?我當年派人去查過,元英一家三口全都殉了情,你怎麼還活著?」
「很意外吧?」
我手起刀落, 沒有一絲猶豫地砍斷了公主的右手。
手掌落地, 公主瞬間面色慘白, 痛到連聲音都發不出,近乎暈厥。
我眼睛赤紅,盡是血絲:
「多年前, 你來安河鎮遊玩,在我家鋪子買下的冰糕裡, 就放有杏仁粉。」
「你說你以對杏仁粉過敏為由, 虐死了我娘,可不可笑?」
軟劍再次舉起, 雲瑤公主的左手落地。
我沒有給她一絲喘息的機會, 拔掉了她的舌根。
18
復仇的快意很短暫,回到宮中後, 我隻覺得寒意刺骨。
明黃的鳳袍掛在衣桁之上, 它走線精美, 用的布料是這整個沈國最好的。
我相信沈熠會是個明君, 成為他的皇後, 將是一輩子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
可, 我自始至終想要的,隻是為我娘復仇。
次日,為沈熠熬完最後一碗湯藥後。
我留下了一封書信, 走了。
19.沈熠視角
當侍衛告訴沈熠, 半夏出了宮的時候, 他就明白,他留不住她的。
那晚半夏睡夢中說出的真相, 就代表著她這一路步步為營, 僅僅隻是為了復仇。
可他動了情, 他願意幫她。
沈熠拿起那封半夏留下的書信, 手微顫:
【沈熠: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在了安河鎮。
你放心,王姨會將我和我的父母埋在一起。
對不起沈熠, 我實在沒辦法獨自一人過著瀟灑快活的日子, 我本該死在十四歲那年。
可我時常覺得, 該死的不該是我,不該是我的父母, 是復仇的決心支撐著我走到現在。
上次你問我, 這些年有沒有愛過你。
公主在宮裡隻愛吃喝玩樂,我一個奴婢, 想要報仇比登天還難。
對不起沈熠, 從始至終,你都隻是我為達目的不得不走的一顆棋子。
如果有來生,你來安河鎮做我家隔壁賣燒鵝那戶人家的兒子吧。
這樣我們青梅竹馬,或許能夠相伴一生。
算了,這世間好苦, 我不要有來生了。
沈熠, 找個門當戶對,賢良淑德的女子封為皇後吧。
我們生生世世,都不要再相見了。】
20
王姨找到我時,我尚有一口氣。
我抬手, 撫掉王姨臉上的淚:
「王姨,復仇好累,如果這個世界沒有惡人就好了……」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