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嘛,幫你肯定是要有條件的。」小圓臉突然一皺,我趕緊安撫,「放心,不是大事,不過我暫時還沒想好,就先欠著吧。」
小荷愁眉苦臉地答應了。
用過了早茶之後,謝夫人就一直拉著我聊天。
其實,別看謝朗拽得不可一世的樣子,他家人還是很好的,雖然我目前隻見過他媽。
謝夫人拉著我的手:
「銀礫兒呀,怎麼這幾日看你清減了不少呀?」
其實是這幾日天熱了,少穿了幾層布。
但這麼說肯定不太合適,於是我抹了抹眼睛:
「沒事的娘,我最近過得挺好的,真的。」
整體上這句話凸顯了我的堅韌與頑強,在細節的處理上,我還特意在話的末尾加了些顫音,這樣顯得更加楚楚可憐,惹人心疼。
果然,謝夫人聽了我這話當場就怒了,並堅信是謝朗欺負了我,再結合他這幾日都在書房睡,不去看我,謝夫人當場放話,她必須收拾這臭小子一頓,以告慰列祖列宗的先靈。
勸是肯定勸不住了,唉!
不過好在我沒勸,也倒省了自己的事,美哉,美哉。
第二天一早,小荷告訴我,昨夜老夫人把謝朗叫過去狠狠地罵了一頓,還罰了他跪祠堂。
我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小荷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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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公子現在還跪著呢。」
跪到現在?「他不上朝了嗎,今天?」
「老夫人說明天正好是休沐日,就讓公子跪十二個時辰,長長記性。」
要是真跪夠了十二個時辰,那腿還能要嗎?小荷見我臉上現出擔憂,為我寬心,「沒事的夫人,公子常常這樣跪的。」
我:......
不愧是拽爺,真強。
不過這麼跪下去也不是辦法,我讓小荷走一路去告知老夫人,我走一路去祠堂。
營救拽爺計劃正式開始。
祠堂。
謝朗聽見有人進來,回了一下頭,之後沒再多分我一眼。
「你來幹什麼?」
我看了看他,估計是跪得久了,腿都有點抖,不過背還是挺得筆直。
風流俊逸的小謝大人這幾天一直跟我氣鼓鼓的,拽起來其實還挺可愛的。
我清了清嗓子,「我來陪你跪一會兒。」
「不用你陪,」看我半天沒說話,他又補了一句,「地上涼。」
我轉身,出門,關門的瞬間好像看見了謝朗回頭看我。
我從隔壁挪了一張厚厚的圓墊子過來,又回到了謝朗那間屋,「那我陪你坐一會兒吧。」
一進去,看見謝朗亮晶晶的眼睛。
嗯,還不錯。
我把厚墊子給了他,自己坐在拜墊上。
祠堂很空,也很安靜,靜得聽得清我們彼此的呼吸。靜得,有點可怕。
我決定找點話題,比如:
問他累不累,得到了一聲「嗯」。
問他困不困,得到了一聲「嗯」。
問他膝蓋痛不痛,得到了一聲「嗯」。
......
「你打算就永遠這麼不搭理我了?」
「不是。」
哦,「那是因為被罰跪了才改主意的?」
「不是。」
「那——」我正要再問,卻被他截住了話頭,「下次休沐,一起去放風箏吧。」
謝朗說出了幾日以來最長的一句話。
我愣愣地點頭,答應了。
06
離下次休沐還有幾天,我決定弄點東西到時候送給他,給他賠罪,畢竟他被罰跪,全是由我而起的。
想來想去,我決定上街看看。
逛至下午,終於看到了合適的東西。
我看著眼前的白玉冠簪,整體通透,沒什麼雜質,挺符合謝朗的氣質。
正要付錢,卻被掌櫃的告知這支簪子已經被訂出去了。
「沒關系,讓給這位小姐吧。」我循聲尋人,發現來人竟是沈昀。
沈昀從二樓下來,衝著掌櫃又說了一遍,「讓給這位姑娘吧。」
我抬頭看他,還是那般溫潤的笑意,我垂下眼睛,「那多謝沈大人了。」遂掏出銀子,轉身欲走,卻被他牽住了袖子,「白榆,你……你多保重。」
「知道了。」我抬頭看他,那雙眼睛沒再看我,那隻手也松開了。
我衝他一點頭,走了。
回府。
我坐在床上,這次沒那種難受的感覺了。
很好。
正事都做得差不多了,我拿出我的茶具,在夕陽下煮一壺茶。
浮浮沉沉,人生百態,盡於一盞之間得顯。
我放下手中的策論,才發現謝朗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我身後。
我一回頭,剛好撞上了他的眼睛,眼波相接,了無痕跡。
「你來了?」我伸手拿過一個新的杯子,給他倒上些許,「嘗嘗?」
他繞過我坐到了對面。
「不錯。喜歡茶?」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是喜歡境界。」你這拽爺,當然不懂。
「不冷嗎?」
我搖搖頭。
他起身,到屋子裡拿了件披風遞給我,回書房了。
07
又一個休沐日。謝朗早早地喚了人叫我收拾,我因為昨晚看了個恐怖的話本子,折騰了半夜才睡著,是以直到坐上馬車,我還是昏昏沉沉的,大腦一片空白。
謝朗見我精神不濟,也沒多說,隻是拿了他身後的軟墊供我靠著補眠。
沒想到拽爺這麼體貼,我斜倚在軟墊上,慢慢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仿佛聽到有人一聲一聲喚我「星星」。
「到了——」我被叫醒,掀開簾子看了看,風景還不錯。
我們下車,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欸,「不是說放風箏嗎?風箏在哪?」
「提松去ťű̂ₔ拿了,在後面。」
沒過多久,果然看到提松跑了過來,手裡拿著兩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我展開一看,好家伙,一個蜈蚣,一個蜘蛛。跟我整雌雄雙煞呢?
我抬頭,盡量用合理的表情面對謝朗,「為什麼……都是這麼可怕的貼畫?」
謝朗看我伸手展開,原本眼角還隱隱含著笑意,聽了我這話卻轉變成一臉的不快:
「你不喜歡?」
我……我其實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沒想到謝朗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內心這麼狂熱。
我搖搖頭,看著他臉色一點點好起來,他把那個蜘蛛的遞給我,把著我的肩膀轉了個方向。
「朝這兒跑,笨。」
我跑了兩圈都沒放起來,累得不行,隻好就近找了個山坡坐下了。
謝朗倒很厲害,一會兒就放得很高。
我坐在軟軟的草地上,遠遠地看到,他牽著他的蜈蚣過來了。
「放不起來?」他朝我伸手,「把你的拿過來。」
我看著謝朗一點點跑遠,沒過一會兒,他就牽著我的蜘蛛回來了。
他把風箏遞給我,順勢坐在了我旁邊。
風從後面吹過來,帶來了一點青草的味道,還有謝朗身上很特別的陽光的味道。
我從身上掏出一個盒子給他,他接過展開,露出的是那天我買的冠簪。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問他要不要戴上看看,然後他說:
「不要。」
???
爺當時就生氣了。
他把冠簪收回盒子,仔仔細細地收好,不管我了。
我突然想起馬車上隱隱約約聽見那幾聲呼喚,就問他,「之前,馬車上,是你叫我星星嗎?」
拽爺斬釘截鐵地回我,「不是。」
「哦,那是蜈蚣叫的,還是蜘蛛叫的?」
拽爺的臉色,紅了又青,青了又白,又變了。
我拍拍小伙子的肩膀,「說吧,你和我之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故事?」
他不自在地問我,「你真的不記得了?」
我搖搖頭,確實不記得我跟他之前有過什麼交集了。
「小時候……有一次我爹帶我去你家赴宴,你和我玩了一整天,我們放了風箏,去了酒樓吃飯,臨走的時候,你還和我說,你長大一定會嫁給我。」
啊這,「你居然一口氣說了六十六個字?」呸,不是,「冒昧問一下,那年你幾歲?」
「七歲。」
「謝朗,你是不是人啊還?朝一個三歲小孩Ťŭ̀ⁿ騙婚?!」
謝朗不說話了。
我看情形不好,趕忙上去補救,「你知道的嘛,三歲,那麼久了,我記不起來也正常。」他點點頭,還是不太高興。
「那個時候身邊的丫鬟老是說什麼以身相許的故事,我還以為嫁人是用來表達謝意的。不是故意诓你的。」
他轉過身去,冷哼了一聲,「這你倒記得清楚。」
08
放風箏不歡而散之後,謝朗倒是沒再堅持在書房繼續守著,而是搬回來和我一起了,隻是不愛和我說話。
想到這兒,我長嘆一口氣,唉,那一口氣跟我講六十六個字的日子,終究是過去了。
我看了看桌對面正吃早飯的謝朗,上上下下掃了幾遍之後,嗯,找到突破口了。
「我給你的冠簪怎麼不戴?」我頓了頓,「你嫌不好看?」
悶葫蘆正一口一口低頭喝粥,聞言抬起了頭,「沒有。」
「那你是嫌上不了臺面?」
「不是。」
「哦,」我起身走向他,「東西放哪兒了?拿出來戴上。」
他讓我回去坐著,他去拿給我,我看著悶葫蘆不知道從什麼角落拿出一個精致的雕花木盒,比我當初送他簪子那個盒子大了很多。
他打開,拿出一個稍微小點的盒子,從懷裡掏出了一把鑰匙,把這個盒子打開,終於拿出了我當初送的那個盒子。
我走上前去想幫他戴上,卻被他躲開了。
?
他一臉正色看著我,「你剛剛吃了油餅,沒淨手,不許碰。」
於是在我淨手淨臉焚香沐浴之後,終於為小謝大人戴上了他的簪子。
給我搞得都快忘了這簪子是我送的還是大羅神仙送的了。
真好。
從前我總不信禍從口出的道理會落到我的身上,沒想到今日應驗了。
事情還要從早上我逼著謝朗戴上那根簪子開始說起。
我這邊小心地把那簪子插到冠上的細孔裡後,明顯看到他的神色也明朗起來。
「之前怎麼不肯戴?」我存了心思揶揄他兩句,雖然明知道他不會回我,「怎麼?怕髒?怕丟?怕弄破?」
他嗯了一聲,就起身要走,我叫住他,「簪子嘛,髒了破了丟了我都可以再送你個新的,沒事的。」
他點點頭,上朝去了。
可是傍晚他回來時臉色卻不對勁,早晨明明是高興的樣子,這時高興勁兒卻一點都沒了,看上去陰沉沉的。
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說,隻是叫我先吃飯,吃完飯再講。
一頓飯吃得悶無聲響,死氣沉沉,好不容易吃完了,我把丫鬟們都支出去,湊到他身邊問他,「怎麼了呀,今天?」
「是朝裡的事不順?」